藕香推开门:“少爷也在呢?厨房里炖了鸡汤,这会儿应当已经好了,少爷若是现下无事,能否去取一些来?”
元献会意:“好,我这就去。”
藕香躬身在一旁候着,看着他走远,稍等了会儿,刘夫人进了门,藕香却退了出去。
“娘?”阮葵一怔,放下点心要起身。
“坐吧。”刘夫人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这几日有没有不舒服的?”
她眨了眨眼,接过帕子擦了嘴:“还好。”
刘夫人将她的几缕碎发撩起,轻轻整理好:“唉,娘知晓你和你表兄刚成亲,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可你现下身上不干净,晚上还是让他去旁的房里睡吧。”
她咬紧了牙:“我说了的,是他自己要赖在这儿,我没拦他。”
“你身为妻子自然要监督好丈夫,不能他如何便如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现在是一体的了,若是他做错了,你也有责任。”
“我又不是他娘!我管他这样多做什么!”
“葵宝。”刘夫人无奈,“可他若是做错什么了,往后必定会牵连到你,听娘的话,一会儿便与他说,让他搬去旁的房间住,若是他不愿意,让藕香或玉匣去陪他就是。”
阮葵垂着头,双手紧抓住褥子,没有接话。
刘夫人怜惜地摸摸她的脑袋:“听见了吗?”
“嗯。”她沉声应了声。
刘夫人笑了笑:“好了,估计到扬州就干净了,母亲再带你一块儿去打马球。”
“嗯。”她仍旧垂着头。
刘夫人心中还是有些无奈,看了她一会儿,悄声退出了房门。
没多久,元献推开门,端着鸡汤进来,将汤碗放到她手边的小几上:“要喝吗?”
她握了握拳,低声道:“你收拾好东西出去吧,不要睡在我这儿。”
元献手顿了顿,轻声问:“是母亲说什么了吗?”
“让你出去你就出去,你要是觉得寂寞,就让藕香和玉匣去陪你。”
“是母亲的意思吗?”元献抬步要走,“我去与母亲说,是我要和你宿在一块儿的,不怪你。”
“我说了!让你睡别的地方去!”她怒吼一声,突然一扫手,将那碗鸡汤打在了地上,汤碗立即碎成了几片,金灿灿的汤全洒在地毯上,被地毯瞬间吸了个干净。
元献眉头微怔,快步回头,捧住她的手察看:“伤到了吗?”
她没说话,眼泪啪嗒摔在手背上。
元献悄自叹息一声,拿出帕子给她擦去眼泪:“莫哭了,妹妹若是真心想让我走,我走就是,妹妹若是被逼无奈,一切有我担着,母亲下回再找妹妹单独说话,妹妹给我个信号,我闯进来,决不让妹妹独自挨骂。”
她深吸几口气,冷静一些:“我娘说,让你去旁的屋子睡,若是你不愿意,就叫藕香和玉匣去陪你。”
“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元献搂着她,在她身旁坐下,“藕香和玉匣在我心里跟亲姐姐一样,我要她们陪做甚?更何况,我平日里也不习惯旁人陪着。”
第44章 都怪你都怪你!
“噢。”阮葵别开脸。
“母亲是长辈,平日自然该敬着爱着,可母亲的想法与我们的不同,若母亲说了妹妹觉着不对的,妹妹便恭敬听着,莫往心里去,该如何就如何。母亲再如何说,我们不按照她说的做,她也不能如何。”元献不紧不慢宽慰。
阮葵心情是好了许多,转头拿了桌上的珍珠圆子继续吃。
元献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往罗汉椅上抱了抱:“坐好。”
“我自己能坐好。”她自己往里挪了挪。
藕香又敲响了门:“少夫人,发生何事了?”
元献朝外答:“汤碗不慎摔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叫两个丫鬟进来收吧。”
“是。”藕香推了门,带了两个丫鬟进门。
元献又道:“碗碎了,收拾时当心些。”
两个小丫鬟立即跪地应是。
元献点点头,转身整理小几上的吃食:“还有荷叶鸡、马蹄糕、海棠糕、桂花青团,若是吃不下,待想吃的时候热一热也是一样的。”
“行,我刚好吃好了。”阮葵将吃食放好,擦了擦嘴角,“我们玩双陆吧?”
“好,我去搬来。”
一连几日,秋高气爽,天都不错,河两旁枫树连片,河上日光高悬,大地一片金黄。
地上脏了的地毯收走,小丫鬟们又换了新的来,起身退出的瞬间,忍不住朝元献多看了两眼。
元献眉稍微动,当做没有瞧见。
抵达扬州渡口时正是晌午,船还没有靠岸,站在甲板上就能瞧见前来迎接的刘家人。
船抵了岸,刘家的舅母立即笑着迎了过来:“两位姐姐妹妹终于来了,可叫我好等。”
“辛苦嫂子了。”刘夫人笑应一声,回眸看一眼元献和阮葵。
元献上前几步,恭敬行礼:“元献见过舅母。”
“好、好,一路上累坏了吧?都不许客套,快上马车回府去,饭菜都备好了,你们一去就能用。”刘家舅母陈夫人笑着将他们往车上赶。
范夫人却道:“叫两个孩子先上马车吧,我们得盯着将聘礼装好。”
“姐姐做事还是周到。”陈夫人笑着道,“那我在此陪姐姐和妹妹,让孩子们先回去。我们家那个知晓葵丫头要来,在家翘首以盼好久了,也刚好让他们早去歇着。”
“也好。”刘夫人点点头,朝元献和阮葵道,“你们便先上车去你们舅舅家吧。”
“是,母亲。”元献朝刘夫人行了礼,又朝另两位长辈行礼,“大伯母,舅母,那我们先行了。”
几位皆是点头,元献这才和阮葵并排朝前面车上去,扶着阮葵上了车。
长辈们在后面看着,陈夫人叹息一声,道:“上一回因着婚礼礼数缘故,只是在拜堂时见过那孩子一面,也未仔细瞧过,只觉着是个钟灵毓秀的,今日仔细看过才知,的确是个知书识礼的,比我那绮儿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儿,怪不得葵丫头瞧不上我们家那个。”
“嫂子哪里的话,绮儿好得不得了,我若是能有一个如绮儿一般的孩子,不知要如何高兴,只是没有缘分罢了。”刘夫人道。
“要真说好,你们家藜哥儿才是真好,往来接待,没有半点儿不妥当的。”陈夫人又看向范夫人,“还是姐姐教得好。”
范夫人道:“我们家那个终究还是愚钝了些,妹妹家的老大才是人中龙凤,纱姐儿也是,上回遗憾只远远看过一眼,可也能瞧出是个落落大方的。”
“她正在家里候着呢。我瞧着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上车吧,等到了家里,我叫她来给姐姐行礼。”陈夫人边说边邀请她上了马车,“我们两家本就亲厚,也不必学旁人家的规矩了,坐下来一块儿吃吃茶谈谈天,才不外道生分。”
“是、是。”范夫人和刘夫人皆应。
此时元献和阮葵已到了刘府。
刘家富贵,身处扬州这样的富饶之地,府邸规格看着不比徐州伯爵府的差。
元献只是稍扫过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阮葵更是见怪不怪,下了马车,便小跑进厅中,朝丫鬟询问:“表姐呢?”
丫鬟们认得她,笑着道:“小姐在垂花门处候着呢,奴婢这就传话,表小姐您坐下吃杯茶的功夫,小姐便来了。”
她点点头,在厅中坐好。
元献端起茶,轻啜一口,道:“一会儿妹妹要和表姐去玩儿吗?”
“嗯,或许要去里面园子玩儿,或者后面花园里玩儿。”
“那我一会儿见过表姐,就跟丫鬟们回住处,妹妹安心去跟表姐玩。”
“也行,你刚好去收拾收拾。”
元献正要应,刘家表姐笑着从外面跑了进来:“妹妹可算是来了,我等妹妹好久了,原以为要早两天到呢。”
“我也弄不懂他们开船的。”阮葵笑着起身迎接。
元献起身打断:“表姐。”
刘纱稍稍正色,也朝他行礼:“妹婿。”
“表姐与妹妹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便不打搅了。”
“好。”刘纱朝人吩咐,“你们带元少爷去住处。”
人抬步走了,她们又手牵着手往外走,笑着叽叽喳喳起来。
“你那日成亲后,我本想着再去找你玩儿的,可母亲说,你们刚成亲,不好上门拜访,又说你还是要来的,往后见面的机会多着,我这才作罢。”刘纱挽着阮葵的手臂,行走在花园的小径上,“成亲的感觉如何?”
她叹了口气:“没什么如何不如何的,就还是那样呗,该过继续过,总不能一头撞死。”
“你听听你自个儿说得是什么话?若是被姑母听见,又要说你了。况且,我是问你,你们……”她眼神上下晃晃。
阮葵莫名瞬间意会,脸羞得通红:“你还说我呢!你都还未成亲,说这种话,你害不害臊?”
“我可什么都没说。”刘纱扬扬下颌,“再说了,我也快成亲了,我们这不是关系好吗?我也来向你取取经。”
她抿了抿唇:“我说不清楚,你问我是问错人了,等你成亲了就知晓了。”
“那我是不是很快就有小外甥了?”
“没……”她垂着头,“我不想生孩子,他答应过我的,我不想生就不生的。”
“啊?那万一他以后纳了妾,有旁的孩子,不要你了怎么办?”刘纱拍拍胸脯,“这样吧,我娘刚教我的,我教你几招,以后你肯定能把他们都收拾的服服帖帖。”
阮葵满脸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皱着脸将那些话说话听完,淡淡道:“分开就分开呗,大不了和离,又不会死。”
“这才刚成亲几日,你就想着和离?不得斗一斗再说放弃的话?我娘跟我说了好多,我现在迫不及待想成亲试试了,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都一双。”
“表姐,你真有劲儿。”阮葵看她一眼。
刘纱握住她的肩:“你也要这样有劲儿,你不能想舅母一样,天天被人欺负还不还手!”
“我不是不敢还手,我就是觉得我又不是穷得吃不起饭了,大不了就不在一起嘛,有什么好斗来斗去呢,我生下来又不是为了和这群人斗的。”她往花园边的石头围栏上一坐。
“可嫁人不就是寻一个好前程吗?”
“啊?”
刘纱坐在她对面,低声解释:“我们又不能考取功名,那就只能选一个有前程的夫婿嫁了,督促他读书上进,我们安定好后宅,以后说不定也能有挣得个诰命夫人做做。”
“可我不想做什么诰命夫人。”
“那你想做什么?”
她往后一躺,眯着眼看着琉璃般的天,懒洋洋道:“我就想躺在草地上,看看天,看看云。”
刘纱疑惑抬头,喃喃一声:“每日的天和云不都是一样的吗?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