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往外出银子,那是要了他的命。
“夫人莫难受。”他安慰道,“不就是银子吗?我再去娘那儿拿些。”
*
前厅发生的事,很快就有人递了消息给秦娘。
娇娇也听了一耳朵,她已大概明白娘在做什么。
只是她还是希望有一个真正的爹疼爱自己。
“娘,你瞧,我画的好吗?”她放下笔,将一幅画呈在秦娘面前。
画上是一只虎和一只猫。
众人见了称奇,这小姑娘竟然画得惟妙惟肖。
秦娘高兴道:“为什么把虎和猫画在一起?”
“这只虎是爹,这只猫是娘。”她指着画答道。
这话惹得大家大笑。
“好啊,原来在你心目中,你娘就只是猫,是不是下一刻我就被这只老虎吃掉了?”秦娘作势站起来要抓她。
娇娇忙四处逃窜,没来得及看,一下撞到了刚踏进院子的小厮。
原来是陈衡在外忙碌,派小厮来告知不能回来用饭。
“是外头的事不顺利?”秦娘问。
小厮点头:“粮铺倒是收了回来,只是……今年粮食欠收,沈家原收了客人定金,如今交不出粮,着实难办。”
粮食欠收?
她常年在乡郊村中,收成如何最清楚不过。
就是上一世的后来也年年风调雨顺,并无粮食欠收一说。
她略思索了一番,带着娇娇出了门。
江城的粮铺不止沈记,想必陈衡已派人到别的粮铺借买过,如今此事还未了,只能是无人肯卖。
果然,秦娘上街转了一圈,所有的粮铺都挂着“告罄”。
这还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大家纷纷猜测,粮价未来会不会上调。
秦娘进了一家“江记米铺”问了掌柜,掌柜只说明日就有。
周围有人道:“昨日就是这样说的,前日也是这样说的,都三天了,有人家里已断了粮了!”
看来这些粮铺也怕闹大,官府来查,故不敢关门,只得拖延几日。
“敢问掌柜,这年岁风调雨顺的,我老家庄稼长势喜人,城里为何无粮可卖?”秦娘故意嗓门大了些。
周围人一听,全都围了过来。
“是啊,没听说哪里粮食欠收。”
“这是卡在哪个节骨眼上了,不会是有人贪墨吧?”
秦娘适时说道:“是何缘故,不如大家一同去官府问问。”
掌柜终于看出她是做什么来了,忙招了招手:“请这位夫人进来说话。”
秦娘带着娇娇走了进去,隐隐瞥见后窗外头摆着一排一人高的筐子,应该就是储存的稻米。
掌柜的打量了眼前两人,思量着不敢得罪,于是悄声问:“夫人是想买些大米还是小米?我这儿存货不多,也够夫人应急。”
秦娘问:“既有,为何不对外售卖?”
掌柜的叹了口气:“这城里卖粮的,哪家不是在这江城根深蒂固,谁知近日那沈家的铺子易了主,听沈家老爷说,那新当家的还要搞什么薄利多销,为的就是打压粮价,吞并我们这些商户。这是不给我们活路!”
“你就不怕这几日无粮可卖,官府来查?”她问。
掌柜的指了指天:“他沈家沈二爷作保,我们只要撑过这几日,搞垮那新东家,就收手!”
秦娘冷笑:“你就不怕我得知了缘由,去告诉了那新东家?”
“那又如何?就算他知道了,也无能为力!”掌柜的眼珠子转了转,又看了看两人,觉得一妇人带着孩童,实不像替那新店打探消息之人。
不过这种人家又怎会夫人亲自出来买粮?
他一时琢磨不准。
不会是官家的夫人,上街来体察民情的吧?
“您到底买不买?”他压低声音,小心问道。
秦娘掏出碎银:“买,自然是买。”
掌柜的忙叫伙计去后方粮仓,给秦娘装了一小袋子。
他心想自己猜的不错,这些大户向来都是粮铺亲自把货物送到府上,哪家夫人亲自来买粮,还只买这么一点。
幸好刚才没得罪了她。
秦娘接过粮食,随手抱起娇娇,出了店门便将那一袋粮食往空中一抛。
大米如雨点般洒落。
“这家店有粮!”她大喊一声。
既然如此,就把事情闹大!
第18章
被选中学琴
江记米铺一片混乱,接连着城中其他人也听到了消息。
秦娘带着娇娇走在路上,不时见有人飞奔前去抢粮。
官府应很快就会到了。
娇娇虽跟着没说什么话,看她一副沉思的模样,这个年纪虽小,却已开始想明白许多事情。
片刻,她问道:“如此,就帮爹爹解决大问题了?”
秦娘笑了笑:“娘并无十足把握,不过我们在乡野生活久了,你想想自小你见过的事,只靠一味退让是没有好结果的。”
底层的倾轧,时时刻刻发生着。
“把事情闹大,才能得些不常有的好处。”她无奈,想着娇娇若回了侯府,那些贵人是最要面子的,应该会比这乡野市井好很多吧!
娇娇一点就参透:“我知道,娘,这叫‘会哭的孩儿有奶吃’。”
“对,没错!”
两人笑着,经过了一处不起眼的小乐馆。
里边断断续续传来琴音,磕磕绊绊,让人不由好奇往里张望。
秦娘瞥了一眼,见一青衣男子正在教导弹奏的学生,正是商徵和秦馠。
这么快她就从牢里出来了。
娇娇久未见到秦馠,孩童家一时高兴忘了之前种种,她欢喜的冲了进去。
“大姐!原来你在这里!”
秦馠停了手,脸色一沉:“你们来做什么?”
商徵与秦娘见了礼,请她进来小坐。
秦娘这才看清,秦馠的十指已暗暗渗出血迹,想必她此时十分刻苦努力。
“你们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秦馠阴沉着脸,十分不悦的将琴收了。
娇娇气鼓鼓道:“我们是路过!”
秦馠还欲说什么,被商徵摆手作罢。
商徵请人上茶,道:“在下还未感谢夫人,夫人料的不错……如今小徒已从牢狱脱罪。”
秦娘知道,秦馠果然差点替那沈鱼顶了罪。
看她如今闭口不提的样子,估摸着是终于看透了那人,心如死灰。
若能在此安心修习,也算是将前尘往事告一段落了。
秦娘向商徵拜了一拜:“是我该向您道谢。”
“呵。”秦馠不屑,“用不着在这儿假惺惺。”
知她不愿再提,秦娘和商徵便默契转了话头。
“这琵琶可还难?”她闲话道,“我瞧大家都要练好几个年头,才能奏成名曲。”
商徵望着那几把跟随他多年的琵琶,目光里流露出温柔:“我练了十年,才在京中成一小角。”
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然而秦馠选择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路,并不后悔,她仰起高高的头颅:“我可等不起十年。”
商徵亮起的眸色又暗了下去,拂袖道:“小徒莫要张狂,你虽比为师更加勤奋,可这行颇为讲究天分,若祖师爷不愿赏饭,就是练上二十年也不得成就。”
“我自然不同于他人!”秦馠仗着自己先知,并不将良言放在心上。
一时气氛微凝。
室内忽然铮铮作响,原来是娇娇好奇,抚了几下琴弦。
她学着秦馠的样子,用指甲拨弦,一连串的琴音如同流水般倾泻而出。
秦馠大惊,忙抢过琴去,急道:“这琵琶是贵重物件,仔细别摔了!”
娇娇撇了撇嘴:“就只是摸一下而已,真小气!”
商徵却饶有兴致:“这位小友倒算是有天分之人,头一次摸琴就能将上品的音色奏出,不妨伸手让我看看?”
娇娇被夸赞,十分欣喜,忙将自己的双手亮出在他面前。
一双手绵绵,十指如葱,特别是小指竟快要和第四指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