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江寒栖提着千咒对上了山鬼。江羡年看了他一眼,扶着今安在往山下撤。
“怎么才一个?不是两个女孩吗?”山鬼看了眼江羡年,跟江寒栖交手之余还有闲心问他问题。
江寒栖没回。
山鬼自顾自地往下说:“哦,我知道了,她是不是在结界外等你们?我待会儿派手下找她。”
“你敢!”江寒栖用力一甩千咒,没打中山鬼,打掉一条粗壮的树枝。他蹬到树干上,借力反身朝山鬼狠狠劈下。
“对啊,你为什么没有灵力还这么能打?好奇怪啊。”山鬼绕到江寒栖身后,伸手一掏,被他横拿千咒挡了下来。
“难道是药效还没到,”山鬼侧身躲过千咒,“不应该啊,你的同伴可是一点灵力也没有了。”
“吵死了!”江寒栖不耐烦地拿千咒一挥,依旧没打中。
“好凶。”山鬼笑嘻嘻地往江寒栖脸上招呼,缚魂索拦下了长着长指甲的手。
无生妖性受被背刺愤怒的影响疯狂暴涨,莲心针也濒临发作,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江寒栖咬紧下唇竭力控制着妖性来催动千咒。他的灵力也被封了,目前完全在用无生妖性支撑,再不了结的话就要被压制了。
江寒栖放手一搏,完全放开了限制,打得越来越狠。
要杀了山鬼。
血眸恶狠狠地盯着嬉皮笑脸的山鬼。江寒栖当头砸下,腿往下一扫,千咒倒了个个,击中了山鬼的腹部。山鬼被打飞出去,接连撞倒了好几棵树。
要杀了山鬼!
江寒栖冲了过去。千咒照着山鬼倒下的地方重重打下。
“打新娘的新郎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山鬼像个没事人一样坐起来,单手抵住千咒,笑意不减。
“轮到我了。”
山鬼向江寒栖伸出了利爪……
山路上,江羡年架着今安在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今安在捂嘴咳了两声,吐了一手的血。
“今安在,你没事吧?”
今安在摇摇头,问道:“江兄一个人可以吗?”
“相信哥哥,”江羡年既是在对今安在说,又是在对自己说,“精怪没追上来,哥哥很厉害的,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江羡年就身后传来了山鬼张狂的笑声。
“接着打啊,不是很能打吗?”
江羡年回过头,看到江寒栖被高高抛起,山鬼一脚踹到他身上,他碰上山石,呕出一大口血,摔到地上。
山鬼掐着江寒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五指并拢聚成尖锐的利爪,贯穿了他的腹部。
江寒栖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一下是还你刚才打我的那一下,谁让你下手那么重,”山鬼抽出手,甩了一地血,尔后漫不经心地抬手格挡江羡年的剑,假惺惺地叹了口气,眼眸一转,对上江羡年愤恨的目光,“好漂亮的姐姐,死了真是可惜。”
说完,山鬼把江寒栖扔向山崖。
“哥!”
江羡年转身要去接江寒栖,还没等蓄力,就被山鬼挡在了原地,山鬼转而朝她发起了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今安在拉住了江寒栖的手,他扑在地上,被冲击力拽得上半身探出了崖边。
“江兄,撑住,我马上拉你上来。”今安在单手撑起身体,一点点把江寒栖往上拉。
江寒栖借着他的力把着崖壁往上爬,眼看着就要够上悬崖边,他感觉右肩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肩胛骨凭空多了一道贯穿伤。
江羡年被山鬼刺穿右肩,生死结发动了。
江寒栖使不上力,被迫松开了手。
山风呼啸,嫁衣猎猎,他看着天离他越来越远,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他和洛雪烟走在回刘巧娥家路上打下的赌。
他赌第二天是阴天,洛雪烟赌的是晴天。两个人的赌注是一顿饭,约定谁输了就请对方去进村前的那家面馆吃最贵的面,吃到饱为止。
出太阳了,是晴天,她赢了。他心想。就是不知道赌约什么时候能履行。
肩膀和腹部的伤还在流血,哪里都在疼。莲心针全面镇压了无生的妖性,心脏像被捏爆了一样,疼得他喘不过气。
既然都这样了,那再疼一点也无所谓了。
江寒栖握上千咒,坠入云雾之中,不见踪迹。
送走江羡年后,洛雪烟照着原定计划在屏障附近找了处隐蔽的地方等他们。
她本想在结界外等他们的,但江羡年怕到时候山鬼一死,精怪暴动,她离山顶太近容易被波及到,就让她先躲起来,静观其变。
老天保佑,一定要顺顺利利的。
涉及到剧情线的变动,洛雪烟心头总是萦绕着淡淡的不安,一有空就向天祈祷。
两个人不喝酒应该不会有事的。
她焦躁地在林地里踱步,脑子不受控制地盘起打山鬼的前置剧情,反复确认关键节点只有山鬼给的两杯酒。
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她不停对自己说。
不会有事的。
口袋在震动。洛雪烟拿出通讯符,发现是江羡年给她传音。
“阿年。”她喜出望外地接起来,以为是山鬼已死,江羡年叫她会合。
她脚都踩到上山的小路了,却听到那边说:“因因,快跑,村民跟山鬼是一伙的!”
“什么?”洛雪烟完全是懵的。
“他们给我们下了药,我们三个现在没有灵力了。”
洛雪烟的心咯噔一下,坠到了无底深渊。剧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可是刘巧娥他们什么时候下的药?
他们几个人这几天吃的饭是自己随身带的,喝的水是亲自去水井边上打的,化妆用的是江羡年的胭脂水粉,杜绝了被下药的所有可能。刘巧娥到底是在什么里面下的药?
“快跑!”
洛雪烟听到江羡年那边好像很混乱,一会儿是女孩猖狂的笑声,一会儿是今安在的吸气声,最后的最后,她听到江羡年喊了声“哥”,通讯彻底中断。
江寒栖出事了。
“我看到她往哪儿跑了,大人跟我来。”
刘巧娥领着山鬼派下来的黑猴子往洛雪烟的藏身之处走去。
她知道他们手里不缺食物,不会吃他们给的东西,所以,她将山鬼给的药涂到了打水的水桶里。
自己打水自己喝又怎么样?那个水桶是公用的,他们再聪明也想不到她会在那里下药。
山鬼刚问世时,村里人跑到山外请过赫赫有名的除妖师来除妖。
除妖师无能,死在山鬼手里。
山鬼迁怒于村民,杀了请除妖师的那户村民,又指使手下挨家挨户派发封印灵力的药,说以后若是再来除妖师就给他们下药,下药不成的必须上山通报,知情不报者,死无全尸。
翻过这一篇,好日子就要开始了。刘巧娥舒心地长舒一口气。知道她罪行的人已经死了,根顺也不用嫁给山鬼,她可以继续享受平淡可贵的农家生活了。
正想着,刘巧娥感觉套在脖子上的红绳在慢慢收紧。她下意识地扯着红绳往外拉,结果连手也卡进了红绳里。红绳陷入她的血肉里,越勒越深,然后脖子突然一松,眼前所见的一切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视角极速变换。
她看到天,地,还有维持着拽绳姿势的无头躯体,抓住绳子的手十指俱断,手指掉在脚边。
血浸透了暗淡下去的缚魂索……
血箭
撞到树上的时候,江羡年清晰地听到了骨头发出的闷响,右肩的贯穿伤疼到让她几乎握不住剑。
山鬼俯冲下来,她本能地调动灵力用剑格挡。
霜华剑凝出一道沁着寒意的剑气,还没等成形,身体就遭到灵力被封的反噬,灵气倒行,剑气散去,她喉头一紧,咳出一口血,硬生生用一把没有剑气的剑对上了山鬼。
使不出灵力的除妖师哪里是妖物的对手。只见山鬼挥手一打,霜华剑就脱手掉到了地上。
“你哥刚死不久,姐姐说不定能在黄泉路上遇到他,”山鬼掐住江羡年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我这就送姐姐上路。”
江羡年把住山鬼的手拼命往外扯,用脚去踹她,可窒息感愈发强烈,她喘不上气,挣扎也使不上劲。
青色血管在娇嫩的小手上凸起,山鬼用的劲越来越大,她铁了心地想取江羡年的性命。她知道,她当着江羡年的面杀了江寒栖,她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她不能留江羡年。
江羡年感觉喉咙近乎要被山鬼掐断,山鬼的利爪抵在动脉上,她的眼睛和耳朵出现了难以言喻的肿胀感,每一次竭力呼吸都伴随着磨人的窒息。
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天和地混为一体,化为白茫茫的混沌。她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有娘亲的画像,爹爹离家时的背影,面带温和笑意的江寒栖,和她嬉笑玩闹的洛雪烟,还有穿着红嫁衣的今安在。
今安在应该成功逃掉了吧……因因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江羡年的手无力地垂下。濒死前,她看到了疯女人。
疯女人在月光下狂奔,身影朦胧得像是月亮造就的一场脆弱的幻象。她与疯女人擦肩而过,感到了她扬起的风。
那时她还不知道疯女人的遭遇,只当她是一个疯子,驻足让出路,看着她朝山下跑去,然后转头和今安在往山上走。
她忽然想起了挨着林涧的那个名字,姓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名字叫清风。
会是她的名字吗?江羡年无从求证,疯女人已经死了,就在她遇到她的那个夜晚,死在了那间脏兮兮的柴房里。
而她的伴侣,则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在了山鬼手里。
名单上的除妖师都是这么丢了性命的吗?
江羡年深感无力与悲哀。
离家历练前,她曾经设想过自己也许有一天会被妖杀死。
除妖师免不了要与死亡为伴,她不可能每次都遇到比自己弱的妖,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有的除妖师图财,他们会避开比自己强大的妖,只接低级悬赏,打不过就跑。但她是江家家主的独女,生来就有为民除害的责任。妖害人,她必除之,哪怕豁上自己这条命。
可是,就这么死在山鬼手里,她不甘心,相当不甘心。
村民算计她,害她在灵力尽失的情况下对上山鬼,白白给出一条命,太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