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近的距离,她的眼里只能装下他一个人。
他成功靠那次横死走进了她的眼里。愧疚蒙蔽了她的双眼,很多时候,她的视线只为他而停留。
可是,愧疚能留住她多长时间?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若他恢复正常,她的眼里还会出现他的身影吗?
有古籍记载,无生,乃极凶恶妖,性贪不知足。
他以前对这话是不屑一顾的,可洛雪烟抱过他以后,他却对拥抱产生了依恋。
如果疼痛可以换来温暖的拥抱,他不介意长期与心绞痛为伴。她会因为他疼而施舍一点同情,他可以靠那点带着温度的同情挨过许多个难眠的夜。
洛雪烟时常后悔蕴灵镇的的疏离。她说,要是她没有相信那场毫无根据的梦,他就不会死了。
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为她而死。
习以为常的死亡换来了鲛人的心,多划算的交易。
他心甘情愿。
画完眉,洛雪烟向后仰身看了看整体的效果。
很好!这是她有史以来最成功的的一次画眉,比给她自己画好看多了!
画眉的成功鼓舞了洛雪烟,上胭脂的时候她彻底放开,对江寒栖也不再不好意思,对着那张脸又是抹又是蹭,完全沉浸在化妆的快乐里。
上到一半,她玩心大起,单手捏住江寒栖的脸,轻轻揉了揉。手感出乎意料得好,像松软的发糕一样。
脸再冷的人肉也是软的。洛雪烟心满意足地得出结论。
“干吗?”
“晕胭脂。”她又是轻轻一按,不舍地松开手,继续给江寒栖上胭脂。
“?”他怎么不知道上胭脂还有捏脸晕开的步骤?
口脂的颜色也是江寒栖选的。
洛雪烟怀疑江寒栖的审美是艳丽的色系,他选了最红的口脂。
她用指尖沾了口脂,捏起江寒栖的下巴点到他的唇上,顺着轮廓仔细涂开。食指渐渐往里,两瓣唇配合地轻微张开。涂着涂着,她突然意识到距离过近,往后去了些。
视线拉远,所见的范围随之大了些,一晃眼,洛雪烟就瞧见了鼻梁上的那颗小痣。那颗痣长在白皙的皮肤上,就像是从久悬不落的笔尖上坠下的一滴墨,滴到了空白纸张上。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墨点牵引,眼帘缓缓掀起,沿着鼻梁朝上看去,撞进那双凤眸里。
那里面含着她的倒影。
江寒栖在一瞬不移地盯着她看。
按在唇上的手抖了下,慌乱地擦着唇拿开,口脂斜出唇角,留下一抹浅淡的红。
洛雪烟见状赶忙拿了条手绢给去擦,她擦的时候江寒栖还在盯着她,目光灼人到令她无法泰然忽视:“你盯着我看什么?”
“我面前就是你,不看你看谁?”
“别看了,”洛雪烟被看得心烦意乱,也没心思认真擦,手绢一扫,毁了涂好的口脂。她干脆把手绢往江寒栖手里一塞,迅速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对他说道,“还是擦掉吧,你不适合涂口脂。”
江寒栖莫名其妙地接过手绢,擦掉了残留的口脂。
“你的脸好红,发烧了?”
他眼看着洛雪烟的脸一点点染上了红晕,一下联想到她发高烧昏过去那次。那天早上她的脸烧得通红,但他没往发烧那方面想,后来才知道是高烧所致。
“没有。”
“真没有?”
“真的……你别看我了。”
江寒栖还打算追问,听到江羡年在那边惊呼:“今安在,口脂是不能吃的!”待他回过头,洛雪烟已经背对着他收拾起桌上的瓶瓶罐罐。
天蒙蒙亮时,两位新郎头戴凤冠,身披霞帔,蒙上了红盖头。
洛雪烟往每个人的手里塞了包垫肚子的零食。
江寒栖伸手接的时候,她絮絮叨叨地小声对他说道:“里面是你爱吃的那几种点心,饿了就在花轿上吃点。山鬼给的东西千万别吃。等会杀妖的时候收着点劲儿,注意控制情绪。不舒服的话先忍一忍,等你们处理完我就到山上找你们。万事小心为上。”
透过盖头,江寒栖只能看到洛雪烟的手。他伸出手,那只手自然而然地递了上去,抓住他的手,捏了捏。
“听到没有?”
“嗯。”他反手捏了捏那只手。
“因因,该准备走了。”江羡年喊洛雪烟。
“走吧。”
洛雪烟拽着嫁衣的袖口领江寒栖走向牵着今安在的江羡年,四个人一起往山上去。
白云村的村民都跑出来看热闹。他们走一步,那些村民也跟着走一步。不少人交头接耳小声猜测着他们的结局,有人说这次兴许能除掉山鬼,有人说指望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倒不如相信太阳明天会打西边出来,还有人则惋惜没能留下两个年轻的少女。
江寒栖一行人自备口粮,村民找不到机会下手。他们听说刘巧娥打算算计他们,盼着得到两个少女,没想到早上等来的却是四人主动上山,她为此没有下手的消息。
参与昨晚屠杀的几人混在人群里,无心加入其他人的讨论。江寒栖威胁她们若是再敢动什么歪心思就绞杀她们。
“巧娥嫂,你觉得这次能成吗?”一个村民问刘巧娥。
“不知道。”
刘巧娥感觉他们好像比之前来的除妖师都要厉害,但她不想让他们了结山鬼。
解决掉山鬼后,他们就会把村子里犯过人命的人移交到官府手里,到时候她们还是难逃一死。但他们要是死在山鬼手里,那她不仅可以免受牢狱之灾,根顺也可以保住,一家人还能在一块过日子。
如此看来,他们还是死了好。
两顶花轿停在结界前。一群黑色的猴子像人一样站在旁边,看到穿红嫁衣的新郎来了呜哇乱叫,高兴得手舞足蹈。吹奏唢呐的猴子吹起了娶亲的欢曲,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娶亲的喜气直冲云霄。
只听有一只猴子喊了声:“山鬼娶亲——”山上立马传来了密密麻麻的回应,欢呼声乘着回音在山野间来回激荡。
“闲人止步,有请新郎——”
领头的猴子对洛雪烟和江羡年打了个手势,两个人停下脚步,松开手,交出了跟在身后的新郎。
身穿红嫁衣的新郎官坐进了花轿。
“起轿——”
结亲的队伍抬着花轿走进结界。
唢呐声渐远,江羡年握紧从猴子身上收回的符纸,转头对洛雪烟说:“因因,你寻个隐蔽的地方等我们消息。等解决完我就给你传音。”
“好。你多加小心。”
洛雪烟目送江羡年穿过结界,向山上行进。
村民停在山下,眼见四人分道,嬉笑又有除妖师要遭殃了。
花轿晃,凤冠坠,今安在感觉头一点也抬不起来,扶住凤冠活动了下脖子。
女孩子成亲好辛苦啊。他心想。
天还没亮就要起来收拾梳妆,编发戴凤冠,一点饭也不能吃,还要坐晃来晃去的花轿。
为什么非要吃这种苦才能成亲呢?若是心意相通的话,丈夫会舍得让未来的妻子遭这种罪吗?若是心意不通,女孩子又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爱的人忍受这些呢?
今安在想着想着,听到猴子喊了声“落轿”,花轿停了下来。他随猴子的指引走下花轿,感到江寒栖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跨火盆,拜高堂,满屋喝彩声。
今安在和江寒栖被送进了屋里。
“哟,赚了,来了一对。”
娇滴滴的女声从散发妖气的中心处传来。
“让我看看我的新郎官有多俊俏。”
水戒中的活水流动起来,千咒上的咒文转动起来。
盖头被挑起,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巧笑倩兮:“好俊的新郎。”
第49章 事发(三合一) 事发 ……
事发
江羡年循着迎亲队伍遗留的妖气找到位于山顶的一处山洞,两顶花轿停在洞口,轿帘掀开,里面空无一人。
前来贺喜的精怪聚在一起,叽里呱啦地谈论着今天的亲事,像人一样端着碗互相劝酒痛饮。
江羡年隐藏气息,寻了处隐秘的地方躲在那儿观察山洞。妖气的发源地就在里面。
她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粗略算了下时间,估计两个人进去了快有一炷香的时间,但听动静还没打起来。
江羡年等了会儿,蹲得腿都麻了,还是没听到打斗的声音,妖气也毫无变化。
莫非还在拜堂?她猜测。但成亲的流程有这么长吗?
江羡年正疑惑着,突然看到有个红色的东西飞了出来,撞到树上,发出一声闷响,树叶震得簌簌作响。
另两抹红色紧跟着出现在洞口,她定睛一看,看到缚魂索朝其中一抹红袭去。
缚魂索?哥哥。那飞出去的红色是……?
江羡年朝那棵树底下看去,看到了倒地不起的今安在。
“今安在!”
江羡年跳到地上,跑过去扶起了今安在。
“今安在,你还好吗?”
“江、江姑娘,快跑。灵力…灵力被封了。”
“什么?!”
江羡年还没来得及反应今安在的话,看到精怪围了上来,让今安在扶住树干,拔剑迎上了它们的侵袭。刚出第一剑,她就意识到身上的怪异之处。
她使不出灵力了!
“阿年,快跑,”江寒栖及时拦下精怪,召出缚魂索杀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往山下跑。”
“哥,这到底是……?”为什么会使不出灵力?
“我们被那些混账暗算了,”江寒栖咬牙切齿道,挡在江羡年身前,杀光了所有的精怪,“你带今安在先跑,下山找洛雪烟,山鬼我来拦。”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