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保,他也是豁出去了。
“唔,这样的话,可以上奏看看。”沐英终于同意了,这确实是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
刀坎的担心很有道理,其实王爷已经有了拆分车里宣慰司的腹稿,准备从其领地里至少分出两个府出来。使其虽有宣威司的名头,但只有军民府的实力,只是正如他方才所说,为了朝廷在西南的信誉考虑,暂时不能动手。
刀坎这样主动请派官驻军,看似是自找苦吃,实则避免了被分拆的命运,其实还是赚的。
第一一二零章 南下南下
结束了愉快的交谈,刀坎告辞时,沐英亲自把他送到了营门口。
直到刀坎的马车消失在新修的官道上,沐英才转回。
便见奉命押送俘虏进京的丁千户,在远处探头探脑。
“什么事?”沐英沉声问道。
“回大帅。”丁千户屁颠屁颠过来,恭声禀报说,那刀干孟有要事求见。
“说是十万火急,事关麓川安危,卑职见他说得煞有介事,怕万一是真的……”
“你做的对,小心无大错。”沐英点点头:“那就见见吧。”
“哎,卑职这就把人提来。”丁千户忙道。
“不必了,还是本帅过去吧。”沐英摇摇头,信步走向关押俘虏的营房。
……
当他过去时,刀干孟思伦发等人已经装车准备出发了。
当然他们还是有区别的,刀干孟和刀厮养坐的是上锁的马车,思伦发父子则站在囚车里。
丁千户吩咐一声,军士便打开车门上的大铜锁,放刀干孟下来。
沐英还没开口,刀干孟先迫不及待问道:“大帅,这是弄啥啊?”
“献俘。”沐英答道。
刀干孟一听急了:“我们可是主动投降的,不是被俘虏的。”
“所以你坐的是马车,不是囚车。”沐英淡淡道:“虽然献给皇上的俘虏是思仑发,但你已经取代他成为麓川的首领,所以究竟怎么处置你还得皇上和王爷裁决,本帅不能擅专。”
刀干孟是打死不想进京的。他辛辛苦苦搞政变,要是最后回不了麓川,不就成了大笑话?
急得他满头大汗,跟沐英口不择言道:“元帅,你也不想麓川陷入无休止的战乱,变成一个谁也不敢跳的火坑吧?”
“当然不想了。”沐英摇头道。
“那就必须放我回去!”刀干孟牛皮吹的山响道:“只有我才能收拾麓川眼下的烂摊子……”
“哈哈哈,真他妈不要脸!”囚车上的思仑发捧腹大笑道:“一个小婢养的贱种,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你住口!”刀干孟呵斥他一声,又回头对沐英激动道:“大帅请相信我,我不回去麓川必然要乱的。只要放我回去,我一定会让麓川变成大明最忠诚的臣属!每年孝敬元帅一万,不,十万两黄金!”
“你还真大方。”沐英相信他能拿得出来,笑一笑,十动然拒道:“不过本帅自有安排,不用你操心了。”
说着沐英指了指望不到边的军营道:“明天,我们的征南大军便会南下麓川,有他们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只有死路一条,你就安心进京吧。”
“大帅……”刀干孟还想央求,却被那丁千户直接拎上了马车。
丁千户恨他危言耸听利用自己,手上用了劲儿,疼的刀干孟呲牙咧嘴。
“路上等着瞧吧!”丁千户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咔拉上锁,没好气的吆喝道:“上路!”
手下士兵便簇拥着囚车和马车,缓缓驶向大营北门。
待队伍离开军营,思仑发便嘲讽刀干孟道:“蠢才,现在知道本王为啥非要讲条件了吧?因为无条件投降就是这个后果!可惜你们这群蠢货等不及上位,非要坏本王大计。结果好了吧?陪本王一起进京领罪吧!”
“你是去领罪的,我们可不是。”刀厮养忍不住反唇相讥道:“说不定明朝皇帝觉着我们有功,还会封我们官做呢。”
“封你们官是有可能,但这辈子甭想再回麓川了!”思仑发冷笑道:“对我们这种人来说,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所以咱们没区别的!哈哈哈……”
思仑发幸灾乐祸的笑声中,刀干孟这回却一言不发,好像还没从打击中缓过劲儿来。
“老孟,你怎么不反驳他?”刀厮养说不过思仑发,只好向他求援,却见刀干孟垂头丧气靠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红土地出神。
“老孟……”刀厮养又催了一遍,他才叹了口气道:
“大王说的是对的,我们再也回不来了。”
“啊……”刀厮养愣在当场。
……
思伦发和刀干孟被押解进京的同时,那二十余万降兵也被分开押送,陆续离开了永昌。
他们的目的地同样不是麓川,而是东川的矿区,还有滇西的盐区。不管是铜矿,还是井盐,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
这两个行业已经有了江南资本的注入,但想从内地大量招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大明在朱老板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在内地开荒占地还来不及,谁会跑到云南这种化外之地讨生活?
所以哪怕开出了双倍的工钱,依然急缺大量的劳动力。现在,有了这二十多万精壮劳力的加入,云南的铜业和盐业,终于补上了最大的短板,可以起飞了!
……
至于麓川方面,青壮年一下子被抽空,现在毫无防备之力。那些之前被思仑发强权压制的部族,肯定蠢蠢欲动,还要趁机反攻倒算,在麓川国的尸体上吃个痛快。
所以沐英必须派大军火速南下,接管麓川政权的地盘,以免被人摘了桃子。
而且为了激励将士们勇于进取,同时防止他们烧杀抢掠,惹得半岛天怒人怨。沐英向将士们透露,王爷已经争取到,在外云南进行试点,将打下来的麓川国地盘,作为采邑,分封给有功的将士!
将士们一听眼都红了!什么什么?我们也能当上领主老爷了?这可是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啊。
所以求战之心全都十分踊跃,一个个嗷嗷叫着,恨不得这就能飞到麓川去,把能占的地盘儿,全都给它占下来!那劲头可比之前给他们分地大多了。
可见比起单纯获得财富来,拥有权力成为人上人,绝对更有吸引力。
就连俞敏这种胸无大志的闷葫芦,都变的跃跃欲试,想要给未出世的孩子,打下一片小小的领地。
不用多,有那么百八十户管自己叫老爷,管糯叫夫人,管自己儿子叫少爷,这辈子就值了。
同时,丽江木得、蒙化左禾的部队也终于获准加入进军麓川的队伍。到时候肯定有一些湿活要做,明军还是尽量不要脏了手,让他们去做更好。
另一边,刀坎回到车里,也终于举起明军大旗,从东面对麓川国展开了攻势。
还有那些不速之客,比如被思仑发废黜的缅王,暹罗王也都纷纷复国,打着恢复故土的旗号,拼了命也要从麓川国的尸体上撕下一块肉来。
当然麓川国土辽阔,就算这么多食客一起上桌,吃也要吃一段时间。至于后续战果如何,还得将来再说……
元亨利贞
第一一二一章 龙兄鼠弟
思仑发这边刚刚上路,那边京师已经接到了麓川军全军投降的捷报。
太子满面春风的将八百里加急递到老六面前,高兴笑道:“好好,终于了了桩大心事。沐英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
朱桢接过来仔细看了两遍,也如释重负的笑道:“这下,麓川便只是个地名了。”
“你给这个地方改个名字吧,一个不忠于大明的地区,连地名也不应该存在。”太子淡淡道。
“哈哈,还是大哥狠。”老六不禁失笑道:“嫌麓川这个名字太晦气,那就改叫瑞丽吧,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瑞丽……祥瑞美丽吗?”太子略一沉吟,笑道:“原来你小子早有打算,这名字改的不错,就这么定了吧。”
“云南的地名要么是元朝人起的。要么来自当地各部落的叫法,一个赛一个的奇怪,一个赛一个的粗鄙。”朱桢苦笑着举例道:“什么普者黑、蚊由凹……还有什么姐昌、他留、八嘎之类,一听就是化外蛮荒之地,臣弟一般见到就改,但根本就改不完。”
“应该专门派人去做这件事。”太子笑道:“改名字这种事越早越好。就跟人一样,越大了改起来越麻烦。”
“大哥说的是,这不太忙了,没顾上这茬嘛。”老六忙应承道:“臣弟一回去,就马上交代下去。”
“怎么,归心似箭了?”太子酸溜溜的问道:“这才回来几天呀,我看你就呆不住了。”
“这不妙清和刘璃都快生了吗?”老六也不否认,讪讪笑道:“再说云南百废待兴,千头万绪,这又开始把外云南陆续收入囊中,臣弟是真挂念啊。”
顿一下,他抱怨道:“说到底,还不是父皇不让三哥四哥他们南下帮我。要是有他俩在,哪用这么牵肠挂肚?”
“说了多少遍了,他们和老二身负重任,消灭北元之前,都还挪不得窝。”太子无奈道:“老七老八老十你又看不上……”
“我可没说看不上老八,他不是给父皇看着锦衣卫嘛?”朱桢赶紧解释道。
“那就是真看不上老七和老十……”太子苦笑道。
“大哥,云南这地儿民情复杂,土司叛复无常,让这两个傻逼过去,纯属往公共厕所里丢石头。”事关大局,朱桢说的直白无比。
“怎么讲?”
“激起民愤呀。”朱桢两手一摊:“你说咱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没死找死’吗?”
“哈哈哈……”太子放声大笑道:“你这俏皮话真是刚出窑的瓦盆——一套接一套啊!”
“哈哈哈!”兄弟俩笑作一团,而后太子擦擦泪道:“好吧,虽然当大哥的不该这样说,其实我也挺看不上这俩货的。”
老七自不消说,那是从根上就烂了的坏种,虽然带兵打仗很有一套,但十足是个变态,喜欢以折磨人为乐。
“最可惜的就是老十,他自幼聪慧过人,备受父皇母后喜爱,这些年我也时常把他带在身边,勤加教导,实指望能再培养出一个你这样的好帮手来。”太子惋惜的叹息一声:
“在我身边时,他的表现也很不错,谦恭下士,博学多识,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对政务国事也有独到的见解,谁知这些都是假象。这才就藩一年,他就开始沉溺女色,终日过起了酒池肉林的侈奢生活。”
说着他压低声音,有些羞于启齿道:“这厮还唯恐享受不尽人间欢乐,便一心想长生不老,终日焚香诵经,烧炼仙丹,派王府官员到处寻访名医良药,宠信方士,跟他们学习房中之术,气得父皇派人去斥责他好几回,也不知有没有改正。”
“改不了的。”朱桢叹气道:“老十就是个耽于享乐的性格。但说实在的,生下来就是亲王,这样的性格再正常不过。”
“是啊。”太子叹息道:“你跟你哥哥们,都是过过苦日子的,再往下的弟弟们,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千奴万婢了。确实跟你们很不一样,教也教不过来……”
其实包括老八在内,都是胸无大志的尽情享乐派,始终只关注满足自己的欲望。
“其实也分人,大哥别灰心,我看老十一还有往下几个弟弟,都是好苗子。”朱桢笑道:“回头我带他们到云南,好好历练几年,就可以担当大任了。”
“嗯,我看行。”太子深以为然道:“亲王身负藩国重任,必须要经过足够的历练,证明自己可堪大任才能去就藩。不能因为他是老朱家的子孙,就可以不学无术,祸害百姓。”
“大哥说的太对了,这正是臣弟一直想跟你说的,”老六重重点头道:“文官武将,都得从底层做起,哪怕常茂、邓镇这种,年纪轻轻就继承公爵之位的,不也得先从基层军官做起,一点点的往上升吗?”
“为什么父皇怕他们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就不怕自己的儿子,昏庸无能、祸国殃民呢?”朱桢沉声问道:“所以,目前的就藩机制必须要改一改了,不能到了年纪就之国,得历练,得考核,得让他们证明自己。不然臣弟还真不放心,把将士们浴血奋战打下来的土地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