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等候的青九孤独地站在月光下,朦胧的月光笼罩如幻影,那么唾手可得,又那么遥不可及。
“已经好了吗?”青九穿过迷雾走来,小心翼翼牵住了宋观清的手,没被抗拒肉眼可见愉悦起,“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宋观清垂眸看了眼相握的手,到底是没忍心松开,“爹爹给你准备了客房。”
“我知道。”青九撩起面纱,那张不论看多少次都会惊艳的面容在薄纱般朦胧的月色下更令人心动,理直气壮道,“但我要和你睡,你答应过我可以的。”
都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人身上的味道会随之发生改变,宋观清屋内的气味让青九好奇又喜欢。
屋内要比外头暖和些,酒气萦绕下宋观清渐渐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靠在软塌上眯着眼睛缓和上头的酒气,到处嗅闻的动静停了下来,随之而来是扑打在她睫毛上的温热呼吸。
“能不成婚吗?”青九胳膊撑在宋观清身侧,自以为态度强硬地把人困住。
“每个人都要成家,我不能独自一辈子。”宋观清直视着青九略有些慌乱的眼睛,似乎没想到宋观清会拒绝他。
“成家不就是要孩子,我给你生,你要多少我给你生多少。”
直白大胆的话语逗笑了宋观清,擦去了眼角溢出的水珠,反问道,“孩子应当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只有相爱的人才能生儿育女,你我之间是吗?”
青九再次蹙起眉头,今天已经不下于三次听到爱这东西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懒得想了,眼睛一闭,脖子一梗,“爱!我爱你!”
推开门准备进来的仓鼠默默收回了踏进来的脚,抱着从江知然那儿拿来的坚果头也不回的跑了。
那么深奥的问题不是一只仓鼠该听的,仓鼠只需要吃饱睡好就行,这种难题还是让坏蛇去参悟吧。
掷地有声的表白却无法荡起涟漪,宋观清掩住落寞,无奈问道,“你多大了?”
青九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
宋观清抵着青九的肩膀坐起身,酒气熏陶下双颊泛起粉红,慵懒地托着下巴道,“如果你只是一条普通的竹叶青,我会好好陪着你度过余生,但人的寿命在妖面前不过弹指一瞬间,我没办法陪你走到最后。”
宋观清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与其悲剧收尾,不如就没开始过。”
宋观清想依照她的身体状况按照最理想的猜测活到七十岁,对青九来说也不过是生命长河的短暂一截。
她老死了倒是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活着的却要忍受漫长的折磨,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如果爱到最后成了无边的孤寂,宋观清觉得她的爱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青九未曾尝过分离的苦楚,莽撞又青涩地握住宋观清手,激动表示,“你死后我一定会忘记你的,你不用担心!”
“你若真如说的那样能忘记,我就不会担忧了。”宋观清。
“或者我去奈何桥边找你……不行不行,生魂逗留人间不好,会影响你投胎转世。不然下辈子我去找你,你再把我带回家!”这已经是青九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握住宋观清的手紧张兮兮等待着答复。
“下辈子我还是我吗?万一我怕蛇怎么办?万一找到我时我已经有了心上人该如何?若下辈子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护不住你又该……”
“我再想想,一定有办法的。”青九揪着衣裳,“再想想。”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宋观清,“如果你成婚了,会和他接吻吗?”
没得到回答的青九气鼓鼓地爬上软塌,笼罩住宋观清,凉凉的指腹擦过宋观清下唇,着魔般的道,“这里我还没碰过呢。”
酒气熏的宋观清神志迷糊,同样熏的青九难耐焦躁,纤细卷翘的睫毛在眼下留出小片阴影,红唇微张,俯身靠近早已窥视已久的地方。
呼吸交融,吐吸缠绕,青九心跳不受控地加快,攥着宋观清胳膊的手用了力。
就在将要触碰到时,宋观清侧开了脸,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了嘴角。
宋观清平复着起伏的胸口,疏离的语气中难掩慌张,“早些休息吧。”
香甜醉人的酒气尝出了苦味,青九眼睁睁看着宋观清抽身离去,却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对。
心口传来阵阵细密的刺痛,青九纳闷又奇怪地捂住了痛苦的地方。
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会那么痛。
痛到眼睛发酸,痛到无法呼吸。
青九摸了把脸,惊讶地发现脸颊上是水,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水。
第二十九章 “它就是我养的小东西,有……
青九垂着脑袋终于抹干净了脸蛋上的泪水,屋内的烛灯熄灭大半,床帐上隐约可见宋观清躺下的身影。
青九撅了撅嘴,负气往软塌上一躺。
今夜有骨气的要一条蛇睡!
清河县草木旺盛、群山环绕,夏季的夜晚是自然馈赠的凉爽,往往开窗吹吹山间拂来的风就能美美睡个好觉。
夜空乌云散去繁星点点,明日定然是个好天气。
待到百兽寂宁,星辰藏匿,一条绿油油的青蛇悄无声息爬下软榻,扁扁的三角脑袋顶开了严丝合缝的床帐,一溜烟钻了进去。
帐内满是宋观清的气味,匍匐着的青蛇软哒哒往她身边一歪,又觉之间距离太远,扭了两下挪进了宋观清臂弯中。
哪里还记得半点要当条有骨气蛇的念头。
次日果然是个气候宜人的大好晴天,宿醉的宋观清被发麻的手臂催着睁眼,小蛇安静的睡在她身边,没来由感觉心安。
昨夜种种回忆浮现心头,宋观清自嘲笑了,果然人喝多了总喜欢对些事较真,要是时间能倒流,她绝对不会跟青九说那么多本不需要他烦恼的事。
宋观清稍微一动,青蛇立刻睁开了眼睛,身子一歪熟练圆润地咕噜滚出了她怀抱,好像故意等着这一刻似的。
宋观清揉着额角起身,“昨夜是我喝多了,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变回人形的青九盯着她没说话,明显还在生气呢。
唯独这事宋观清哄不了,也没办法哄。
抬起要揉青九脑袋的手犹豫地悬在了半空,或许减少些亲密的接触能够让青九减少对自己不必要的依恋。
正当宋观清准备收回手时,青九往前脑袋凑到了她掌心,傲娇又别扭地蹭了蹭,“我生你气,却也没说不给你摸。”
宋观清笑意未能扩散,表情严肃地捧起青九的脸颊,仔细观察那肿成单眼皮的眼睛,“昨晚哭了?”
“没有。”青九脸上火辣辣的,很快泛起羞耻的红晕,太丢蛇脸了,狡辩道,“只是眼睛流水了,我把它擦干净而已。”
宋观清幽深的眼眸凝视着慌乱遮掩的青九,喉间像被一团棉花塞住,“对不起,不该和你说那些的。”
“宋钰跟我说,要是不交流,很容易产生误会和……分别的。”青九拉下宋观清手腕用脸颊亲昵蹭了蹭,“不能不跟我说。”
“我便知道肯定是换衣裳时宋钰跟你说了些什么。”宋观清太了解自家弟弟,也太了解青九了,估计和青九之间的什么事都被问了出来。
青九一改对宋钰的态度,维护道,“宋钰是好人!”
得,的亏小蛇黏着她,不然出去溜达一圈看谁都是好人。
下午时分连吃带拿的仓鼠琢磨着差不多了,兜着坚果打着饱嗝摇摇晃晃地回来,一进门就听见青九愤怒地质问。
“为什么不带我去,你从前不这样的。”哀怨地像是被妻主抛弃的小怨夫,可怜巴巴拽着宋观清不让她走,就差双腿也给人圈住了。
宋观清无奈扒拉着黏她身上的青九,耐心的一遍又一遍解释道,“有些事情不方便带你,我很快就回来。”
青九见宋观清怎么都不肯松口,急地胡言乱语道,“丢下我,就不怕我被人拐走吗?”
宋观清,“……”
仓鼠,“……”
大概没人敢碰一条毒蛇吧。
宋观清对青九的小脾气向来包容,轻笑地哄着道,“这样好不好,我回来带你去镇上的夜市玩。”
“夜市是什么?”青九问。
“夜晚的集市,很热闹。”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宋观清目测了眼外头天色,“太阳落山前一定回来接你。”
夜市青九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明白是可以和宋观清单独闲逛的事,权衡之下松了口。
眼巴巴目送宋观清出门,不忘提醒道,“你可得时刻看着太阳哦!下山之间要回来哦!”
青九郁闷地靠在门框处,摸着下巴直勾勾盯着悬挂天上的烈阳,喃喃自语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太阳弄下来呢?”
往软塌上爬准备补觉的仓鼠动作一顿,圆圆的眼珠子惊恐地看向青九。
这条蛇也太恐怖了!!!
宋观清走后青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手指戳着呼呼大睡的仓鼠来回翻动解闷,不受控制地去想宋观清在做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能比得过他呀。
“青九!青九!不好了!出大事了!!!”宋钰的嗓门惊的青九差点从软榻滑下来,冲进屋子大喘气的道,“我姐去相亲了!!!”
湛蓝的天空如水洗般澄澈,万里无云,可见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碧波荡漾的湖中泛着一叶小舟,船头一男一女隔着矮案对坐,湖上卷起的微风吹皱湖面,吹扬年轻男女的发丝。
“今日上午大人派人带了礼来道歉,我却还是执意想见大人一面,还请大人原谅我的任性。”程青云将发丝别到耳后,露出清秀可人的脸庞。
“是我不该临时毁约,理应当面赔罪才是。”
宋观清的浅笑看红了男子双颊,小刷子般浓密的睫毛随风颤了颤,颔首轻语道,“大人可还记得三年前清河县发生洪灾那次,您应声而来救下的一个小姑娘,那姑娘正是我的妹妹。”
那场洪灾是清河县人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痛,但救灾的那几日到底救了多少人,又帮了多少人,宋观清确实记不起了,如实摇头。
程青云早已料到,得体的继续说道,“大人不记得也正常,那时的情况实在太过于惨烈,我甚至不愿意回想起当时的绝望。”
“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掩埋了一半的村庄,大量的降雨屋舍支撑不住的倒下,那时爹娘都跟着大家伙一起去山里头挖人,只留下我带着妹妹在家。”
现在回想起程青云依旧后怕地抿了抿唇,“夜半时分我似乎听到了大家回来的声音,出去迎接就留了熟睡的妹妹在家,谁能想到我刚出屋门,房子轰然倒塌,妹妹就那么被掩埋在了层层瓦片之下。”
红了眼眶的男子掩面擦去眼角沁出的泪花,“我不知所措的一直哭,一直哭,直到闻声而来的您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得知情况后二话不说地拿起工具在废墟里找人,我才回过神来的帮着一起找。”
哪怕是说了那么多,宋观清依旧没能记起,歉意地垂下眼睛,问道,“你妹妹如何了?”
程青云展露笑颜,“她被一根柱子挡住了上面掉下来的东西,只是轻微地擦伤,待到我想跟您道谢时,您已经离开了。
那时我四处打听您,后来得知您当了清河县的县令,我就知道往后清河县的百姓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宋观清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没什么比从前救助过的人好好活着更让人欣慰的事。
这边惬意的谈论往事,岸边柳树后鬼鬼祟祟藏着两道身影,宋钰眯起眼睛道,“我就说姐姐是来相亲,看样子谈论的很愉快,昨晚你没和她说呀?”
蛇的视力不好,青九压根看不了那么远的距离,急地指甲扣进了树皮里,“我说了,可宋观清说我们之间会悲剧收尾,什么是悲剧?”
“怎么就悲剧收尾了?”宋钰听的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青九焦急地晃着宋钰胳膊,“她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