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都是刻意装出来的,因为会害怕自己受伤难过,但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却是想靠近季淮凛,想弥补过往对他造成的伤害。
而那听筒那端的声音就不太客气,冷漠中透着嘲讽。
“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好歹你曾经也差点上了华清,这种智商的人怎么会问出浪费大家时间的问题?”
“……”姜静之低眸看着穿了四年的毛绒拖鞋,再仰头用力眨了下眼,轻声说,“我只是想问问你会回来这里住吗?”
他不来,她好像也没必要住在这里。
说完后她似乎听见了听筒里传来道很低的一声冷笑声。
她想起以前通电话,他笑了后都会用痞痞的声音说——想我了?马上回,乖乖等我,给你带好吃的。
明明那个时候他还在忙着,听筒里那边总是有人在汇报工作,但他却能在结束通话的十五分钟之内带着零食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那只是从前,姜静之必须得回到现实,这两天的一切足以能证明,季淮凛已经不是只会对她温柔宠溺的阿哥了,他的温柔或许留给了别人。
季淮凛灌了口酒,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不以为意地嗤笑,“刚领证,就迫不及待想管我了?”
姜静之咬紧唇瓣,“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淮凛冷下了脸,眼神拒绝别人献殷勤拿过来的烟,慢悠悠从身旁的烟盒里抽出支咬在嘴里,手上的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嗓音沉哑,“你最好不是。”
“咔嚓”的打火机声钻入姜静之耳里。
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阿哥,房子太大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心慌。”她说。
季淮凛愣了下,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恰好这时候台球厅的门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三四个年轻的女孩子,打扮得风格各异,他霎时蹙紧眉头,扫了眼想往他旁边坐下的女生,女生被那眼神吓得手足无措起来,她怯怯地说您别生气,是有人让我过来陪你说说话的。
“别再这样叫我。”朝电话里的人撂下这句话季淮凛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转而看向在台球桌上和几个女生玩得正嗨两个男人的其中一个,“傅海延。”
他是一眼也没再看站在边上的女生。
要不是因为新公司的事得和傅海延谈,他怎么会浪费自己的时间来这种地方。
被叫到名字的傅海延一左一右搂着两个衣着热辣的美女走过来,他看了眼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清纯佳人,开玩笑说:“怎么?不喜欢这个?还是刚回国口味没改过来,我去给你弄几个洋妞?”
季淮凛吸了口烟,长腿懒散架在桌子下方,缭绕的烟雾模糊了面容,明明一副冷得要命的漫不经心样,却让那位清纯佳人春心荡漾。
她红着脸,鼓足勇气想坐到他身边去。
“离我远点。”季淮凛漆黑的目光不耐烦的在女生和傅海延面上滚过,“已婚。”
傅海延瞪大眼,但很快便笑了起来,他和季淮凛是在国外某次留学生聚会上认识的,认识好几年,所以他一看就知道季淮凛是故意这样说,这人在国外单身多年,可能就连女人的手指头都没碰过,怎么可能一回国就结婚。
“已婚。”季淮凛冷声重复,并把出门时随手抓起的外套口袋里的红本子拿出来甩在桌上。
傅海延一惊,连怀里的美人也顾不得,赶紧坐过去,把他扔桌上的东西拿在手里好一顿细看,如假包换的结婚证……
他扬了下手,几个女生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结婚照上的女人生得一张十分精致漂亮的脸蛋,秀眉杏眼,唇红齿白,肌肤胜雪,笑起来嘴角还有浅浅的酒窝,他就说季淮凛的口味是清纯那挂的吧。
但他看这女的怎么总感觉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拧眉想了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权当是自己泡过这类型的妞吧。
把结婚证合上,傅海延正色道:“你没搞错吧,闪婚?”
季淮凛不置可否,把剩下的半截烟压在烟灰缸上,接着瞥了眼墙上的钟。
“难道这是你家老爷子钦点的孙媳妇,商业联姻?”
季淮凛懒懒往后一靠,“我有这么无聊吗?”
傅海延完全没去听季淮凛说话,他想起一个人,“不对啊,要联姻也是方妍那妹子,你这个从哪冒出来的?”
“初恋。”季淮凛站起来,拿起手机往外走。
“上哪去啊你,就回去了?”
“回去喂狗。”
傅海延扯扯嘴角,“你也就对59上点心。”
吐槽完他蹭地站起来追上去,不可思议地嚷嚷,“初恋?!你什么时候有恋过?”
季淮凛懒得搭理他,阔步走进电梯下负一层的停车场。
他现在暂时还住酒店,59这几天情绪厌厌,不怎么吃东西,多少也有点水土不服,先让它在酒店适应几天再说。
启动车子前,季淮凛打电话给某餐厅订了个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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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被挂断后姜静之下楼去便利店里买了罐咖啡,放空思绪在小区里逛了圈,最后停在楼下擦掉脸上的泪痕。
刚才季淮凛说最后一句话前她清楚地听见了一道柔柔的女声,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心态去面对,但同时也在安慰自己,季淮凛不是那种朝三慕四的花花公子。
自我安慰了一通,心里好受点才上楼。
刚出电梯就见着一个穿着制服的物业管理人员站着门口,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瞧见她,那人马上笑着走过来,“你好,姜小姐,祝贺您入住清江,我是这里的物业管理,叫我小赵就行,冒昧问一句,您吃晚饭了吗?”
姜静之摊开手上的咖啡,“准备吃。”
“是这样的,因为您和您先生购买的是顶楼,可以享有其他业主没有的一项服务,如您不介意的话,这一周的晚上都可以享用我们公司米其林大师制作的晚餐。”
小赵有条不紊的把话说完,掀开托盘上的盖子,几样清淡飘香的小菜和熬得浓稠的粥呈现在姜静之面前。
姜静之淡淡瞥了眼,然后狐疑地盯着小赵看,对方笑得一丝不苟,她道了声谢,接过托盘。
姜静之一进屋,小赵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垮了,这个点问吃晚饭没很奇怪的好不好,他摸了摸背脊上的冷汗,还好她没有多问,不然他铁定得露出破绽,毕竟这可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撒谎。
几样小菜姜静之都没有吃的欲望,只舀了几口粥喝,喝完吃药,然后睁着眼躺在沙发上。
她这些年胃口越来越差,吃的话只吃流食,只有遇上开心的事才会逼自己吃上几口饭菜,常给她做检查的苏医生开玩笑说她这几年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之后连着两日这个家里还是只有姜静之,她没再给季淮凛打过电话,闲暇时去花店买了几盆盆栽摆在阳台,这几天多亏了物业小赵送餐,她到了晚上才不用去得逼着自己做些什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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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大早,姜静之搭公交去起恒,初入职场,难免有会些忐忑不安,但幸好在大厦一楼遇上了人事部的杜经理,也就是那天带她去办理入职的那位,杜经理领着她去设计部,公司是九点上班,她今天来得很早,整个设计部也就只有部门老大在。
“喏,站在窗边喝咖啡的那位便是你部门老大章絮,以后喊她章姐就好。”
姜静之:“好。”
杜经理又小声说:“她这人脾气有点怪,刚开始你可能会忍受不了,但你要真有心在起恒,就忍一段时间。”
新人初入职场的确会吃点苦头,这个歪理黎霜很久以前就告诉过姜静之之,她笑道:“我明白的,杜经理,谢谢您。”
章絮听见门口有声音,端着咖啡转了个身,然后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眼神不客气地在姜静之身上打量。
“这就是新来的?”章絮问杜经理。
“对。”杜经理笑,“以后就请你多关照她咯。”
他这话虽然没说太明白,但人是他亲自带过来的,怎么着也会懂点人情世故,毕竟这位新员工可是上面指定要的人。
章絮耸肩笑了下,“行了,交给我吧。”
杜经理走了后,姜静之坐到章絮让她去的工位上,她清理好桌子后环顾了一圈,设计部的办公区域不大,工位也就只有四个,章絮有专属自己的办公室,每个工位上都有很多资料和图纸,可以看出设计部统共才五个人。
因为设计部是起恒里最重要的一个部门,所以办公室和总裁办在都在二十八楼。
临近上午九点,设计部的同事陆陆续续到来,两男两女,他们见着姜静之后都很友好的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进入了安静的工作模式,整个办公室只有笔触屏幕声和敲键盘的声音。
而姜静之看了一上午的公司规章制度,来回看了几遍,几乎都能背得出来。
章絮早上就给她扔了这本东西后便出了去,听说是去了公司的工厂看第三季度的第二波新款进度。
中午下班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部门的两个女生到点就准时勾肩搭背的去公司食堂吃饭,姜静之本没什么胃口,但怕不吃东西下午会没精力干活,还是跟在剩下两个男同事的身后去了食堂。
食堂挺多人,她打好饭菜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吃,刚吃了两片菜叶,旁边的位置就坐下了几位女同事,从她们的谈话里可以得知她们都是财务部的人。
聊到一半,一个同事说下班就不要聊工作了,聊聊公司最近的大事吧。
“大事?你是指咱新换的老板吧。”
“对对对!妈呀,我真的太期待了,听说非常年轻,而且是海归硕士,长得肯定也特别帅。”
“是这几天会来公司对吧?”
“嗯呐,老大说下午下班得把卫生给搞干净,没准明天就突然袭击了。”
……
姜静之下午终于有事儿做了,章絮给她发了十几份资料的文档,让她打印出来整理装订好,等她弄完这个便又让她去楼下买咖啡,买完回来还没歇一口气就又让她去营销部拿方案,营销部在十六楼,正巧碰上了电梯出故障,章絮又特别急,所以她只能是来回跑了十二层带回来。
章絮接了个电话出去后姜静之终于能在工位上喘一口气,而这个时候也临近下班了。
老大不在,部门的几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有个叫夏桔的女生告诉姜静之,说她曾经也是这样过来的,刚来的那个星期几乎没做什么正事,时间全用来给章絮打杂了,夏桔反抗过,而章絮只留一句话给她。
“要做就做,不做立马滚蛋。”
章絮这样狂自然是有狂的资本,她在起恒创立初期的时候便进了公司,要是没有几款出自她手的设计,起恒会更早宣布破产。
果然隔天一上班姜静之就被章絮给支配去了买早餐,吃午饭的时候她多喝了几口汤,毕竟给章絮做事实在太费体力。
吃完午饭她去公司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罐咖啡,回来后在大厦门口看见了满脸憔悴的闻时远。
“静之。”闻时远看见她后掩下眼底的痛楚和思念,扬起唇角笑,“还以为得在这里等到六点才能见到你。”
姜静之看着他,沉默了会儿。
“学长,我不怨你,也不怨小霜姐。”她平静地说着,她确实不怨他,也许当时是有气,可在她眼里闻时远对她的好完全能抵消那件事带给她的伤害。
更直白地说是她根本来不及去生气,去怨恨,脑子就被突然回来的季淮凛占据了。
闻时远凄凉一笑,没爱过才会一点也不怨。
“这几天有好好吃饭吗?”
姜静之点头。
闻时远靠近了她一点,认真地看着这张脸,“工作呢,还适应吗?”
“还好,部门的同事都很照顾我。”
“那太好了。”闻时远淡笑,“我过几天有一场签售会在昆明,给你带点土特产?”
“不——”用了还没说出口,姜静之就被闻时远抓着手臂走到了一旁,她正想问怎么了,身旁忽然走过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为首的男人在经过她时西服布料擦过她了的手臂,力度大得像故意一样。
她抱着胳膊朝大厦的门口看了眼,全然不知道自己和闻时远的距离有多近,就像是被他护在怀里般。
这一眼,她看见了为首的男人回了次头,冷峻的侧脸,毫无温度的眼眸。
与此同时她也呆住了,那个男人居然是季淮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