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手。
谢斋舲又搂了一秒钟才松开手,起身的时候还揉了揉涂芩的头,去门边开了灯。
刘阿姨几乎是在灯光亮起来的那一秒同时敲了门,用的土话,应该是问谢斋舲什么时候能吃饭。
“十分钟后。”谢斋舲看了眼正在阴干的素坯,“等干了过去,你和康立轩先吃。”
“涂编剧呢?”刘阿姨又问。
“她跟我一起。”谢斋舲回。
没有开门。
刘阿姨应该是走了,过了一会,涂芩听到康立轩的声音,他说他也一会再吃,跟学姐一起吃。
涂芩皱皱眉。
她对康立轩莫名其妙的厌恶已经多得有点不礼貌了。
“你之前认不认识这个人?”谢斋舲看着涂芩突然冷下去的脸,想起康立轩早上吃饭偷看涂芩的表情。
“很面熟,但是我想不起来了。”涂芩说,“他说我们在新生欢迎会上见过,可那天人挺多的,按来说我也不应该会觉得他面熟。”
“他……有点怪。”谢斋舲犹豫着,“我在你房门口装个智能锁可以吗?”
涂芩:“啊?”
“就你家门口装的那个,有监控,可以调整灵敏度的。”谢斋舲比了个门锁的样子,“我让金奎买了,本来打算装在前后院连着的那个门上,但是其实装你门上是最好的。”
“怎么了?”涂芩很敏锐。
“昨天晚上我来找你的时候,后院的门是关上的。”谢斋舲说,“后来我回房睡觉,那扇门被人开过,是虚掩着的。”
刘阿姨睡在院子左边的独屋里,后院里头当时只有康立轩。
“也不排除他想进来,结果看到我们两个又退回去了。”谢斋舲想了想又说,“不过小心一点总没错,装个门锁监控也不碍事。”
涂芩:“……我住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走了。”
她想到了章琴跟她说的话,停住了没有再说。
谢斋舲顿了下。
“安全第一。”他回答得很平静,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背在身后的手指很轻地弹跳了一下。
像是对走这个字的条件反射。
***
金奎这个人很妙。
平时在工作室里只觉得吵,老是占着可怜的带宽各种盗版电影,一点事情就咋咋呼呼的哥哥哥,连环炮一样。
可真的人不在工作室了,就显得空缺很大。
尤其是工作室里还有个康立轩,虽然他没有昨天来的时候那么没有边界感那么主动了,可谢斋舲不做陶的时候,康立轩就会跟着涂芩,问一些编剧上面的事情。
他问得都是言之有物的问题,涂芩不好拒绝,晚上修正资料的时候,就和他一起待在二楼。
谢斋舲搬了个速写板也蹲在了二楼角落里,一个晚上画了不少东西,都是各种器型,在上面标注了一些行业规矩和不能修改的东西。
他不怎么说话,只会在涂芩起身倒水的时候对涂芩笑笑。
每到这种时候,涂芩心里都会有些软软的。
和谢斋舲“试一试”的时间只有几天,但是涂芩意识到了一些事,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
她的边界感被入侵后的不适感,其实是因为入侵这个词是带着攻击性的。
谢斋舲也会靠近,但是他从来不会跨过那条线,每次往前一步,都是试探着,随时让她后退的。
他跟她说了很多他的事,她却其实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的事。
他也不问。
这让涂芩感觉很安全,也让她对这次试探产生了一点以往都不会产生的野心。
万一呢。
万一她就真的在谢斋舲身上找到了答案呢。
“学姐。”康立轩敲敲桌子。
涂芩抬眸看他。
“这里的缩写是什么意思?”康立轩用萤光笔在编剧资料上划了一道,递给涂芩。
“BGL是背景设计稿,BGH是衔接背景。”涂芩在资料下面写了全称,递还给康立轩。
康立轩笑着嘀咕了一句:“这缩写真的是随心所欲。”
涂芩笑了笑。
这点无法反驳,这次剧本的缩写不知道是谁弄得,涂芩一开始花了几个通宵才全部清楚。
电脑上的微信弹出一个1。
涂芩点开。
S:【这么基础的东西他不会自己去查?】
涂芩忍着笑。
涂小草:【伸手党是这样的,不教回头还告状。】
S:【明天金奎回来把人丢给他,他很会教伸手党。】
涂小草:【怎么教?】
S:【伸一次打一次。】
涂芩差点没忍住,低头喝水掩盖笑容,把聊天窗口关掉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幼稚地坐在同事对面蛐蛐同事,她和姚零零都没干过这么缺德的事情。
而且,她居然还真的有些期待金奎回来。
总觉得那句伸一次打一次不是比喻,是事实……
***
金奎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不少东西,一路哥哥哥的嚷回来,又一路哥哥哥的被谢斋舲拎着去了后院。
第二天,涂芩房门就安装了一个智能锁,阵仗不小,装的时候康立轩也在旁边看。
“这是要把这个房间改成仓库么?”康立轩端着杯子蹲在那里看谢斋舲切割门板,“那不如等学姐走了再改,反正她过几天就搬了。”
谢斋舲的动作顿了下,没他。
涂芩也没他。
金奎上来绕了一圈,问康立轩要不要去陈列室看看拉坯机:“六七个型号,老爷子的爹用的那个都存下来了,是脚踏的。”
“要去看的话就趁早,我下午还想带你去县里看看。”金奎很热情。
“去县里干吗?”康立轩有些懵。
“那边有个博物馆,里头有很多资料,我带你去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金奎挥挥手。
“学姐不去吗?”康立轩问。
“我去过了。”涂芩看了谢斋舲一眼,笑笑,接得很顺。
一些莫名其妙的默契,她和谢斋舲一直都有。
等金奎半拽半拉地把康立轩拉出工作室,涂芩才问谢斋舲:“你跟金奎怎么说的?”
“让他今天把康立轩带县里去住一晚。”谢斋舲在拧螺丝,“晚上我在后院走廊装几个摄像头。”
似乎有些过分小心了。
却莫名地让涂芩觉得挺有安全感。
谢斋舲之后就一直没说话,涂芩买这个智能锁是装修的时候师傅顺带一起装的,门洞都是切好的,现在看谢斋舲弄,还挺麻烦,电钻都拿出来了。
“他为什么说你过几天就搬走了?”谢斋舲固定好最难固定的面板,才抬头问她。
涂芩顿了一下。
这是章琴特意嘱咐让她不要说的事情。
“陈洪最近找过你吗?”她问他。
谢斋舲看着她,没说话。
“剧组的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涂芩说,“有些事情,领导吩咐了不能说,就不能从我这边说出去。”
“所以你过几天就会搬走?”向来很有分寸感,涂芩退一步他马上停住的谢斋舲这次选择了追问。
涂芩有些意外,却仍然没有回答,只是把堆在地上乱七八糟的工具归拢了,放在了一边。
谢斋舲于是就没有再问她,摘
下了工作手套,直接给陈洪打了个电话,用的免提。
涂芩:“……”
这是她第一次在谢斋舲身上感觉到攻击性。
略微有些不适应,所以她站起来往旁边让了一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抱着玻璃杯子摩挲着。
陈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电话接得很快,接起来就说:“你小子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正好,我这几天还打算过去找你。”
“找我什么事?”谢斋舲问。
涂芩看了谢斋舲一眼,他没有直接追问,这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
“黑土剧组的张导,还有几个投资商想来矿土村看看,应该安排在后天。”陈洪说,“我知道你不乐意招待这些事,但是最后一次了,我们总得有始有终。可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多久了吗?结果现在还得拱手让给别人,西涧县的会长嘴巴都要笑歪了。”
“什么叫做有始有终?”谢斋舲问,“采风不是刚开始吗?”
“你不是不乐意吗。”陈洪听声音就很不爽,“听说新人过去你还把人骂哭了?”
涂芩:“……”
什么玩意?
“而且刘进他们上门闹了两次,你那一脚把人踹医院了现在还没出院呢,剧组也怕闹出事来,就想这个月底就换地方采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