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阮葵轻轻从祖母怀里挣脱,低声道,“我愿意和表兄一块儿去跪祠堂。”
唐姨娘轻哼一声:“看来的确是有私情了……”
“够了!他们俩一块儿长大的,到了这般年龄,即使有男女之情又有何妨?又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也是早就许了的,再大一些便给他们定亲,难不成这府中已容不下这样赤诚的感情了吗?若是你们也都能拧成一股绳,相互扶持,伯爵府何愁没有好前程?”
锐二爷上前一步:“母亲……”
“好了,都不许再说了,他们也都知晓错了,也愿意领罚,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将他们逼死吗?献哥儿,走。”老夫人一手搂着阮葵,一手拉着元献,转头就走,还嘀咕一句,“此事本就是要私下解决的,非要闹成这副模样,不知是合了谁的意。”
唐姨娘抿了抿唇,抬眸看向锐二爷,低声道:“老爷……”
锐二爷抬手制止,捏着眉心朝孙姨娘的屋子里去:“晚了,都歇着吧。”
阮葵眨眨眼,当做没听见,跟着祖母母亲一同走出院门。
“夜深了,母亲回去休息吧,我陪两个孩子去祠堂就是。”刘夫人略快几步,到了前面。
老夫人摆摆手:“也没多远,我送他们过去,免得有心之人又来挑事。”
“是。”刘夫人后退几步,跟在后侧,接着道,“此事也是我不对,那日碰巧刘家来信,我便叫了葵宝来看信,不想唐姨娘那边突然发动了。”
“未曾料及之事,如何能怪得了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去祠堂跪一夜就过去了,放心吧。”老夫人笑着拍拍阮葵的肩,“倒是把我们葵丫头吓坏了。”
阮葵眨眨眼,偷瞄元献一眼,见他未发觉,又赶紧收回目光。
她才不是什么担忧唐姨娘呢,她就是担忧她自个儿,她和元献也不是什么发乎情止乎礼,那个死呆子明明、明明都亲过她了……竟然还那样信誓旦旦开口,也不怕闪了舌头。
“好了,莫太过担忧了,你瞧瞧那个唐姨娘,她不是好好儿的吗?活蹦乱跳的,还能来为难你们呢,有什么好怕的?”老夫人又笑,“前面就到了,幸好现下没那样冷了,冻不坏你们。”
元献微顿,轻声道:“方才湖边有水,妹妹裙摆拖进了水里,还是让人拿一身干净衣裳换下来为好,免得着凉。”
老夫人低头瞧一眼,皱着眉道:“是,裙摆上还有泥呢。藕香,快去,给你们小姐拿身干净衣裳来。”
“表、表兄他也踩进水里了……”阮葵偷偷抬眼,不巧撞进元献笑吟吟的眼里,惊得赶紧又垂头。
老夫人未发觉,反而欣慰不少:“好好,我们葵丫头大了,也知晓心疼人了。来个人去给献哥儿也拿身干净衣裳来。”
“荷生。”元献转头朝最后看去,“你去拿。”
荷生应了声,小跑回去。
老夫人搂着阮葵继续往前,径直进了祠堂之中,在一旁坐下,看他们俩在祖宗牌位前跪好,脸上的神情才严肃一些。
“今儿我虽是在你父亲跟前维护了你,可不代表你做的没错。你也太任性了些,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和你母亲说的呢?怎能一个人躲在那种地方呢?你快急死我和你母亲了!”
“我……”阮葵抿了抿唇,“我知晓错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朝丫鬟使使眼色:“去,将吃的拿进来。”
阮葵眼睛一下亮了,忍不住直起身张望。
老夫人好笑瞧她一眼:“这会儿知道饿了?你表兄要是没找到你怎么办?你这会儿就在湖边那野草堆里受冻挨饿?你也是真是想得起来。”
丫鬟将食盒拎了进来,等候老夫人指示。
“放去她跟前,就跪在那儿吃,也好反省反省。”
食盒就在阮葵手边,她手指动了动,抬眼看见母亲笑着朝她点点头,才敢伸手打开食盒,拿起饼子往嘴里喂。
吃完,衣裳也送来了,他们各自去隔间换了衣裳,又在祠堂前规规矩矩跪好。
“好了,折腾到这样晚了,我和你母亲回去休息了。明日你们一个不必去书院,另一个也不必去闺塾了,好好歇一日,今日就安安心心跪在此处,老老实实反省。”
“是,祖母。”阮葵低眉顺眼答。
老夫人盯着他们俩又看了一会儿,和刘夫人一前一后离开。
人都走了,祠堂安静下来,阮葵松了口气,挺直的腰杆立即软了,歪坐在蒲团上。
“跪累了吗?”元献偏头看她。
她倒吸一口冷气,又直起身子,语无伦次:“你、你,我、我……”
“这是怎的了?方才不还好好儿的?”元献看着她笑。
她慌忙胡乱解释:“我告诉你,我来祠堂跪着,只是因为我重义气,可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你、你别误会!”
“怎的突然说起这个?”元献说着,手便伸了出去,要去理好她鬓边那一缕碎发。
她手快,一把拍开他的手:“你干嘛!你在、在祖宗牌位跟前也敢这样!你简直、简直是,你你没有祖宗家法,你不知廉耻!”
元献强忍着没笑出声:“妹妹头发乱了。”
“乱了就乱了,要你管?”阮葵紧忙别过脸,胡乱拍了拍自己的头发,“我先前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衣冠禽兽,今天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发乎情止乎礼。首先,我对你没有情!其次,你一点儿也不守礼……”
“那你要我如何说?难不成在姨父跟前说我们已亲过嘴儿……”
阮葵慌乱捂住他的嘴:“这里可是祠堂,你不要当着祖宗的面胡说八道!”
他瓮声笑着道:“你从前不是嫌我迂腐吗?”
阮葵一惊,又捂紧了些,恶狠狠道:“还是迂腐好,你以后还是迂腐些吧。”
元献轻轻掰开她的手:“那妹妹这般在祠堂打闹,是不是也不合礼数?”
她撒了手,端端正正跪着:“那当然了,你赶紧也跪好,不许和我说话,不许碰我。”
“好,我跪好。”元献朝前拜了拜,腰背又直了直。
阮葵偷偷瞄他一眼,没规矩一会儿,又歪坐在蒲团上。
夜一下静了,她跪得有些累了,往前趴一会儿,又往后倒一会儿,眼皮渐渐地撑不开了,身子一歪,靠在元献腿上睡着了。
元献扬了扬唇,抱着她的身子,盘腿坐好,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她果真无意识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又躺了躺,睡得更香了。
元献嘴角扬得更高了些,脱了外衫,给怀里的人盖好。
天快亮时,他弯身,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低声道:“妹妹,醒醒。”
“嗯?”阮葵迷迷糊糊抬眸,还没来得及揉眼睛,吓得头一抬,梆一声撞到元献下颌上,疼得元献倒吸好几口冷气,她反而大喊一声,“你干嘛抱我!”
元献无奈扶额:“妹妹睡着了,自个儿往我腿上躺的,我若真想占妹妹便宜,不该我躺在妹妹腿上吗?”
“最好是如此!”阮葵瞪他一眼,整理整理衣裳跪好,没一会儿,眼皮子又重起来。
他轻声提醒:“再撑一会儿,等她们来了,我们应当就能回去了,若是被瞧见打瞌睡,恐怕便没那样容易了。”
第36章 元献这小子会!放!电!……
“噢。”阮葵赶紧又跪好。
元献嘴角弯了弯:“今日也算得上休假一日,你睡醒了来找我玩吧。”
“谁要找你玩儿!让人瞧见再说我们私会?到时候再罚跪,我可不会陪你!”
“妹妹方才不是说对我没有私情吗?既然没有,又何惧流言蜚语?”
“我是没有!可你有啊!说不好你又要对我动手动脚。”
元献忍住笑意:“妹妹不愿去就罢了。”
阮葵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没多久,老夫人身边的槐灵来了,笑着扶他们起身:“老夫人让小姐少爷回去休息,休息好了将家训抄十遍,好对锐二爷那边有个交代。”
“啊?好吧。”阮葵叹了口气,撑着丫鬟的手臂起身,揉了揉腿,拖着步子往前走。
元献抬步跟上,到了她身旁:“妹妹。”
她惊得往后一跳:“你、你干嘛?”
“我帮妹妹抄吧。”
“谁要你帮忙抄……”她说着说着一顿,又扬着下颌道,“但、但你要是非帮我抄不可,那我也只能却之不恭咯。”
“自然,自然。自然是我非要帮妹妹抄的。”
阮葵摆摆手,转身就跑:“好了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她昨晚虽是睡了会儿,但未睡好,现下又困倦起来,打着哈欠进了门,可用完早膳洗漱完,躺进被窝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藕香听见动静,轻声进门:“小姐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她赶紧将脑中的身影甩出去,“我这就睡了。”
藕香给她理理被子,笑着道:“昨日元少爷在老爷跟前的那番话说得真好,几个听见了的丫鬟都觉得元少爷和小姐很般配呢。”
“谁胡说的?谁和他般配?都不许胡说!他根本就是表面那般持节自重,他还偷偷亲……”她一下怔住。
“什么?”藕香抬眸。
阮葵又躲回被子里:“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们都被他蒙骗了。”
“好、好,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不吵您了,您好好休息。”
她缩进被窝,嘀嘀咕咕半晌,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嘀咕什么,迷迷糊糊一会儿,睡着了。
梦里,元献又变成了一只大鸟来啄她,吓得她到处乱躲。
睡了一整日,她脑子都睡懵了,正在窗边醒神,藕香悄声走了进来,放了一沓纸在书桌上。
她眨了眨眼,瞧清了纸上的字迹,嘀咕一句:“这样快就抄完了?”
她字写得还行,只是没元献写得那样好,但这纸上的字和她写的很像。其实她早发觉了,先前元献帮她抄书,也模仿了她的字迹。
该说不说,这个呆子,有时还挺细心的。
但她、她还是不太敢见他,尤其是天又开始热了,她白日不爱出门,也不再往元献那儿跑了,正好放田假,也不必再出门,她便安安静静在自己院子里捏泥人。
“小姐。”藕香看她端水喝茶,才敢走近一些。
她头也没抬,继续拿着刻刀在泥人上雕琢:“什么事?”
“元少爷那边又让人来传话了,叫您过去玩儿,说再不去,就要收假了。”
“他没安好心,我才不去呢。”
“这是怎的了?自从上回跪过祠堂回来,小姐似乎便不爱和他一起玩了。”
阮葵放下刻刀,义正言辞:“我从前也不爱和他一起玩儿,你不要说这些让人容易误会的话!”
藕香掩唇笑了笑:“是,奴婢不说了,但奴婢方才得了个消息,小姐要听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