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彻表情不自然起来,理理自己的衣袖,“没事。”
袁瑛却不依不饶,又抓住他另一只手看,手腕处也是红了一圈,显然是被勒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惶急地看着袁彻,突然想到什么,捂住嘴巴痛心道:“黎家人虐待你了?”
袁彻否认:“不是。”
“那你这伤是怎么来的?我就知道,嫂嫂受了那么大的气,不会这么轻易地和你回来的,她打你了是不是?”袁瑛不敢想象袁彻在黎家都遭受了什么,抱住袁彻哭了起来,“哥哥,都怪我,要不是我乱说话,嫂嫂也不会被人诬陷,你也不用受这般凌辱!”
袁彻有些头疼,“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你说啊!”
“我……”
袁瑛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哥哥都是怕我自责,被打了还瞒着我,但是你说的对,错了就要承担。我这就去找嫂嫂,她有气全撒在我身上好了,要把我绑起来打我也认了,只求她不要再这样对哥哥!”说完,她一鼓作气地往黎又蘅的屋子里去。
袁彻眼前发黑:“你站住!”
第30章
回到袁家收拾了一通,黎又蘅有些乏累,她拆了发,往榻上一躺,正想迷瞪一会儿,袁彻领着袁瑛进来了。
瞥了他二人一眼,她又合上眼睛,听见袁瑛黏黏糊糊地唤了声“嫂嫂tຊ”,说:“先前我口没遮拦,惹出祸事,实在对不住你,今日特来给你赔罪。”
一想到袁瑛背着自己跟陈婧安嚼舌头,黎又蘅怎能不怨怪呢,她心里还存着气,没有好脸色要给她,眼皮都懒得抬,只简略地“嗯”了一声。
袁瑛见她如此爱答不理的,皱巴着脸,看向哥哥。
袁彻只好唱白脸,用最严肃的语气说:“一开始你嫂嫂就是怕你受骗,好意劝阻你,你倒好,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竟然心怀怨怼,在外人跟前乱说话,差点毁人清白!要不是把你当自己人,谁管你的事?如此不识好歹,岂不是让人心寒?”
袁瑛跟着态度诚恳地认错:“是是是,都怪我,是我没心没肺,险些酿成大祸,嫂嫂打我骂我我都认了。”
袁彻心里也气妹妹的胡闹,顺嘴说了句:“你确实是该打该骂,二房的人已经挨了家法,依我看,你也该去领十板子,好好长长记性。”
袁瑛一听又有些不乐意,跺了下脚,“哥,你话太多了!”
袁彻皱眉,“你还不知悔改……”
“出去吵。”黎又蘅手撑着额头,闭目假寐着。
袁瑛打住,瞪袁彻一眼,改换策略,提着食盒屁颠屁颠来到黎又蘅身边坐下,“嫂嫂,我让人买了冰雪冷元子,你吃了消消暑。”
黎又蘅依旧躺着,轻轻揉捏着太阳穴,“放那儿吧。”
“待会儿冰化了就不好吃了,你起来尝尝嘛。”袁瑛直接去拽着黎又蘅的胳膊。
黎又蘅硬是被薅了起来,一脸郁卒地看袁彻一眼。
用好吃的哄人这招,想必是他传授给袁瑛的了。不过袁瑛青出于蓝胜于蓝,比她哥哥厚脸皮。
眼瞧着那勺子都要塞到嘴里了,她只好自己接过,“好好好,我自己来。”
她一边吃,袁瑛一边叨咕:“嫂嫂,我知错了。你助我识清那姓唐的真面目,我真该感激你,可恨我之前猪油蒙了心,竟然还嫌你多管闲事,到今日才知道,嫂嫂是一心为我好。能有你这样一位人美心善,体贴细致的好嫂嫂,真是我的福气,是我们袁家的上上荣光。以后我绝对不犯蠢了,一定敬你爱你,只求嫂嫂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
这嘴简直比冰雪冷元子还甜,黎又蘅有气也使不出来,毕竟是小姑子,她怎么着也得给面子。
袁瑛一个劲儿地撒娇喊嫂嫂,她无奈地嗔她一眼,“行了,还让不让我吃东西了。”
袁瑛面色一喜,“那冰雪冷元子你也吃了,就不许生气了啊。”
她冲一旁袁彻挤了挤眼睛,正要离开,走到门口又回过脸来说:“哥,你手腕还是上点药揉一揉吧。”
黎又蘅脸色微变,去看袁彻,袁彻轻咳一声,说知道了。
袁瑛自己的事情解决了,便有很多闲情逸致去操心别人的事,好奇地问:“不过你们到底是玩什么?手都被磨成这样子。”
袁彻不愿再提,把她往门外送,“回你房里去吧。”
袁瑛不知为何哥哥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只好对黎又蘅说:“嫂嫂,你们日后玩耍还是要悠着点,切莫伤身,哥哥身子不太好,先前不是还热晕了嘛。”
“你哥身体好着呢。”黎又蘅放下手里的碗,笑吟吟地说:“而且他也很喜欢那样玩,不信你问他。”
袁瑛看向袁彻,见他绷着脸说:“不喜欢。”
她隐隐约约地觉出不对劲儿,“我怎么觉着你们两个怪怪的……”
黎又蘅说:“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玩去吧。”
“哦。”袁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懵懵懂懂地走了。
黎又蘅下了榻,趿着木屐来到袁彻跟前,脸凑过去看他:“生气了?”
袁彻一脸怏怏不乐:“你为何在袁瑛面前说那个?”
“嗯,是我不好。”黎又蘅很快认了错,还拿团扇给他扇风,让他消消气。
袁彻的气自然一下子就消了,谁知又她又来了句:“不过你撒谎也不对吧?”
她说:“你明明就很喜欢。”
“我没有!”
“是吗?你虽被绑到椅子上,可是……”
袁彻听不得一点,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青天白日的,你不要说这些。”
黎又蘅眉眼弯起来,拿下他的手,牵着他,“不说就不说,来尝尝这冰雪冷元子吧。”
……
袁彻先前在御史台任职,素有刚正不阿,公正严明的美誉,加上之前参与修撰典籍有功,得了圣上青眼,迁为给事中,虽只是五品,但放眼将来,前途一片光明。
袁彻自己习惯了不骄不躁,但家里人都很快慰,连黎又蘅也对他多了些重视,破天荒地早起为他更衣。
他看着她低头细心地为自己整理袖口的样子,心里比升官了还欣喜,“你之前从不帮我更衣。”
黎又蘅笑了一下,“看来你有不少怨言啊。”
“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其实不必如此,你可以多睡会儿。”
他这样说着,脸上的愉悦之色却藏不住。
黎又蘅斜他一眼,又拿起革带往他腰上系,“我没那么懒。等把你送出门,我也要出去一趟,看看你的升迁宴办在那处比较好。”
袁彻轻叹,“昨日都说不办了。不过升个五品,何必这么现眼。”
他不喜欢排场,昨日袁褚同他提这事,他就很抗拒,可这样的人情往来其实很必要,于是黎又蘅少不得也要劝:“这可不是现眼,如今别管官大官小,升了迁都要请几桌的。你这个给事中是门下省重职,跟上峰同僚打好关系,日后多多提拔你,你晋升也有指望。到时候见了你那些同僚的夫人,我也得和她们多来往……”
袁彻听到此处,眼眸微亮,“你也去?”
黎又蘅说当然了,“你们男人在官场上行走,我们女人也有交道要打,而且这样的交际,可是很有门道的,关键时候,能成为你的助力也说不定。”
家有贤妻,就是这样的感觉吗?他也是过上琴瑟相调的日子了。
袁彻微微笑着:“只是我怕你累。”
黎又蘅挑眉:“那我不去了?”
他笑容一顿,认真道:“人家都知道我已成亲,你不去也不好。”
黎又蘅轻笑一声,拿起幞头给他戴上。
他微微俯身,黎又蘅帮他调整着,细致地将幞头戴正。亲密的距离间,他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感到他们的婚姻也渐渐地步入正途。
将袁彻送出门后,黎又蘅回屋拾掇一番,带着苍葭兰苕上街去了。
京中的达官显贵起宴,一般都在御街。袁彻不喜奢华,但请客也不能失了气派,黎又蘅对比了几家,最后选定了朱宅园子。她同人家交代好,交付了订金,出来后,想着时候还早,要去街上再逛逛。
马车慢悠悠地行着,兰苕“咦”了一声,指着外头,“那不是晴山吗?她去当铺做什么?”
黎又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袁瑛身边的晴山,抱着一个木匣子进了当铺。
苍葭猜测道:“莫不是偷拿了府里什么东西,当了换钱?”
黎又蘅琢磨着说:“这个小丫头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
片刻后,晴山从当铺里出来,她未曾留意自己被窥视,将银票揣好,脚步匆匆地离开。
转到一个巷子口,她上了马车。
“如何?换了多少?”袁瑛拉着她坐下,着急地问。
晴山将银票给她,说:“那几件首饰成色好,当了三十两。”
袁瑛算了算,愁眉苦脸道:“那也还差五十两啊。我房里还有一件红玛瑙镯子,不然也……”
晴山忧心道:“小姐,你那么多首饰不翼而飞,回头夫人问起来,可不好交代啊。”
“那能怎么办?还剩五天,我要是凑不够钱,唐惟一他就……”正说着话,旁边的车帘突然被掀开。
袁瑛吃了一惊,看着外头的黎又蘅,结结巴巴:“嫂……嫂嫂,你怎么……”
黎又蘅语气有些严厉,反问她:“你和那个唐惟一还有来往?”
她忙否认:“不是!”
对上黎又蘅怀疑的目光,她叹口气,只好请她上来。
之前徐应真派人找到那个妇人,问明了情况。那妇人姓赵,也是江陵人氏,原本是tຊ与唐惟一有口头婚约的。二人约定好,等唐惟一考取功名,有了官身,就把赵娘子接去完婚,可是唐惟一自去年进京赶考后,就没再回来,而赵娘子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生下孩子,无名无分的,日子艰难,只有带着孩子来京城寻唐惟一。
从那赵娘子口中亲口求证后,袁瑛简直恨死唐惟一,是的的确确同他断了联系,“可是我们先前通过几封信,几日前,唐惟一找上我,说他手里有我的亲笔信,若是抖落出去,我同他的那一段就藏不住了。他以此要挟,让我给他二百两。”
黎又蘅听后气得冷笑:“他瞒天昧地,连蒙带骗,险些坑害了你!如今行径败露,得罪了人,日后有袁家压着,他在京中的仕途不必再抱指望,只能回老家凭功名谋个差事,他是觉着反正自己前途断了,要在走之前讹你一笔。”
袁瑛垂着头沮丧道:“我知道,可我的名声不能被毁了,只能答应他。”
黎又蘅方才得知此事,一时也拿不出个主意,蹙眉看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给家里说一声?”
袁瑛一脸惭愧:“父亲母亲已经生了好久的气,我是不敢再跟他们提这一茬了。况且,他们就算知道了,也难以善了,谁让我那么蠢,把柄被人家捏在手里了。”
的确如此,那唐惟一现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钱她们不缺,名声却像命一样重要。尤其袁褚那样重颜面名誉,就算知晓了,除了给钱也不会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黎又蘅有些发愁:“可是二百两也不是一笔小钱,还是要跟家里商议商议吧。”
袁瑛连连摇头,抓住她的手恳求,“嫂嫂,我现在只想快点将这篇翻过去,他要钱给他就是,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了。你帮我保密吧,若是告诉父亲他们,少不了又是给我一顿骂。”
黎又蘅犹豫,看她那小可怜的样儿,心软下来,说好吧,“那到时候我陪你去。”
第31章
到了起宴这日,夫妇二人早早地预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