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还敢与他装?
晏翊重重一掌拍在手边的四方桌上,“那洪瑞是孤的幕僚,你胆敢杀他!”
“妾没有。”宋知蕙是垂眸低道,“是……王爷杀的。”
晏翊晏翊怒极反笑,那沉冷的笑声令人头皮发麻,“孤若不动手,他此番可还能活命?”
如何就活不了?那东西两苑多少姬妾,不都是这样从他房中出来的?
宋知蕙心中这般想,但嘴上却是缓缓道:“王爷许是不知,但东西两苑的姬妾却是无人不晓,那些看似让人害怕,实则只是房中之乐,洪先生最喜欢如此。”
见晏翊不言语,宋知蕙便继续道:“王爷若不信,可寻人去他柜中搜寻,定能寻出诸如此类的书册来,方才是洪先生让妾按照那书中模样所作,妾从前未曾做过,也不知手上轻重,但妾自知身份低贱,又怎敢抗拒,只能照做……”
想到那东西是宋知蕙亲手割下来的,想到她在洪瑞身前旖旎勾引的模样,晏翊便觉心口火焰又开始翻涌,恨不能干脆将她也一并除之。
“刘福!”他扬声便朝门外喊道,“去降雪轩将那三人拖去……”
“王爷不要!”宋知蕙终是不再装了,她跪伏在地,朝晏翊叩首,“与她们无关,此事全是妾一人所为。”
“一人?”晏翊冷嗤,“来,那你与孤细细说来,只一人是如何做到的,若让孤听出半句虚假,降雪轩那三人……”
“妾错了。”宋知蕙似是彻底放弃了争辩,她伏在地上,带着几分哽咽道,“妾是为了替顾若香出一口气,所以让云舒与安宁二人,四处传言来激怒洪瑞……”
所传皆为真,从前那些死了的人说不出,苟延残喘的又被吓破了胆,便没人敢将实话道出。
但顾若香说了出来,她将那晚的一切都说给了宋知蕙。
宋知蕙这才知道,原那洪瑞身下小如稚童。
因为最是在意,才会扭曲残忍至此,所以宋知蕙敢断定,那洪瑞听到之后,必然心怀嫉恨,定要再来寻顾若香。
“为何知道会是今日?”晏翊冷冷问道。
宋知蕙道:“府内管事若需告假,提前一月便会往上报,赵嬷嬷上元前后告假的事,洪瑞不难查出,替值的人定会因为洪瑞府内声望而不敢抗拒,想着只是一姬妾罢了,带走便带走,王爷定不会计较……”
若今晚赵嬷嬷在,她定然不敢就这样将人放走,哪怕洪瑞将人强带走,她也会想办法去寻刘福。
“再加上王爷今日繁忙,顾及不到府内。”说着,宋知蕙抬眼朝晏翊看去,只是昏暗中,她看不清他神情,“且洪瑞认定即便王爷回来知晓了,也不会为一个姬妾寻他麻烦,毕竟这府内人人皆知,洪瑞最得王爷赏识,大小事宜皆要先与他过问,才可放心……”
黑暗中晏翊又是一声冷笑,“所以你扮作顾若香,去了他房中?”
宋知蕙应是。
晏翊没在说话,只冷冷望着眼前的宋知蕙。
片刻后,他沉沉问道:“若孤今晚不去,你作何打算?”
等了许久,未见宋知蕙回答,晏翊忽地冷笑出声。
即便他回来之后没有寻她,洪瑞重伤一事也会桶到他面前。
毕竟她扮作顾若香出来,真正的顾若香还在降雪轩内,她大可让那婢女等到子时一过,估摸着晏翊回到府中之后,便仓皇失措去寻那管事嬷嬷,说宋知蕙不见了。
旁人不在乎顾若香,却不能不在乎宋知蕙。
所以最后,他还是会出现。
“很好,你筹谋一番,根本没有善后之意,你这是故意做给孤看的。”
她在洪瑞房中等他,等他亲手了解那洪瑞。
黑暗中,那宽大袖袍中的手掌,越握越紧,那手背上青筋也在不住跳动。
“杨心仪。”他又一次低念她名字,“你认准了孤不会杀你。”
宋知蕙再一次缓缓抬头,朝那上首看去,郑重其事道:“王爷才智过人,经今日之事想必心中已有定夺,那洪瑞根本不堪重用。”
说罢,她膝行两步上前,“既今日洪瑞因我而死,那日后我便竭尽所能为王爷尽力。”
话落,她双手抵在额前,重重叩在地上,“恳请王爷宽恕。”
上首许久无声,宋知蕙开始隐隐不安,她试探性又低低道了一句,“我之才智在他之上……王爷若信的过,一试便可知晓……”
还用试?
她这番设计,可谓是有勇有谋,引了洪瑞入套不说,连他也跟着入局。
宴翊还是久久不语。
宋知蕙那心跳愈发加快,等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又低低出声,“那日池中,王爷若觉满意……妾日后还可……”
“日后如何?”
晏翊终是有了回应,那微哑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却又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宋知蕙一时不敢确认,又试探性开口道:“王爷若想……如何都可……”
“哧——”
一道火光在黑暗中倏然亮起,是晏翊用那火折子点了四方小桌上的灯。
灼灼火光下,那黑色鞋靴抵在了她下颚上,将她脸颊缓缓抬起。
他仔细端倪着这张面容,一字一句地与她道:“你记住了,待明年今日,孤必定亲手割了你的喉。”
宋知蕙并未生惧,反而听完之后,唇齿间呼出一口气来,“谢王爷开恩。”
晏翊落下鞋靴,解开外衣,那里间薄衫未系腰带,倏然便大敞开来。
不等宋知蕙反应,他用力扯开那面前发髻,倾泻而落的墨发瞬间在掌中摊开……
第二十九章 他不想克制
晏翊向来自持冷静, 不论喜怒爱惧,皆可一副淡然之色。
先帝在世时,便曾夸赞过在一众皇子中, 唯他养气功夫绝佳。
可此刻,那冰亮与炙热相触的瞬间, 一股强烈的舒意由下至上阵阵袭来, 流于他眉宇之中, 还有那逐渐粗重的呼吸, 与不住起伏的胸口,如此这般毫无隐藏,是晏翊自从记事以来,还是头一次让自己纵于此事之中。
可晏翊却并不认为他今晚是在失控,这只是他不想再去克制罢了。
只要他想, 随时都能停下,拿了那匕首将宋知蕙就地了结。
只是死有何惧, 眼睛一闭的工夫就没了意识, 活着才是最难熬的。
他不能便宜了她,他要留她性命,不论是她才智,还是她这身子, 他皆要物尽其用。
顶多就是一年, 待明年此时,饶是她再有用处,他也该将她弃之。
心里有了决断, 那克制似是彻底消散一般。
疲惫过后又饮了酒的身子,本就热得厉害,再加之方才被宋知蕙激惹至气血上涌, 他此刻只想如何舒意,便如何来。
宋知蕙跪伏在他脚边,头一次听到那样的声音来自晏翊。
她暗暗舒了口气,那紧蹙的眉心终是舒展开来。
她知道自己今晚算是要熬过去了,至于往后这一年,她却还是不能彻底放下心来,晏翊喜怒无常,片刻前他能允你一切,片刻后便能让你一刀毙命,晏信如此,洪瑞也是如此。
待他某日厌倦,或是她一不留神触了他逆鳞,兴许那时他也会一眼不眨将她送入黄泉。
只是松懈了片刻,额上便又传来了晏翊那沙哑的声音。
“今年江南水患,嗯……”他气息陡然一顿,缓了些力道才接着说,“会稽郡内诸河皆泛滥成灾,曹娥江、若耶溪水位暴涨,冲毁堤岸,淹没良田……”
宋知蕙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他叙述。
“天灾当头,国库不裕,如今却是需要大量资金,增强水利建设……”
他气息时而微颤,时而沉缓,原本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事,硬是说了半晌才说完。
他问她可有何计策。
宋知蕙直言道:“我已许久不知各地详情,单只听这些,无法给出完善之策……”
她声音并未刻意娇柔,甚至可以说在谈及正事的时候,比之前还要肃正几分,可偏她一出声,那酥麻的舒意便加倍朝他袭来。
晏翊没有立刻开口,合眼待稳住了那股冲动,才哑声开口:“无妨,想到何处便说何处……”
宋知蕙从一开始就听出了晏翊今日没有过分克制,想着应当很快就能结束,却没想饶是这种状态下,他还是未曾尽兴。
此刻已近寅时,宋知蕙早已筋疲力尽,便是强打精神,一开口还是透着浓浓疲倦,“调整赋税,节俭开支,募捐,以工代赈……”
她声音越缓,那掌中的发丝越快,随着她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一声喟叹缓缓而出,屋内倏然静下,只那浓烈的一股味道,与龙涎香一道在四周弥漫开来。
许久后,宋知蕙壮着胆子小声问道:“这般……可行?”
她故意没将话说得太明确,意在一语双关。
晏翊自是听出来了,可他没有说话,慢条斯理先用帕子净手,随后拉上薄衫,又重新穿起外衣,这才冷冷出声:“若只是如此,自然不可。”
此话让宋知蕙身上的疲倦一扫而光,她赶忙道:“若给妾时间去深入了解,妾定能让王爷满意。”
晏翊站起身来,望着那凌乱墨发下的身影,想到她今日那身血色,便忽地一下又生出一股冲动,想将她直接扔入池中,让她将自己清洗干净。
“何处满意?”晏翊揣着明白装糊涂。
宋知蕙只是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她缓缓跪坐起身,抬眼望向那立于身前的晏翊。
“何处都可满意。”说着,她眸光下落,望着那近在咫尺之处。
感受到身前跳动,晏翊喉结滚动,但到底还是移开了目光,冷下声道:“好,那孤便等着,若你无用,孤不介意将那期限提前。”
果然,他给出的承诺随时都会更改。
好在宋知蕙是有了心理准备的,便也不觉得太过意外,否则,骤然听到这番话,必是又要吓出冷汗。
“杨心仪。”晏翊提步来到桌边,一面倒水,一面又念她名字,“你莫要以为,孤今日肯留你性命,是当真不舍杀你。”
宋知蕙回过身来,再次朝晏翊叩首。
自知卑贱的话已经在晏翊面前说过无数次,索性这次她便不说了,直接道:“妾今日敢于起誓,此生在王爷身前绝不生出一丝妄念。”
屋内久久无声,最后是那杯盏重重压在桌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如此,甚好。”
晏翊那压着无名火的面色,沉得骇人。
宋知蕙回到降雪轩的时候,她房中三人皆在。
“他死了。”
说着,宋知蕙冲顾若香弯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