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让我摸一下孩子?”
周枭开口,目光却是紧盯她微侧的柳腰,又在下一瞬不甚在意地移开。
好似料定了她不会同意。
直到他眼里出现卫瑜然窈窕的身段,他才重新看向面前的女人。
周枭诧异她居然会同意,喊了声多谢后,大手覆到卫娘的肚皮上,粗粝的掌心隔着柔软光滑的绸缎贴着小腹。
两个月大的孩子在她肚子上肉眼看并不显,但周枭偏偏能从她平坦的腹部上感受到轻微的弧度,那是他们孩子存在的第一个显现的痕迹。
别人都说女人的肚皮只有在做那档事时最勾人,但周枭却不这么觉得,哪怕卫娘怀了孕,他隔着绸缎抚摸,感受到她那随着呼吸的轻微起伏,也如镰刀一样勾人得要命。
勾得他这半个月以来,日思夜想。
曾几何时,卫娘的肚皮与他腹部紧-密相触过,也曾毫无阻碍地贴着他手臂而眠,甚至吻过。
如今却有了他们的孩子,第一个孩子。
周枭难以言喻这种感受,就像是从军那么多年,穿梭在无数刀尖舔血酷暑寒天的夜晚里,忽然间一回头,有间屋子燃着如豆灯光,在静静等着他归家。
周枭放下手,感谢她让自己摸,又哑声道了一次谢。
卫瑜然狐疑地看了他几眼,心里疑惑这人变了似的,以前给点甜头他就能蹬鼻子上脸,让他摸一摸,他就能越界摸到后腰,再把人搂到怀里,哪次不是这样,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提起别的男人就震怒。
哪会这么克制,还破天荒连着道谢两次。
既然他这么“规矩”,卫瑜然也乐得看见,转身欲走。
“你最近用的香露很香。”周枭冷不丁夸了一句,“是用了新的香露?”
卫瑜然先是讶异,而后对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男人竟然懂得欣赏自己新用上的香露莫名感到些许愉悦,证明她的眼光不错。
下巴抬了抬,高傲嗯了下,转身离开。
周枭听出她语气里的愉悦,不免跟着心情愉悦起来,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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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周枭被丫鬟唤醒,说是丈母让他过去吃早食,周枭洗漱后便前去正厅。
桌上摆着一些热气腾腾的早食,而桌边上卫娘已经坐下。
丈母坐在另一侧,留了个主座给他。
周枭过去坐下,刚坐下,朱琇云便问起:“那黄符你拿了吗?”
卫瑜然眉心一跳,示意她别说了:“娘……”
周枭不明所以:“什么黄符?”
朱琇云:“昨天我和瑜然去庙里求的黄符,还给你也求了一个。”
周枭往卫瑜然那边看过去,卫瑜然移开视线,“……我忘了。”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朱琇云也就不追问了,让他们自己解决,想到清明快到了,问起:“清明节快到了,咱们是不是得回去祭祖?”
周家虽然只剩下周枭一根独苗,但祭祖却是整个家族的事,更何况去年周贯聿去世,他们一个作为妻子,一个作为大哥,无论如何都是得回去的。
“周将军,你这边得告假吧。”他们路途比较远,若是坐马车,得小半个月,一路骑马倒是快上许多。
朱琇云想的是他们三人一块儿回去,正好趁着宗亲都在,让周枭先和宗亲里的长辈商议把卫瑜然娶为正妻的事,不然得不到长辈首肯,哪怕周枭再疼她女儿,也还不是要委屈一辈子?
嫁给了周枭,她女儿就是官眷,将来是要代表整个周家交际的。
“娘,阿聿说过大哥职位特殊,未必能告假,往年都是他代全家祭拜,今年应当也不例外,娘,我们两回去就够了。”
朱琇云看向她女儿,想起她肚子里的孩子,目露担忧:“可是你……”
卫瑜然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身上怀了孕,怀的还是大哥的孩子,她如今这身份诸多不合适,再加上身体经不起这样周波劳顿。
周枭终于出声:“你怀着孕,待在遥州安心养胎,我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隐隐有不容置喙的意味,甚至听得出有几分冷。
卫瑜然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有意无意用怀孕这个借口,不让她回去祭拜周贯聿。
“若是……我非要回去呢?”
不回去,她的脊梁会被戳成什么样子。丈夫去世不到一年,清明节上那么多宗亲来祭拜,却独独缺了她这个妻子。
第77章 你在这方面总是道理无数……
吃了早食,周枭便打算回营寨,忙他的事去。因着昨晚睡前换下了正服,此刻回房打算穿回。
卫瑜然不知他在寝室里换衣裳,她站着外室的圆桌前,打算给他解释为什么清明一定要回去。
方才吃早食,这人就冷着一张脸,气氛窒息得吓人。她娘让她过来解释清楚,顺便把黄符给他。
“族里宗亲长辈那么多人,我不回去,说不过去。”她打算说两句就走,一边垂眸从袖口里掏出黄符,放到桌上。
“在你眼里我难不成是哑巴?”
周枭冷不丁出声,卫瑜然抬眸望过去,看到他只穿了下半身,赤着膀子走出来,那结实的胸膛让人羞赧,碗口粗的手臂一侧两道青筋顺着臂弯蜿蜒而下,他手里拿着件里衣,卫瑜然见状,心头一惊,匆匆转过头。
“还是你觉得我周枭要看他们眼色行事?”
周枭见到她把脸转过去了,心里冷冷一嘲,“你若是不明白你男人的官职分量,不妨当一下官太太,好好体会个中滋味。”
周枭见她不吭声,瞥了眼桌上的黄符,“到底是为了堵众人之口,还是放不下他才回去祭拜,你心中有数。”
卫瑜然转过头来,对他这样的猜忌暗恼,“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妨和你坦白,堵悠悠之口是一方面,我想祭拜阿聿也是真的。”
这半年来颠沛流离,最后躲在他哥营寨里逃避那些污言秽语,又和他哥产生如此多的羁绊,她不会否认这些事,这都是她做过的,但活人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她总不能守着寡妇的节牌过一辈子。
老了谁来赡养她和娘亲呢?她娘亲在娘家又说不上话,她都不敢想象她当寡妇以来,她娘亲在娘家被大娘子嘲笑得怎么样。
她娘来遥州这段时日,她能明显感受到她娘发自内心的高兴,对在娘家的事一概不提,还是她私下问了娘的随行婆子,才知道她娘这大半年来天天愁眉苦脸,大娘子管着家,克扣她的嚼用,还总是挖苦她女婿去世,可怜了女儿,差一点就做了官太太。一字一句直戳心窝。
若是这次不回去,被嚼舌根的不会只有她,还有她娘亲也会受到牵连。
周贯聿生前他们是夫妻,比翼双飞,死后她也悲痛,可那并不意味她和周枭有了肌肤之亲有了孩子后,原来的感情就消失殆尽,难道她连缅怀亡夫都不允许吗?
“即便是出于仁义节礼,我也该回去祭拜。”她又不是无情无义的女人。
“你在这方面总是道理无数。”
“我说的是实话。”
“随你。”
周枭绷紧脸色,面色冷峻,深深盯着眼前女人,一言不发,穿上衣服就走。
人从身边插肩而过,卫瑜然听着他越走越远的步伐,目光缓缓看向桌上没被拿走的黄符,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有几分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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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清明节还有一段时日,卫瑜然接到周枭派人送过来的帖子,是浦平县县令想以儿子殿试上进士及第,中了探花为由宴请周枭,说是感谢他对小儿的提点和教诲。
周枭什么时候对贡文星提点了?
不过她更诧异贡文星居然连殿试都考完了。
卫瑜然并不清楚,就算提点了,那也应该是他去,帖子转送到她这边作甚?她如今一不管他内宅事务,二不管他交际,喊上她作甚?
李勇说:“爷的意思是希望你和他一起去。”
卫瑜然想起那个没拿走的黄符,又看了看手中的帖子,他是不是仍旧没打消怀疑?才会让她陪同他一起过去?
明知宴上会有贡文星,他还喊自己过去,怕不是又是一场试探。
卫瑜然心里忽然一颤,接着便是堵,堵得慌,尤其想到当初那次吵架,周枭在书房怒火滔天问她私下到底见了贡文星几次。
又堵又闷,窒息和难堪仿佛就在昨日。
李勇又问:“大少奶奶,您考虑得如何?”
闻言,卫瑜然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去,怎么不去?”
她倒想看看他是不是还在猜忌怀疑自己,是不是特意试探自己。
接下帖子,次日一早,卫瑜然换上绸子做的新衣裳,上了周枭的马车。
一进去,卫瑜然就看到周枭大马金刀坐在里面,她冷冷瞧了他一眼,坐到旁边去。
直到马车出了城门,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马车往浦平县驶去。
周枭余光看她和自己保持距离,还犯困,念在她是孩子他娘份上,便说:“若是累了,可以靠在我身上。”
卫瑜然面不改色婉拒他的好意:“不用了,我怕发髻乱了。”
周枭这才看向她的发髻,戴着几支朱钗,翠珠点缀,发髻中央戴着白玉透雕牡丹凤纹嵌件,一对镶宝慈菇叶金耳饰,衬得她美艳又贵气。
他便不再说什么。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浦平县县令的宅邸钱,贡县令夫妇和贡文星亲自出来迎接,身后更是所有仆从全部都出来恭迎。而府内其他来上门的贵客也多是各种小官携家眷拜访恭贺。
田观察一家也在其中。
看到他们进来,所有目光都看了过来。
这是自从周枭官拜二品后,卫瑜然第一次体验到二品和正八品畿县官职的差距。
她跟着周枭和县令夫妇点头寒暄。
从他们的寒暄中,卫瑜然得知贡文星因为中了探花被圣上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不日后就得进京做京官了。
见贡文星看过来,朝自己颔首示意,卫瑜然也朝他点点头,贡文星虽说只是七品官,但已经比他爹官位高,又是京官,未来前途无量。
卫瑜然收回目光,看向周枭,发现他不知何时看着自己,微恼。
宾客说说笑笑,小孩在院子里穿梭追逐,入目可见不少夫人小姐在窃窃私语,浅笑嫣然。管事在前带路,贡县令邀请他们同田观察夫妇一并进到里面。
卫瑜然看到县令夫人笑吟吟地让人赶忙去端上最好的酒。
这样的场合,她们女眷是不能与男人坐一桌的,得分开,男人在二楼吃酒,还没开席,卫瑜然便和俞夫人在水榭亭子里聊天,与之一起的还有她表妹江如雨,一个工部员外郎的孙女苏嫦小姐。
苏嫦明显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说话温柔干净,知书达理,俞夫人同她说,在众多待字闺中的官宦小姐中,她妹妹也就是县令夫人最喜欢她。
苏嫦一过来就落落大方地喊了亭子里的卫瑜然、俞琬莠、江如雨,还有县令夫人,还送上精心准备的礼品,都是不一样的,看得出用心。
女眷们聊的话题无非是珠宝首饰、男人官职和他人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