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跟我抗议?”周枭放下瓷勺,将药搁回到托盘上。
自从昨晚下半夜,卫瑜然就浑身难受乏力,此时额头靠在床架上,凝眸斜视他一眼,一言不发。
昨晚那场大火,终究还是湮灭了她对这个男人最后一丝喜欢,也烧灭了那些可笑的幻想。
周枭看她如此,知道她心性还没伏低,搁外人看,谁能看得出来她这副柔弱的身躯下,心性这么高傲?全让他遇上了。
“身体是你自己的身体,难受也是你自个承受。”周枭站起来,沉声冷嗤,便不再理她,转身离去。
绿樱端着托盘,试探开口:“二少奶奶,要不咱们还是把药喝了吧?”
床上的人没回应,她又说:“将军对您还是蛮好的。”
卫瑜然冷漠扫了她一眼,过了会儿,撑着身体躺下。
绿樱只好把药端出去,门外的小桃花忙不迭拉她到一边,询问:“绿樱姐姐,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这几天染了风寒,请了几天病假,钱扣得她肉疼,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快没了,好在绿樱姐没放弃她,给她熬了两天药,这才恢复过来。
今天天一亮,她就看到竹轩居院子里有一堆烧过的灰烬,没等她问绿樱姐发生了什么,就得知二少奶奶突然病了,绿樱姐又去喊军医过来。她方才在后厨熬药,怪想念小亳的,问起其他伙夫他人去哪了,却一问三不知,只说他被将军辞退了,不会再回来了。
小桃花感觉她养病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绿樱看她好奇,怕她冲撞乱说话,只好提醒她:“将军和二少奶奶吵架了,你这几天千万别做错事,少说多做,不然就会像小亳一样被辞退。”
小桃花心里一揪,“这么严重?小亳也是因为说错话做错事被辞退的?”
绿樱欲言又止:“算是吧。”
事实上严重多了,涉嫌破坏军中保密工作,小亳只是被辞退已经是将军开恩。
小桃花还算是个懂事的,知道自己无处可去,唯有安分做好本分工作才能长久待下去,“那我最近一定好好干活,把被扣掉的月钱挣回来。”
绿樱眼神复杂看着她,她们主仆三人还能不能继续待在营寨里,还得另说。
这几天二少奶奶和将军的情况看得她扑簌迷离,风云诡谲,昨天小亳被查出来,她还以为将军过来是要治二少奶奶的罪,但二少奶奶好似用身体赎了罪,被将军折腾了好久,可是为什么二少奶奶却是肩头被咬了一口?
难道将军有咬人的嗜好?
晚上两人大吵一架,将军让她烧掉那些信和貂皮大氅,昨晚她就瞥了眼信封表面,是二少奶奶写给二少爷的信,难不成将军是因为这个才发火?
感觉也合理,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在意和他睡的女人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他弟媳的亡夫。
就在她以为二少奶奶在这份不平等且见不得光的关系里其实一直处于低位时,方才将军又过来,竟然亲自喂药,而二少奶奶居然敢拒绝他。
到底谁占上风?昨晚吵架到底谁赢了?
猜不透,根本猜不透。绿樱觉得自己烦恼太多了,要是能像小桃花那样什么都不用操心就好了,可是她们主仆三人的去留又全看二少奶奶能不能在营寨里站稳脚跟。
-
下午,绿樱又把药端过去,二少奶奶依旧没理她,不吃不喝。
绿樱怕她坏了身体,跑去告诉将军,“爷,二少奶奶她不吃不喝快一天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的。”
周枭放下手中的书籍,把心一横:“让她饿着吧。”
他倒要看看她骨头能有多硬。
昨晚那件事,他绝不后悔做,倘若不除了她与旧人的念想,那个女人始终不会爱上他周枭。
一想到那几封信,周枭脸色一沉,书也看不下去,去找李勇切磋了半个时辰。
李勇大汗淋漓把刀收起来,两人闲聊,“再过两日便是除夕,爷和二少奶奶打算怎么过?”
能怎么过,她都打算不吃不喝了,那不就是躺床上过?周枭心里冷笑,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事,“李勇,你往年是不是都会回去跟你那婆娘过?”
李勇猛地咳嗽:“是,昨天她托人给我捎来了一封信,让我今年除夕早些回去。”
他的假比较少,也就除夕和新春两天,不过幸好家就在遥州城内,回去也不过两个时辰左右,不像胡天,家老远,休假都得攒到一起。
“今年给你多批一天假,早些回去吧。”
李勇诧异:“爷,你没打趣我吧?”
周枭:“啰嗦什么,不要我就不批了。”
“要的要的。”李勇生怕他收回去,赶紧应下,抱拳,“属下谢过爷了。”
周枭目光沉沉看着营寨外冰天雪地的群山,想起卫瑜然先前准备了不少过年的年货,还以为今年他们能过个好年。
李勇看出他有心事,便问:“爷,有心事?”
“简直笑话,我能有什么心事?”
周枭把刀递给旁人,沉着脸转身离开,只留李勇一人在原地,看着他高大背影渐渐远去。
-
夜色降临,营寨路边燃起火把。
周枭刚沐浴出来,换上新衣,年年过年如此,只不过今年也没有例外而已。
亲兵家仆突然过来说:“爷,二少奶奶的丫鬟找您,要见吗?”
“让她进来吧。”
周枭看到绿樱,等着她开口。
绿樱:“二少奶奶今晚还是没有喝药,军医说再不喝药,病情可能会加重。”
周枭无端生起了火,大步从绿樱身旁掠过,带着怒火过去。
绿樱怕他动手伤了二少奶奶,忙不迭跟上去。
然而到了二少奶奶卧房前,将军嘭的一声把门关上,根本不让她进去。
卧房里,周枭径直走向床榻,看到卫瑜然一副快病死过去的模样,不禁愠怒起来。
“不就烧了你几封信?烧了一件貂皮大氅?人都死了,你念着他做什么?他能给你什么?”
床上的女人终于有了反应,眼眶几个瞬息湿润起来,她抬眸恨恨看着他:“你可以诋毁我,别诋毁阿聿。”
周枭一听到她维护亡夫,神色变得阴霾,但他仍旧克制着,“他有什么好?他当初娶你的礼金,都是我这个大哥给的,他也就会读些书,身体还不好。”
“说句难听的,你和他做那档子事,有和我做那么欢愉么?”
第58章 那就重新连接这段关系……
“住口……”
卫瑜然颤着唇,双眸红一圈死死盯着他,颤颤巍巍从床上下来,赤着足踩在踏板上,朝着周枭走去,随着越走越快,柔弱病体撞上周枭,与之撞上的还有对周枭来说毫无杀伤力的拳头。
她用尽全身力气捶着周枭,崩溃地朝他大吼:“你别诋毁他——”
周枭阴骘地握住她手腕,卫瑜然动不了,恨自己在他面前太弱小,悲从中来,眼泪模糊视线,“别诋毁他呜呜呜……”
周枭单手径直把她搂起,往床上走去,看她哭哭啼啼,她此刻心里想的仍是那个死去的人,胳膊不禁收紧力度,感受到她轻飘飘的重量,以及逐渐枯瘦的病躯,沉着脸将人放到床上,大手端来药汤,一口喝下去,另一只手扣紧卫瑜然的后脑勺。
眼神压着火,倏然封住她口,将药尽数渡过去。
苦涩的药汁在口腔蔓延,卫瑜然下意识推开,却忘了自己力量根本比不过日日练武的男人,青筋凸起的手腕紧握她后脑,强势又野蛮,她只能一口一口屈辱地咽下。
周枭放开她,冷冷看着面前倔强的女人,“我周枭连脸面都拉下来了,竟给你一个女人亲口喂药。”
卫瑜然愤懑不已,“你给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周枭就这么看着她,绷紧下颌,明显对她的话生了怒,却不知为何没有显现出来,只是抬起手,昂首再一次喝下药汤,就如同那次当着她的面喝光两碗汤那样。
卫瑜然怔了片刻,但在男人再一次封住自己嘴的时候,她只能痛苦地咽下他嘴里苦涩的药汁。
喂完后,周枭这才把碗扔到托盘上,当然也接收了无数的恶骂,他一句没反驳,只压着怒火一口一口喂下去,直到最后一口喂完。
他放开她,对自己为这个女人做到此番地步感到不悦,更别提明知她心里想的是周贯聿,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周枭阴沉站起,不想再看她,径直朝门口走去。
在门口等着绿樱冷不丁看到将军出来,没等她开口,周枭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离开卧房。
绿樱迟疑地进去,就看到二少奶奶靠在床上,使劲用手帕擦着嘴。
而一旁托盘上盛药的碗倒着,碗壁内一滴药汤都没了。
“二少奶奶,您把药喝了?”绿樱猜测可能是将军威胁二少奶奶了。
一提到药汤,卫瑜然又勾起对周枭方才喂药的卑劣行径的恼意。
“从今以后,不准再让他进来!”
绿樱想了想,这个“他”十有八九是将军,她有些为难,“可二少奶奶,这里是将军的营寨。”
将军的地盘,哪有她们说话的份,她也不敢拦啊。
卫瑜然被噎了下,又恨又恼。
次日,绿樱又一次熬好了药,端过去苦口婆心劝二少奶奶喝,但她依旧不理,甚至让她偷偷倒了,让她对外谎称已经喝了。
“二少奶奶,奴婢不敢。”绿樱头都大了,就在她继续劝说时,余光瞥到将军来到了门口,她诧异恭敬地喊了声:“爷?”
这一声让躺在床上的卫瑜然浑身一僵。
绿樱看着将军来到跟前,稍微后退让出空地来。
“把药放下,出去。”男人不怒自威的嗓音低沉得很。
绿樱照做,放下汤碗,掬着手离开卧房。
随着门一关,卫瑜然顷刻间就被一只大手从锦被里捞起,她羞愤地推开这个男人,“周枭,你给我走开,别碰我。”
周枭秉承了昨晚一贯的沉默,对她的恶骂隐忍,端来汤碗。
卫瑜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昂起粗脖,喝了一大口,抗拒的心里抵达顶点,昨天粗暴的方式令人窒息,卫瑜然立马想逃,可还没等她踏下踏板,腰间一紧,一股蛮力将她搂回来。
毫无预兆跌坐在周枭怀里,紧接着就被他扼住后颈,被迫抬起头来,承受他的喂药。
药汁的苦涩直冲天灵盖,卫瑜然还被呛到了,柳眉死死拧着,就在周枭准备喝第二口的时候,卫瑜然终于知道怕了,双手夺过他手里的汤碗。
喝之前,恨恨地剜他一眼。
周枭看到她红着眼眶充满恨意瞪自己,胸口闷得厉害,直到看到卫瑜然低垂眉眼主动喝下药汤时,才解了些许火气。
但一想到她是为了不和自己产生接触才主动,火气又冒起。
卫瑜然还没喝完,就感受到腰上的力度渐渐收紧,勒得她难受,许是喝得太急,她掩唇直咳嗽,脸上的血色更加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