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姜扶笙急得又要上手去捂陆怀川的伤口。
“少夫人别急。”杜仲拦住她,又递给宁安一瓶。
宁安将这一瓶药粉也倒了上去,并用手捂着,不让药粉散落下来。
姜扶笙攥紧袖子盯着宁安的手,眼睛都不眨一下,期盼第二次放上去的药粉能起作用。
过了片刻,宁安小心翼翼地松开手。
姜扶笙忙仔细看,但见那药粉没有被冲开,也没有濡湿的痕迹,她这才松了口气。
肩头的伤不会伤及内脏,只要及时止住血,应该就不会有大碍了吧?
不过也难说,陆怀川身子弱,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得住。这么深的伤口,也很容易肿疡,发起高热来也是致命的。
“少夫人,您快些回房清理一下吧。”宁安提醒道:“大老爷快回来了。”
翡翠和珊瑚赶忙扶着姜扶笙起身。
姜扶笙不放心地看向陆怀川。
“少夫人放心,少爷这里我们会照顾妥当送回清荷院。”宁安连忙道。
“先送他回清荷院吧,我守着他。”姜扶笙揪着婢女们的手起身,足下一软:“等大夫来了看过再说。”
这个时候她才察觉自己早吓得双腿无力,心神难宁。
“那属下们去清荷院给主子清洗,换身衣裳。”宁安提议道。
姜扶笙点头应了,在两个婢女的左右搀扶下回了清荷院。
留在家中的一众婢女见状顿时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少爷这是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少夫人没事吧?”
“有刺客。少爷给少夫人挡了剑。”珊瑚心直口快,一并回了她们:“你们快让开别挡着道,快去准备热水。”
一众婢女顿时散开各自忙碌起来。
宁安几人手脚麻利,很快便给陆怀川清洗了身上的血迹,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侧躺在床上。
大夫恰好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老大夫摸着花白的胡须给陆怀川诊断过后道:“这伤不轻啊,既然血止住了,先吃着汤药吧。”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醒?”姜扶笙看了床上的陆怀川一眼,忧心忡忡。
老大夫道:“陆大人失血过多,伤口疼痛,他身子底子本身就不好,醒来的话或许要一两日,这个不会太久。夫人要担心的是陆大人接下来会不会发高烧,这样的伤口若是肿疡起来,只怕是危险。老朽先开个方子吧。”
“那要如何才能让他不高烧?”姜扶笙提心吊胆地追问他。
老大夫摇摇头道:“这个老朽不敢保证,只能让陆大人先吃着方子再说。夫人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请个太医来看。”
他说着写下了药方。
姜扶笙让珊瑚送他出去,顺便结了诊金。
“你们也下去包扎一下伤口吧。”她看向宁安几人。
退后几步想要坐下来,她才察觉身上的血已经凝固了。方才她一直守在一旁等着,沾满血的衣裳到这会儿还没换下来,这会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心中顿时有些不适。
宁安应了一声,又道:“我留了人在院子外面守着,少夫人不必害怕。”
他说罢看了姜扶笙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没有说什么转身去了。
姜扶笙心中明白,他定然是想说这次刺杀和赵元承有关系。
她在等待的过程中冷静下来,也仔细想过了。
那黑衣蒙面人骂她“忘恩负义的贱人”。只有赵元承喜欢说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刺客和赵元承有关?可赵元承为什么要刺杀她?
上一次他来,她乖乖听他的话了,也答应叫他派人来,她就去北郊院子赴他的约。他后来并没有派人来,她最近也没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赵元承没有理由派人来刺杀她。
对于此刻是赵元承派的她是将信将疑的。赵元承想要她的命岂不简单?随随便便就能掐死她。只是他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让她死了。要她命之前他岂会放弃折辱她、折磨她?
她走到床前,见陆怀川面色苍白,眉头紧皱,心里不由愧疚又担心。
他怎么总是为她这样奋不顾身?她欠了他许多,不知道要如何回报。
“少夫人,您进去沐浴换身衣裳……”翡翠上前来劝,话还未说完,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喊的也是“少夫人”。
姜扶笙和翡翠齐齐回头,便见惜兰探进脑袋,有些紧张地看向她。
“惜兰,你不是去坊市上了吗?”姜扶笙转身询问。
“奴婢听说少爷出事就回来了,少夫人您没事吧?”惜兰小声询问。
“我没事。”姜扶笙摇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你进来看看他吧。”
就是不知道陆怀川能不能扛住不发烧,渡过这个难关?
陆怀川就惜兰这么一个妾室,这种时候惜兰应当也是担心陆怀川的,自然该让她看看。
惜兰这才走了进来,在床边看了陆怀川一眼,又抬头看姜扶笙:“少夫人。大老爷和大夫人膝下就只有少爷这么一根独苗了。出了这样的事,大老爷肯定是要放大夫人来探望的。他们到时候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您就当没听见好了,可别往心里去。”
少夫人这样好,她不想让少夫人受委屈,可她也没有办法帮助少夫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宽慰宽慰她。
“自然,夫君是为了。公爹和婆母教训也是应当。”姜扶笙点点头。她心中诧异,没承想惜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之前,惜兰一直很厌恶她,时常在背后指桑骂槐,说她不好。
自从她关心过惜兰两次之后,惜兰就变了,处处向着她。
娘教她说“要与人为善”,果然没错。
“少夫人,您快去沐浴换身衣裳吧。”惜兰后退两步道:“奴婢先走了。”
姜扶笙这才沐浴换了一身衣裳,思及之前被赵元承撕坏的中衣,悄悄取出来与血衣混在一起,让翡翠取出去扔了。
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取掉了,她心里轻松了些,拍拍心口在床沿上坐下,瞧见陆怀川面如金纸,心中又是一阵愧疚。
陆怀川为了她危及性命,她还在考虑和赵元承……怎么善后。她真的愧对陆怀川。
“二郎,二郎!”
陆大夫人还未进卧室,声音便传了进来。
姜扶笙连忙站起身。
翡翠和珊瑚也不由自主往她身边靠了靠。少爷因为少夫人生死未卜,大夫人肯定会怪少夫人的。
陆大夫人是和陆辞年一起来的。陆辞年接到儿子受伤的消息后,便去叫了她一起来。不论如何,他们母子连着心。
“公爹,婆母。”姜扶笙垂眸行礼。
陆辞年看到她,转开目光怒哼了一声。他倒没有开口。堂堂朝廷官员,自然不该和女流之辈多说废话。
“让开!你这个灾星!”陆大夫人看到床上生死未卜的儿子心中大恸,上前用力推了姜扶笙一下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要不是为了你,二郎能成这样吗?你就是个害人精。”
她平日端着大家夫人的架子,从无太大的情绪波动。这些日子在院子里关着,又被二房的针对日子实在不好过。
陡然听闻儿子出了事,她再怎么也忍不住了,瞧见姜扶笙便将一通气全都撒在她身上。
“当初我就不同意这门婚事。”陆辞年道:“娶妻不贤毁三代。”
陆大夫人坐在床边回头看姜扶笙:“毁三代也要有的毁。成亲三四年肚子没有丝毫动,还占着二郎正妻的位置。你要真有良心,等二郎醒后就该自请下堂……我告诉你,二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给我洗干净了陪葬!”
她停一会儿骂一会儿,满腔怨气和心疼悉数发泄在姜扶笙身上。
姜扶笙低头抿唇默默受着。陆怀川是为她,公爹婆母心中不忿也是寻常,这是她该受的。
陆大夫人因为陆怀川遇刺的事解了禁足。陆辞年求来太医来给陆怀川诊治。陆大夫人每日都来清荷院照顾陆怀川,外带训斥姜扶笙。
好在隔日陆怀川醒了,将陆大夫人说了一通,她才消停些。人虽然清醒了,但因为失血过多一日总有一大半时间昏昏沉沉睡着。
姜扶笙本以为陆怀川好起来了,不料到年二十八夜,他突然发起高烧来。
到年三十烧得更厉害,人迷迷糊糊几乎没了神志。
天黑,陆大夫人看着姜扶笙喂过药之后,起身道:“团圆饭你就别参加了,好好照顾二郎。”
她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姜扶笙本也不想去和陆家的长辈聚在一起,只怕指责她的人更多。她吩咐两个婢女:“翡翠,珊瑚,你们也都下去吧,去和她们好好松快一下。”
过年了,下人们自然也要休息一下,聚在一起吃吃东西,说说话。
“奴婢不走。”珊瑚不肯走。
翡翠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在珊瑚身旁站着。
“去吧,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姜扶笙摆摆手。
“那奴婢们先给少夫人送些饭菜来。”
两个婢女不敢违拗她的意思,送了几样菜和果酒进来,便一前一后地去了。
姜扶笙没什么胃口。她坐到床沿上取掉陆怀川额头上的帕子在冷水里浸了浸,重新贴在他额头上。
后窗处忽然传来响动。
姜扶笙怔了一下,这动静似乎有点耳熟……她起身快步绕过床,看到从窗口跳进来的人不由惊骇万分。
第29章 你睡中间
姜扶笙抬手掩住唇, 睁大乌眸看着眼前的赵元承。
年三十,他不在良都侯府陪父母,跑到她卧房来做什么?
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看床上昏睡的陆怀川。万一陆怀川这个时候醒了……她想想都胆寒。
赵元承漆黑的眸子乌沉沉地望着她, 一言不发缓步朝她走来。
他走得不快, 落脚极轻, 只发出十分轻微的声响,像衣角摩擦一般。
但每一次响动, 都好像踏在姜扶笙心上, 叫她心惊肉跳。
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陆怀川, 赵元承再走就到陆怀川的视野里了。她来不及多想, 快步迎上去硬起头皮挡着赵元承的道, 两手推在他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