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属下也打听清楚了。”石青两眼放光:“主子您有所不知,这个洪光才和陆大夫人有关系。洪光才是个读书人,当初参加了殿试的,长得也算一表人才。陆大夫人那个时候年轻,还未许配人家,放榜之后在皇榜下面遇到了,她一眼就相中了洪光才,两个人两情相悦。”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等着赵元承问他。
但赵元承没开口,他忍不住又接着道:“奈何那洪光才家境贫寒,老侯爷说什么也不同意。恰好陆士平看中了陆大夫人,登门求娶,侯爷就点了头。洪光才这些年被陆士平打压得不轻,所以到现在还是个从七品的门下省抄录,只能勉强糊口。陆大夫人还是个多情的,前些年悄悄接济过洪光才好几回呢。”
赵元承听着问:“陆大夫人如今和黄光才还有往来?”
“早没有往来了。”石青道:“陆士平可不是吃素的。”
赵元承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石青凑上去问他:“主子,您说姜姑娘会怎么做?”
赵元承瞥了他一眼:“你不早有猜测?还来问我。”
石青什么德性他最知晓,没有哪件事是石青不会一探究竟的。
石青嘿嘿笑了一声:“我听说黄光才儿子生病了,老母又一直缠绵病榻。贫贱夫妻百事哀,他妻子和他吵架回娘家去了。黄光才如今下了职,还去坊市卖字画,给别人代写家书什么的,就这样还入不敷出呢。估摸着姜姑娘会借其他人的口,将黄光才的窘境告诉陆大夫人。然后就可以等着看好戏了。”
他说了一堆,一脸的幸灾乐祸,自己也没察觉他心里已经偏向姜扶笙了。
赵元承跨入长廊,没理会他。
石青不甘心,又问道:“主子,我听人说女儿家总是对第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儿郎念念不忘,有没有这回事?”
赵元承偏头乜了他一眼。
石青面上笑意一凝,默默闭上了嘴巴。
他说这个不就等同于在问主子姜姑娘心里是不是还有主子?
也难怪主子生气。这不是扎主子的心?
姜扶笙如今夫妻恩爱和睦,早把主子扔到一边去了。所以主子才每天怨气这么大。
他撇撇嘴跟上去,不敢再乱说话。
赵元承沿着长廊将到正厅时,忽然停住了步伐。
石青察觉不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陆怀川正挽着姜扶笙,在正厅前的空地上赏菊。
来赴宴的都爱选择人多的地方聊天说话,凑热闹。看花儿也就那一阵,这会儿都进厅里去了。
花丛里只有姜扶笙和陆怀川夫妻二人。
陆怀川余光瞥见廊下的身影,他甚至不用正眼看,就知道那肯定是赵元承。
他垂眸略一思量,低头在姜扶笙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姜扶笙抬头看他,捏起拳头害羞地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正厅里,那些夫人总是打听他们要孩子的事,还有人劝他们收养一个。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每个人都看她。她觉得心烦,便示意陆怀川带她避出来了。
“你不肯亲我,那我亲你一下。”陆怀川低头凑过去。
姜扶笙躲避不及,唇从她粉腮边蹭过。她脸更红了,轻轻推了陆怀川一下小声抗议:“这是在外面,你别闹。”
她不解,陆怀川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陆怀川握住她手,笑容温和宠溺:“这里又没有旁人,逗逗你的。你看,那株绿菊倒是别致。”
姜扶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颜色倒是稀奇,但我还是觉得这株玫红的好看,墨色的看起来也别具风韵。”
夫妇二人牵着手品鉴各种菊花,看起来和谐极了。
石青拼命斜着眼睛偷偷看自家主子的神情。陆怀川这厮故意在主子面前这样,这个该死的东西!
“石青。”赵元承忽然开口。
石青打了个激灵:“主子。”
他转过身,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主子什么神情了。
主子看起来……呃,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好像不怎么生气,但是眼尾的红骗不了人。
看向那两人时怒意更明显些,乌浓的眸底怒火燃烧起来,亮得好似要吃人似的。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道:“您吩咐?”
“去叫个婢女来。”
赵元承望着姜扶笙的方向吩咐他。
石青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陆兄。”
花丛另一头,有人唤陆怀川。
陆怀川抬头看,是当初读书的同窗,他转身朝姜扶笙道:“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过去一下。”
“你不是说今日不离我左右的吗?”姜扶笙心神不安,不想他走开。
在这处,总不知道赵元承什么时候就出现在她面前了。她不敢独自面对赵元承。
有陆怀川在,赵元承总不敢那样大胆。
“我就到那头去和他说两句话,你能看到我的,片刻即回。”陆怀川抬手指了指前头。
“那行。”姜扶笙放了心。
陆怀川过去之后,她百无聊赖地又开始看那些菊花。
“陆少夫人。”
有人唤她。
姜扶笙抬眸,便见一个模样俊俏的婢女捧着黑漆描金盘立在那处,托盘上摆着几只热气腾腾的白瓷牡丹茶盏。
“不用了。”姜扶笙摆摆手打发她。
她以为这婢女是良都侯府安排来送茶的下人。
“是小侯爷叫奴婢来的。”那婢女开口。
声音不大,却如同炸雷响在姜扶笙耳边,她心里一下提了起来,警惕的模样像竖起耳朵的猫儿:“他有什么事?”
“小侯爷说胡姨娘在他手里。”婢女道:“您想听实情明日去北郊见他。”
“不可能。”姜扶笙果断拒绝:“你和他说,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过来,当着我和我夫君的面说就是了。”
她不要单独和赵元承见面!还是北郊的宅子,想想都让她后怕的地方。
婢女不慌不忙道:“小侯爷的意思是去不去可由不得您,他让您别忘了您的兄长和两个妹妹都在他手里。”
她说着看向姜扶笙身后的方向。
姜扶笙察觉不对劲,转头也看过去,瞧见长廊下的高大挺拔身影,她面上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赵元承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她回想起方才陆怀川忽然亲她的时候,难怪陆怀川会那样反常,原来是为了给赵元承看。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赵元承不尊重她的意志,陆怀川怎么也学得这样?为了示威不顾她的感受,在外面就亲了她。
但当她想起赵元承之前的种种冒犯举动时,就再没心思怪陆怀川什么了。再想想这婢女传达的言语,她如坠冰窟,心胆俱寒。
赵元承朝她勾了勾唇角,阔步去了。
“扶笙,怎么了?”陆怀川回来,姜扶笙正怔怔出神,一个婢女捧着茶站在边上。
姜扶笙回神勉强笑道:“没有。她送茶来的,夫君吃不吃?”
“是菊花茶。”陆怀川端起一盏递给她:“你吃几口,败热的。”
姜扶笙接过来端在手中,始终没心思尝一口。
以及后来整个宴席,她心不在焉地总想着赵元承叫她明日去北郊宅子的事。
赵元承知道她的软肋,她不可能不顾及哥哥和两个妹妹的安危。
赵元承拿这三人要挟她,便等同于捏住了她的死穴,知道她一定会赴约,全然没有给她留任何反抗的余地。
*
姜扶笙一夜都没有睡好,一闭眼睛就是赵元承似笑非笑的脸,还有那些威胁她的言语。
朦朦胧胧感觉身旁陆怀川起身,她睁眼才发现外面天已经开始亮了。
她阖眸躺着等陆怀川出门之后,也起身穿戴整齐,坐在铜镜前看镜子里自己有些苍白的脸。
“少夫人,要不要给少爷留个口信?”翡翠担忧地望着她。
她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小侯爷比从前真是换了个人一般。从前多心疼体谅,如今就有多蛮横无理,说要少夫人今日去北郊就必须要去,半点也不考虑少夫人回来要如何跟少爷交代。
“不用。”姜扶笙摇摇头起身:“你和珊瑚都跟我走吧,跟她们说少爷回来问起来,就说我带你们去坊市散心了。”
若是让陆怀川知道她去了北郊,必然会找过去,与赵元承起冲突。这倒是次要的,她就怕万一撞见什么,这两人不得以命相搏?她不敢往下想。
下马车后,姜扶笙看看左右。她在心中自嘲,赵元承
北郊这个宅子,她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熟悉吧。
“姜姑娘,主子在书房等您。”还是石青带路,但只到院子门前他便停住了步伐,客气地道:“姜姑娘,您自己进去吧。”
姜扶笙望着紧闭的书房门,总觉得门后藏着一头吃人的野兽一般,不愿靠近可又不能不靠近。
她慢慢挪到门前,站在那处半晌没有勇气伸手。
“进来。”
赵元承拉开门望着她,眸底隐有情绪翻滚。
“你让一下。”
姜扶笙低头不肯靠近他。她垂着眼眸,长睫几乎遮住眼下的青黑,唇瓣红润润地泛着光泽。昳丽的小脸上有几分惶然,叫人疼惜间又禁不住生出别的心思。
赵元承伸手将她拽进屋子,合上门猛地将她摁在门上。
姜扶笙惊得花容失色,两手撑着他胸膛:“你做什么!”
赵元承偏头望着她,目光沉沉一言不发。
姜扶笙极力推他:“我已经成亲了,你也有外室,有晚凝香,你何必非和我过不……”
“你中药那日,他带你回去你们是不是睡了?”
赵元承盯着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姜扶笙被他直白的言语问得怔忪了一下,脸儿瞬间红得好像熟透的番茄:“你……你……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