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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他思春_分节阅读_第56节
小说作者:岁无鱼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320 KB   上传时间:2025-03-05 20:13:56
  “谁让伤的,偏偏是眼睛呢?”寇骞喃喃道,抬头望向她,往日里总爱黏着她的目光,如今只是无神地涣散着,“万一,治不好呢?或是治疗要很久呢?病情会反复呢?”
  “与其接下来每时每刻心惊胆颤,害怕你会厌了我、弃了我,不如现在就说清楚,之后再寻大夫,也就无所谓这双眼睛好与不好了。”
  崔竹喧咬着唇瓣,声音发哑干涩,“就算、就算治不好了,我就非得弃了你不可吗?”
  寇骞自嘲地笑了声,“不然呢?崔女公子不是有例在先吗?方才,也亲口说了,绝不要与一个瞎子共度一生。”
  “什么例子?那也能叫先例吗?”崔竹喧强忍着不让泪水溢出来,声音却含着委屈的哭腔,“被退婚的人是蓝青溪,又不是你,他怎么能跟你比?”
  “我说了不要跟瞎子在一起又怎么样?我说了就非得照做吗?我还说要扣光你的月钱,说要将你狠狠收拾一顿呢,我不是也没有做吗?我每天说这么多话,你为什么就只记这个,不记别的?我还说了我喜欢寇骞,我要寇骞对我言听计从、形影不离,你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
  寇骞心头一颤,笨拙地去拉她的衣袖,却被她冷然拂开,只能讷讷地低下头。
  “我知道你的喜欢是真心的,可一时兴起的真心是真心,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真心也是真心。”
  “我什么都没有,从前靠着这条命去换金银,后来,靠着这条命去换你的喜欢,可现在,这条命也不完整了,我不知道生了瑕疵的命还能不能入你的眼,也不知道打了折扣的喜欢,够不够挽留住你。”
  他顿了下,泛红的眼尾竟是先一步淌下泪滴,“簌簌,我配不上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只是,我实在喜欢你,所以,我忍不住想要靠你近一些、再近一些,想要挣个正经的身份,离开白原洲,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
  “但我的运气好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想要的求不得,喜欢的留不住,从前配不上你,现在,也是。”
  “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你是金尊玉贵的女公子,本就该恣意地活着,你以往不肯屈就自己,现在,也不该屈就自己,不要为不值得的我,也不要为其他的任何人,簌簌很好,为自己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空气一时沉寂下来,剩下两道不平和的呼吸交错着响起。
  寇骞蜷了蜷手指,自认为已把该说的话说完了,从此以后,该同与他云泥之别的女公子桥归桥路归路,低垂下眼睫,压下眸底那分苦涩,孰料,一片温软却忽然贴了上来。
  他愣怔一瞬,还未来得及反应,攻势便猛然铺开。
  许是因失神错失先机,许是因伤重无力反抗,许是,他压根不想反抗,就如从前的许多次那般,他从来就无法拒绝她。
  寇骞在崔竹喧面前,永远是一败涂地,缴械投降。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亲变成了咬,她恶狠狠道,“你是我的,一直都是!”

第80章 080 攻守易形 “被看见了,怎么办……
  指尖不自觉地蜷起, 起初只是空空地摩挲指腹,而后忍不住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将布料揉至皱得不能再皱时,心中仍是欲壑难填, 到底回抱过去, 顺着她的脊背往上,抚着她的后颈, 将这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压得更深了些。
  惩罚么, 她可能是这般以为。
  可于他而言, 这点不致命的疼意,反倒更叫人上瘾。
  呼吸相缠间, 攻守易形, 原先用以禁锢他的手,现在却乏力地搭在他的肩头,唯有几根纤长的手指尚能动弹, 宛若抓住河中浮木般, 揪着布料,弯弯的指甲随之陷进皮肉,留下或深或浅的月牙印。
  他看不见她如今的模样, 只能低眉用唇齿一寸寸亲吻、舔舐, 在她颈侧流连, 所过之处激起一阵颤栗, 她莹白如玉的肌肤, 定要羞恼地泛起一层粉色,宛若三月枝上桃,六月小荷尖尖角,但从她愈发凌乱的呼吸中判断, 羞恼之余,是欢喜。
  他忍不住低笑了几声,登时被她抓住了这处破绽,温热的气息黏上了耳垂,随即是牙齿报复的啃咬。
  满室旖旎,偏于此刻,帘幕被掀开,闯进一位不速之客。
  “女公子——”
  崔自明的话音倏然顿住,已向里迈出的左脚又仓皇收回,将那角帘幕生拽下来,把内里捂得严严实实,背过身去,目光飘忽着,一会儿数着天上的云,一会儿点着地上的草,好半晌才缓过来些,用不甚自然的语调道:“蔡大夫那边快要结束了,我请了她来为寇郎君诊治,即刻就到。”
  寇骞将环抱着她的手撤了下去,声音还带着未能完全消减的哑意,“被看见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牙尖不紧不慢地在耳垂上留下个清晰的齿痕,这才松开,将距离拉开了些,崔竹喧面上发烫,嘴上却不肯流露出半分羞怯,强装出一派镇静的模样,“他是我崔氏的人,迟早要知道,不过早晚罢了。”
  “是么?”
  “自然是!”
  寇骞不禁翘起唇角,说得倒确实有些唬人,可那一阵急急的窸窣声,若非是她羞得不行,又何必那么着急忙慌地整理衣襟?
  崔竹喧不止理了自己的,还将他被揉皱的领口也一并抚平,原是坐在床沿,觉太过亲密,挪去了最边上的长凳,又怕欲盖弥彰之意太过,将距离拉进了些,在折中的位置站着,手脚局促,胡乱拿了卷纱布在手,神情严肃得好似在研读什么深奥文章。
  里头的状况刚缓,外头的危机又来。
  崔自明眼见着蔡玟玉拎着药箱就要往里闯,忙四肢并用地拦在帐前,夸张地咳嗽着,活脱脱一副要将心肝脾肺肾一并呕出来的模样,招来蔡玟玉一个白眼,“若是染了风寒,就站得离我远些,若是脑子有病,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崔自明委屈至极,却又无从申辩,一张脸青青白白,闷头退开,只敢在心底埋怨里头那只狐狸精,自己不过是离开一会儿,狐狸精就勾得女公子将规矩抛了个干净,光天化日、卿卿我我的,若非如此,他何必演这么一出。
  女公子他不敢置喙,但狐狸精他总能骂两句吧?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
  他这厢生着闷气,蔡玟玉蹙着眉,往边上挪开两步,不嫌麻烦地绕了个圈以同他拉开距离,掀帘入内,目光在竹榻间人的耳侧,微顿一下,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挪开,将药箱搁在桌案上,“崔郎君说,你的眼睛出了问题?”
  “嗯,醒来时,便看不见了。”寇骞面色淡然,全然看不出,这人先前还在为一双眼睛一哭二闹,若非重伤在身,不好动弹,没准真要把三上吊也一并齐活。
  “眼睛可有痛感?”
  “并无。”
  蔡玟玉颔首,取了银针,在烛焰间烤过一遍,“我日前为你治伤时,没检查到有危及双目的伤处,且你能正常地睁眼,可见不是外伤,兴许是磕碰时在脑中残余瘀血未散,且用银针过穴一试。”
  崔竹喧攥着纱布望过去,就见闪着寒光的银针在发顶没入半截,瞧着就让人心头发颤,偏这才只是个开始,大夫下手快准狠,不过几个呼吸指尖,银针又多了数根,寇骞原本舒展的长眉拧到一处,双拳紧攥,俨然一副疼到不行的模样。
  最后一根银针落下,蔡玟玉忽然起身,往边上退开两步,她正疑惑,余光中,被扎了满头针的人手撑着床沿,呕出一滩暗色的血。
  蔡玟玉低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裙摆,确定没有染上血污,这才小心地避开脏处,将银针取下,“施针只能辅助,无法根治,需等淤血自行散去,才能重新视物。”
  “那要等多久?”崔竹喧问。
  “十天半月,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那淤血要是一直不散,会不会一直看不见?”
  “也有可能。”
  崔竹喧一张脸顿时愁成了苦瓜,抿了抿唇,联想起另一个在蔡玟玉手里治眼疾的家伙,心中生出一丝怀疑,“蔡大夫,你是不是,不擅长治眼睛?”
  蔡玟玉收捡东西的动作一顿,扭头看过去,“何以见得?”
  “蓝青溪信誓旦旦说十月婚期前眼疾会痊愈,可我看他还是个瞎子啊,也没见有什么好转。”
  “那是他自己胡乱吹嘘,可不是我的诊断,”蔡玟玉凝眉道,“原是有户富商请我过去医眼疾,我治好了,他不知从哪得了风声,便认定我能治好他的眼疾,重金为诱,重兵相逼,我不得不留在蓝氏。”
  “他的眼疾能治,但不好治,加上他不遵医嘱,整日里忧思重重,若要根治,指不定要搭上大半辈子在里头,我才没兴致伺候。我见他遮掩病情,以为他是为了保住与崔氏的婚约,故而,将他失明之事透露出来,引得崔氏退婚,好绝了他的念头,得以脱身,奈何他不肯死心,连出门都要将我捎上。”
  崔自明一时面色复杂,“虽然我不太看好蓝青溪,但,蔡大夫你不治他,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蔡玟玉横眉过去,轻嗤一声,“治病救人就非得上赶着吗?岐黄之术是术,打铁锻造也是术,大夫与铁匠有何不同?我收一日诊金,治一日病,铁匠收一日工钱,打一天铁,凭什么铁匠累了,能不收钱、不打铁回家休息,我却要以德报怨,尽心竭力?”
  “我收钱的每一日,都在治病,那我如今不治病,便不收他钱,有何不对?”
  崔自明挠了挠头,在话中没寻出什么破绽,只是支吾地出声:“没什么不对,只是看你这几日又是四处采集草药,又是不眠不休地为大家诊治,我以为你是属于医者仁心的那类。”
  蔡玟玉眸光暗了一瞬,拎起药箱大步跨出去。
  “你看错了。”
  *
  月明星稀的夜,忙碌了一天的人早早睡去,不必像之前周遭都是矿场守卫时,心惊胆颤到连做梦都忐忑不安,安逸自在,以至于四面八方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实在有些吵,崔竹喧想。
  她在竹席上翻了个身,可瞌睡虫仍被那震天响的动静驱逐得远远的,生不出一点睡意,她试着捂住耳朵,又试着把被褥盖过头顶,都无用,只得叹了口气,又翻身回来,正苦思冥想着要做些什么助眠的活动,就望见另一个失眠者。
  是范云。
  范云侧身躺着,眼圈泛红,一看就是刚哭过,呆呆地望着被纱布缠满的双手,望着望着,眼眶里有氤氲出泪花,肩膀一抽一抽的,低低地哽咽起来。
  崔竹喧有些手足无措,捏着袖角坐起身,问:“范云,怎么了?是,手很难治吗?”
  “蔡大夫说,可以治,但是,很疼。”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急道:“没关系,崔氏库房里有许多止疼的草药,你再忍几天,等治的时候,提前服过药,就不会疼了。”
  话罢,又觉得这般空口白牙没什么说服力,在脑海中搜刮一番,拿崔淮卿的旧事出来举例,“我堂兄不擅骑射,有年去狩猎,从马上摔了下来,断了一条腿,接骨的时候整个府里都能听见他的哭喊,可服药之后,他就再没叫喊过了!”
  范云低低地应了一声,将手缩进被褥里,“我其实,不怕疼的,只是,蔡大夫说,不管我忍受哪种疼,都没办法再拿起针”
  “好不容易出来了,我却没办法做绣活了,你说,多可笑?”范云自嘲地勾起唇角,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明明,我先前还同寇郎君说,要去镇上的成衣铺子里好好瞧一瞧,学学新式的衣裳,等将来——”
  “就算,没法做绣活,还是可以去成衣铺子里看的,你还可以做其它很多事情。”
  “……可,除了刺绣,我什么都不会。”
  崔竹喧垂下眼眸,竟不知如何开口。
  范云因为手伤无法刺绣而感到恐慌,那寇骞呢,他今日那般,又何尝不是因为失明导致无法施展身手而害怕?
  怕的不只是伤,更是怕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手段。
  *
  一碗粘稠的浓绿汤汁倒进嘴里,即使又灌了三碗茶水下肚,仍无法将唇齿间的涩味儿彻底清除,大约是此之故,寇骞才久久未能入眠。
  他躺在竹床上,眼睛慢吞吞地眨着,虽说睁开和闭上望见的都是同一片黑色,但许是习惯使然,总要试着用眼睛去看些什么,比如光秃秃的帐顶,比如四肢不协的桌子,比如飘飘摇摇的帘幕,比如帘幕被风掀起的一角外,会不会有他想见的那道身影。
  应是看不见的,他想。
  可下一瞬,清浅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低低地唤了声他的名字。
  “寇骞。”

第81章 081 形影不离 可我时时刻刻牵着你……
  寇骞下意识抬眉望去, 等望见一片黑暗,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正处于看不见的状态。
  微凉的指尖钻进手掌,他本能地收拢手心, 试图将那只纤细的手捂热些, 脑中胡乱推测着缘由,许是这处没有能御寒的衣物, 她穿得太过单薄, 许是从另一个营帐走过来时, 沾染了带着寒意的夜风。深更半夜,她不该一个人出行的, 他想, 他该劝她早些回去歇息,可他握着她的手未松,反倒带着她躲进被褥, 贴在他的心口。
  故而, 该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寇骞。”
  “嗯,在呢,”他将人抱得紧了些, 下巴抵着她的颈侧, “小祖宗有什么吩咐?”
  温热的气息拂过崔竹喧的耳侧, 一点细微的酥麻感蔓延开来, 搅得她险些将来时组织的那些词句一并忘干净,手顺着他的腰线摸过去,寻到一块没被纱布缠绕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挠了挠, 正色道:“别靠这么近,我有正事同你说。”
  那人顺从地松了手,却觉得她的小动作有趣得紧,也学着用指尖在她的脊背上勾勾画画,十七画的“簌”字写到第十二画时,被攥着手腕困住。
  把人惹恼了,他想,这下连勾缠手指的小花招也不敢使了,乖巧地窝在被褥里。
  “不是有正事吗?怎么不说?”寇骞摆出副正经的神色,将话题引回去。
  “我是想跟你说,这次过后,你就跟我回崔府,不要再在松荆河上当水匪了,”崔竹喧认真道,“崔氏有钱,付得起你的月钱,我也有钱,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你不许再因为乱七八糟的理由偷偷逃跑了。”
  “……嗯,不跑。”
  她伸手,捧着他的脸颊,凑近,吻在他的右眼上。
  “眼睛治得好也好,治不好也罢,就算看不见了,你还是能陪着我去夜市闲逛、去湖心垂钓,至多就是走路时不太方便,可我时时刻刻牵着你,不会让你摔跤的,”崔竹喧贴着他的额头,想了想,不能把事情说得太过绝对,又补充了句,“就算摔跤,那也是我们两个一起摔,摔完我再拉你起来,不会很糟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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