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路过外屋守着的两个丫鬟,再往里屋去,静鸾端了洗漱的铜盆出来,珠帘内雨霜铺着被子。
静鸾看到他,将铜盆交给丫鬟,而后比了根手指在唇上,“嘘,姑娘睡了。”
“药呢,喝过了么?”萧随声音放低询问,看静鸾点了点头,他心口石头落下。
“去吧,你们两个到外屋,本王今夜宿在这。”
静鸾不赞同否决,“王爷,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
萧随心情愉悦,“就盖着被子躺床,本王不至于如此急切,吓跑了姑娘就不好了。”
静鸾阻止不了他,等萧随进了里屋,她心里还揪着这件事,目光迟迟移不开里屋。身侧雨霜轻声将门拉上,半拉着她的手腕到外边点说:“姐姐,还在看呢。”
“你是不知我的忧愁。”静鸾哀叹一声,“我是看着姑娘的,可偏偏都不由己。”
雨霜蓝白色的裙裾飘扬,她压好裙摆坐在阶上,“姐姐坐吧,你若是总这样想,迟早要生事端。”
“我们做奴的,能有个安身的地已是万幸了,姐姐顾念着旧主,可莫忘了你现在的主子是王爷。听王爷的,你还能看到姑娘,若是得罪了,姑娘也救不了你。”
“雨霜,多谢你的言语。”静鸾心知人心是偏的,王爷对她的心思一清二楚,能容她在这,只是在意姑娘的心。
里屋,萧随看着床头还燃着的烛台,目光微微柔和下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怕黑啊。
他掀开层叠透明的纱帐,藉着烛光描摹女人香甜的睡颜,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和鼻子。
“唔。”楚元虞眼睫毛扑扇了几下,萧随收回手,她又睡稳了。
“小调皮。”萧随喟叹一声,即使口干舌燥忍不住想亲她朱唇舌尖,但为了让女人睡得舒适,他压下了。
捻手捻脚上了床,萧随侧躺盯着楚元虞,总觉得美得像梦,许久他才肯入睡,即使在梦中,也要与她十指牵着。
次日天光大亮,楚元虞睡到日上三竿才苏醒,静鸾端来水给她洗漱。
“姑娘昨夜睡得可好?”静鸾唇角挂笑,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楚元虞点了点头,“姑姑,你们走后我就睡了。”
静鸾:“如此甚好。”
“姑娘来用膳啦。”雨霜掀开帘子进来,福了福身。
楚元虞穿好鞋出去,看到饭桌挪了个地靠着墙,上面摆满了佳肴,萧随坐在位置上听甘兰汇报朝事。
见楚元虞过来,萧随原本拧着的眉头骤平,挥手让甘兰和两位婢女下去了。
“醒了?大夫说药中下了安眠的份,起来还头晕不?”萧随站起身扶着她入座,就听她用刚起床还软软的声调说,“不晕。”
楚元虞没觉着自己说话有什么问题,纯是萧随狼心作祟,趁她不留神唇就咬了上去,狠狠嘬她的唇瓣。
“干什么!”楚元虞受到惊吓,赶忙躲着头拍打他的肩膀。
萧随按着她,认真平视她清澈的眼眸,“虞儿,我不知道你记忆恢复后是否会恨我,大抵是会的,可我还是要那么去做。”
楚元虞用看怪人的眼神看他。
“我现在想送你一件东西,看看?”萧随将桌上的盒子摆放到她面前,盼着她的反应。
楚元虞随手打开,看到一对金锁,她一怔,似曾相识的场景在她脑中飞速闪过,回过神来什么也没能抓住。
萧随见她的模样心内窃喜,误以为她喜欢,于是笑容更真了些,“虞娘,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待在房间里,戴着锁,等我回来再解开,好么?”
“你说什么?”楚元虞惊呆,怎么有人这样厚颜无耻,把她当做什么了?
楚元虞站起身就往外走,这府里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王爷丧尽天良,毫无道德底线,于她自己有什么益处。
“虞娘!”萧随大手一挥拿了锁跟上,拉住她飞扬的衣袖不让她跑,而后蹲下身,宽大的手禁锢住她的脚腕,强行把锁给她锁上,然后是另一只脚。
楚元虞一直拉扯自己的腿,拉不动就用手砸敲萧随的头部,“你!你这个疯子!你凭什么关我!”
萧随确保两只锁都锁得牢固,连在中间的金链条也没有松动才起身,臂弯作牢房将楚元虞关在自己的胸膛,他梳得得体英俊的头发全部被扯得散乱,没有一丝王爷气概,“虞娘,没什么大碍的,只是戴上金锁,等我回来就解开。”
楚元虞气得说不出话,傻傻地哭了,“你、你放开我……”
“虞娘,你知道吗,我只是一时没有抓住你,你就跳到河里,还撞到头失忆了。虞娘,我每时每刻都在自责,为什么没有抓住你。”萧随抱着她的头,棕褐色的眼眸含着泪水,哪怕被她讨厌,他也要做。
“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才要跑的!”楚元虞将心中的感受说出,萧随听到,如万箭穿心。
可是那又能如何?做了的事情,萧随收不回,也断不了。
强逼着楚元虞用完膳,萧随就离去了,临走时吩咐二人看好她,哄她开心。
二人接到指令,进了里屋,果然看到楚元虞正掉着眼泪,细嫩的手掰着脚腕上的金锁。
看到来人,楚元虞凄凄喊:“静鸾,我被锁住了。”
“姑娘!”静鸾抱着她,拿着帕子擦她眼泪,“莫哭了,莫哭了。”
“帮我,静鸾,帮我解开。”楚元虞孤苦无依,在硕大的王府中只有静鸾她较为亲近,潜意识只能求助她。
萧随早有吩咐,别院中不能有锋利的东西,剪子和刀之类的根本没有。静鸾拿这锁无可奈何。
雨霜劝慰道:“姑娘想去哪,我们陪着你去,这锁不碍事的,就是走起来慢了些,大不了,这府中还有轿辇,抬着就是了。”
楚元虞失忆后没有安全感,当真被她的话问住,不知该何去何从。“我……”
雨霜还想劝她,静鸾瞪她,“你多嘴做什么?我们姑娘原就是那空中的鹰,被王爷叼回来做笼中雀的!她的归处自有安排,不过眼下困境,之后还不一定。”
楚元虞牢牢抱着静鸾,她知道静鸾是站在自己身边的,她想要恢复记忆,想要变回以前那副强势的模样,不要再被人牵住。
“姑姑,我要喝药。”楚元虞主动要求,静鸾便将煮好了的药喂给她,“姑娘马上就好了,不仅身体,心里也好。”
又心疼地盯着她不断吞咽苦涩药物的脸,静鸾忽而发现,楚元虞脖颈的喉结要消了下去,陡然不知是好是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萧随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除非必要,一直待在别院陪伴楚元虞,哪儿都不去。
一座别院困住的不仅是楚元虞,还有萧随。
第36章 摄政王府藏娇,藏的是废太子
楚烬翻了个身, 猛地觉察到寒光刺目,他唰地睁开眼,看到冰冷的剑直直杀向自己。
他顿时往后翻滚几圈, 利落起身抬脚打飞那把剑。看清执剑人, 楚烬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
“是你。”
一句话让温榕慢慢攥紧手心,全身冷汗湿透,随后她跪在地上,瑟缩不已。
楚烬下床, 修长的腿绕着她走了一圈,声音意味不明,“你想杀我?”
“太子殿下。”温榕忍不住声线颤抖,原地磕了几个响头, “殿下, 请您宽恕奴婢不能侍奉之罪, 杀了奴婢吧。”
“为什么?是孤对你不好吗?”楚烬百思不得其解, 温榕一到他身边就晋升为一等贴身侍女,享受太子侍女的荣华, 到哪儿不被人艳羡?
温榕闻言,原本颤抖的背慢慢挺直了, 她起身,哀道:“殿下,奴婢忘不了皇后娘娘对奴婢的恩德,如今犯下刺杀大罪,请殿下杀了奴婢。”
“哦, 你是想替皇后, 还是太子楚元煜报仇?”楚烬说完,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介弱女子也想报仇,不自量力。
“好,孤成全你,即日起贬为低等奴婢,去做下等的洒扫仆人吧。”楚烬一甩衣袖,宫人立马上前拖走温榕。
“慢。”楚烬最后眼神凶狠盯着温榕,“你若是寻死,孤就刨了你娘娘的祖坟。”
温榕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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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藏月阁内。
萧随新定制了一双镶金梨花纹锁环,如今正扣在楚元虞白皙的脚踝上,双足间横着不足半米的链条。
屋内昏暗,她怔怔坐于床榻上,双手抱着膝盖望着窗台外簌簌落着花瓣的梨花树,明艳的阳光到了里屋,只剩下薄薄一层。
这时,屋外静鸾端着药进来,见楚元虞这副落寞的模样,脸上有了愁色。“姑娘。”她过去放下碗,靠近床榻忧心,“姑娘,喝完药,去院子里坐坐吧,成日闷在屋内,该难过了。”
楚元虞摇了摇头,声音凄凉,“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不!”静鸾声音陡然提高,又降了下来,“姑娘……先喝药。”似是无奈下的妥协。
楚元虞将药一饮而尽,将碗随手搁置在床沿,摇摇欲坠。她问:“萧随是谁?他为什么要关我?”
静鸾面露不忍之色,低声为她解答,“姑娘可曾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那日您……”话未说完,静鸾耳尖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她闭了嘴扭头看去,见雨霜拿了一床新的锦衾云纹厚被进来。
“昨儿王爷过来睡,说姑娘这阁有些冷,阳光进不了,奴婢已吩咐下人添银碳、铺地龙,过会儿就拿来。”雨霜将手中一叠被子放在橱柜,笑吟吟说着。
静鸾:“有妹妹在,我少操了点心。”
雨霜接过话,“正是呢,单姐姐一人,过于劳累了些。”
楚元虞开口,“萧随什么时候回来?”
静鸾未回答,雨霜先道:“瞧奴婢这忘性,王爷方才派人来说了,他晚膳来跟姑娘一起用膳,晚上就不回去了,宿在这。”
楚元虞冷笑一声,“他当我是什么了?想起来了才过来看一眼,我是都不如猪狗了。”
此话一出,两位婢女同时心内一凛,雨霜自觉亏欠,呐呐说不出话,而静鸾则恍惚后心喜,这话实在是太像从前了。是啊,即使是忘却过往,太子还是那个太子,人还是不变的。
“姑娘莫要作践自己。”静鸾对萧随恨得牙痒痒,知道姑娘重情,便掳走她在意的人,发觉这样困不住楚元虞,便强逼她,害得她自跳河水。
静鸾又有了忧愁,姑娘性子强硬,跟萧随势不两立,早已是仇人的存在。
如今她是失忆了,才勉强受制于人,若是恢复了记忆,只怕是……
她掀开楚元虞衣裳,在她刀伤的疤痕处抹祛疤膏,那一刀太狠了,过了这么久,才堪堪愈合结痂。静鸾更是抹得细致了,怕弄疼了她。
楚元虞待她处理完伤口便要睡下了,她让静鸾和雨霜不要进来。受困于人,她无心去做任何事情,脑子一片空茫,将失忆后所有的事情过了一遍。
不知何时,她入了梦乡,忽而一阵风袭过,卷起一截绣着凤凰纹路的衣袖,楚元虞茫然看去,却见那人撞了石柱,头破血流倒在自己面前,她伸手去拉,却怎么也碰不到。
“不要——”楚元虞大叫一声,心脏悸动不已狂跳动着,绝世美貌的脸上尽是汗珠。
她大口呼吸着,睁着眼看着黑暗的纱帐顶,深渊中似乎有什么怪物在凝视着她,楚元虞哽咽两声,团起被子将将盖住脸。
一盏蜡烛恰好亮起,萧随掀开纱帐,“怎么了,虞娘?魇住了么。”
他把手搁在楚元虞额头,察觉到滚烫的触感,萧随顿住,朝外喊道:“你们去请大夫!”
突然,“啪”的一声,萧随的手被打开,黑夜中,楚元虞双眼晶莹湿润,对视时泛着柔弱的光。
萧随心痛了一下,怔在原地解释:“我今天很早就处理完公务,晚膳前就到了,看你在睡觉,我便没有惊扰……”
静鸾和雨霜进来点灯。
楚元虞看着他,眸中有与以往极其惊人相似的恨意,她想说话,奈何高烧累着嗓子,有气无力。
“好,你不要说,我知道是我不好。”萧随怕她气极难受,脱了披风坐在床沿,“她着了风寒,你们没有一个人发现?干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