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樱疑惑看向他。
谢渡解释道:“崔明意之兄崔嘉禾乃颍川郡守。”
沈樱一点即通:“颍川隶属豫州,州刺史掌握下辖郡县长官考绩、任用、调动,日后崔嘉禾归你管?”
谢渡笑道:“正是如此。而且据我所知,崔嘉禾正在运作,预备在下半年履职中枢,任兵部侍郎。届时,若我不同意,崔家诸多筹谋,都只能化作东流水。”
沈樱点了点头。
谢渡继续道:“这只是其一。”
沈樱问:“那其二呢?”
谢渡轻轻一笑:“其二便是,崔氏嫡支目前有三子二女未婚,准备在谢氏、王氏、柳氏、李氏等世家中择亲,如今她得罪了你我,至少谢、王、柳、裴、俞几家,不会再与崔氏联姻,卢奕麟也不会。”
“除此之外,萧、祁、薛等几家,都无适龄儿女,崔家能选择的范围,寥寥无几。崔明意这五个弟弟妹妹,难免要与寒门联姻。这对崔家而言,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沈樱不大明白:“纵与其他的世家联姻,又有什么不好的?”
谢渡道:“世家之所以为世家,除却底蕴深厚,权势、财产、家族之外,还有姻亲之故。像我家,我祖母出身河东裴氏,母亲出身太原王氏,姑祖母嫁入河内俞氏,姑母嫁入皇族,皆是为姻亲盘根错节,互相扶持。”
“崔家目前并无高才,若只与没落世族联姻,缺了姻亲扶持,无异于自掘坟墓。”
沈樱若有所思,想了想,却有些不解:“那崔明意为何针对我?”
沈樱是真不明白:“她的兄长要在你手底下做事,崔家想和你家联姻,她却连表面上的风平浪静都不愿维持。如今她做了皇后,我再也抢不了她的东西,她何至于此?”
谢渡笑了笑,颇有些无奈:“情之一字,使愚者明、智者迷,向来无解。”
沈樱恍然大悟:“她心悦你,嫉妒我能嫁给你。”
谢渡看她,脸上带着笑,意有所指:“若你说这话时,能有半分醋意,我就高兴了。”
沈樱歪头:“醋意?可以。”
她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却唯独心悦你,夫君当真是魅力无边呢……”
谢渡淡淡道:“演的不算。”
沈樱绷不住笑了:“若真的为崔明意吃醋,就不是我了。”
谢渡不语。
沈樱继续道:“我不会为她吃醋,就像你不会因为旁人喜欢我吃醋,是一样的。”
谢渡转过头,双眸望着她的眼睛,倏然笑了,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沈樱怔住,迷惑地看着他。
谢渡抬手,握住她后颈,语带笑意,眼神里却压迫感十足:“沈樱,我当然会吃醋,还会付诸行动。”
“卢奕麟喜欢你,我就让卢伯父给他找了个官当,去京郊大营,一旬才能回家一日,再也不能去见你。”
“萧名扬要娶你,我那天去萧家,是想要成全他和百花楼的欢意姑娘。”
“至于宋妄……”谢渡轻哼一声,“你以为上元节那日,太后怎么神机妙算,竟能捉到崔家的人?是我派了人跟踪宋妄,恰巧撞见了崔家的人罢了。”
沈樱瞪圆双眼,愣愣看着他,一时间有些颠覆看法。
谢渡问:“怕了吗?”
沈樱未反应过来,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
她缓了缓,道:“只是没有料到。”
谢渡是谢家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嫡长子,绝不会如表面上这般光风霁月,清白正直,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她完全想的到,谢渡会对宋妄下手。
却没料到,他竟连卢奕麟都容不下。
沈樱深吸一口气:“卢奕麟是我表兄,我对他没有半点儿女私情。”
谢渡道:“我知道你看不上他,但你是考虑过嫁给他的,对吗?”
沈樱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嫁给他,总比嫁给萧名扬强。”
谢渡便道:“正因如此,京郊大营四品佐领才轮得到他,否则没落如卢氏,卢奕麟入仕,只能从五品坐起。”
沈樱想了想,便没说什么。
谢渡不再提起旁人,看向她:“所以,沈樱,我会为你吃醋,你呢,你以后会吗?”
沈樱想了想,微微摇头:“我想不到。”
想不到她因为一个男人而丧失理智。
和宋妄在一起两年,投怀送抱的女人有很多,却从未激起过她半分情绪。
幸而她有一手以假乱真的好演技。
对她来说,吃醋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那样的反应。
沈樱蹙眉,有些茫然。
谢渡松开握着她后颈的手。
移到前面,抚着她蹙起的眉心,轻笑一声:“别皱眉,放松。”
沈樱下意识舒展了眉心。
谢渡神色很是平静:“这件事你不需要费心。感情的事情,向来都是顺其自然,越强求,便越发求不得。”
“沈樱,我并不着急。时间长了,或许你爱我,比爱你自己更深。”
沈樱没说话,却打心底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第47章 回门谢渡很好
沈樱不吭声。
谢渡一笑,撩开帘子,转了话题:“快到家了,待会儿带你走走,认认门。”
沈樱顿了顿,看着他。
谢渡骤然意识到她该累了,面不改色道:“还是改天吧,今儿累了。”
沈樱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好。”
新婚头三日,一向是新人最忙的时候。
第一日婚礼, 第二日拜见翁姑, 第三日回门,没有半点轻松。
像新妇认门认人这样的事情,其实不在礼制内,只是世家大族枝繁叶茂,若不特意认一认,平常见了恐生出笑话来。
这项礼节,一向放在第二日拜见翁姑后。但今日额外入宫谢恩,沈樱的体力自然比不上他,这件事延后也无妨。
谢渡又想了想,道:“算了,不去也行。”
沈樱疑惑看他。
谢渡解释道:“你乃谢家宗妇,如今更贵为三品诰命夫人,该他们来拜见你。当年母亲嫁入谢家,便是如此。”
沈樱迟疑不决:“那长辈们不会挑你的理吗?”
谢渡温声道:“在京的长辈,除却你今天早上见过的,其余都几乎出了五服,断不敢在你跟前托大。你不用操心了,我去找母亲说。”
沈樱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不知谢渡是怎么说服的谢夫人。
谢夫人特意遣了身边的侍女传话,让沈樱不必前去认门,在家等人拜谒即可。
不过,这项礼可废。
回门之礼却免不了。
三月十九,是回门的日子。
用过早饭,待到日头斜挂时,沈樱拉着谢渡,不疾不徐从南轩堂出门,登上马车,往崇宁街沈府去。
到了沈府,沈既宣携萧夫人、沈舒、沈棋一家四口候在门前。
谢渡先从车上下来,将手递过去,沈樱紧随其后,握住他的手。
二人一同走到沈既宣夫妇跟前。
沈樱行礼:“父亲,夫人。”
谢渡拱手,随着沈樱的称呼:“岳父,夫人。”
沈既宣面带笑意,亲手扶起谢渡:“贤婿毋需多礼,快快请进。”
萧夫人皮笑肉不笑:“大姑娘请进吧。”
一侧,沈舒沈棋乖巧唤道:“姐姐,姐夫。”
沈樱瞥他们一眼,颔首示意,却又看向萧夫人,淡淡道:“怎的只有阿舒和阿棋,其他弟弟妹妹呢?都是夫人的孩子,您要一视同仁才好。”
萧夫人脸色微变,语气冷淡:“他们年幼,吹不得冷风,待大一些,我自然会带着出门见客。”
沈樱笑了笑:“那就好,夫人是长辈,您先请进。”
萧夫人抬脚进去,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谢渡,脸上挂起笑意:“明玄,谢夫人对待嫡子和庶子,也是一视同仁的吗?”
谢渡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眸光微沉,脸色淡了淡,平铺直叙道:“家父家母此生唯我与胞妹两个孩子,既无姬妾,更无庶子。”
萧夫人呆滞一瞬,顿了顿,看向沈既宣。
沈既宣尴尬地笑了笑:“谢相对夫人果然情深。”
萧夫人阴阳怪气:“是啊,世间男儿如谢相者,凤毛麟角。”
谢渡淡笑一声:“我不过随口一说,岳父与夫人切莫因此生气。”
沈既宣忙道:“这是哪里话,我不仅不会生气,还要以谢相为师,端贵品行,和睦家宅。”
谢渡莞尔:“那再好不过。”
一行人缓步走到正厅外。
厅内快步走出来个熟悉的身影。
沈惠坐在厅堂内,一看见他们的沈樱,就匆匆忙忙迎了上来,她握住沈樱的手,上下打量着,顿时红了眼圈,脸上却又挂着笑,极为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