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樱站在谢渡身后,握住他的手,平平静静与宋妄对视:“多谢陛下关怀,臣妇不胜感激。不过,如今罗敷有夫,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还望陛下恪守规矩,切莫再说些令人误会的话。”
宋妄呆了呆:“阿樱,我只是关心你。”
沈樱不咸不淡道:“我自有我的夫君关心,不需要别的男人。陛下,您是君,我们是臣,有些话本不该我说,然今日便逾越一回,陛下的关怀,该留给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才对。”
说着,她抬头,看了眼上首的崔明意,声音冷淡:“陛下,皇后娘娘才是您的妻子,去年十月您往崔氏下聘,难道不曾许下夫妇之诺吗?如今之举,将皇后娘娘置于何地?”
宋妄脸色惨淡:“阿樱……”
去年十月的事情,于他而言,是剜心之痛。
正是从那时起,他才一步一步,失去了心爱的女人。
再也无法回头。
可现在,他最爱的人,拿当时的事情,来诛他的心。
恍惚间,宋妄看向崔明意,眼底只有哀痛,没有情意。
谢太后似乎这才意识到,大殿内还有另一个人,偏了偏头,看向崔明意。
崔明意立于谢太后身侧,毫无掩饰之意,仍是含情脉脉望着谢渡。
谢太后与宋妄都只认为,她看的是宋妄。
宋妄顿了顿,偏过头,没有与她对视。
崔明意面色不变。
谢太后满意地笑了。
她本以为,被沈樱当枪使,当中揭破不得宠爱、不被重视事实,崔明意会尴尬不满。
没想到,此女竟如此沉得住气,毫无异色。
她的情深,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只要有这幅心平气和的气度,就足以母仪天下。
崔氏嫡女,名副其实。
崔明意看到谢太后赞许的神情,才出声,“沈姑娘,您不必为我鸣不平。为人妇者,以夫为天,陛下便是拿我当一根草一捧灰,我也不会有任何不满。”
卑微到了极点。
宋妄不由心生愧疚,低头没有说话。
沈樱冷冷一笑。
若非上元节那日,曾见过她对谢渡是何等反应,或许她真会信了这等腐言朽语。
以夫为天,便是当众含情脉脉看着另一个男人,还李代桃僵到丈夫身上吗?
沈樱忍了忍,没有揭穿她,只对宋妄道:“陛下,皇后娘娘一片深情,您要辜负她吗?”
宋妄惶然无措,看看沈樱,又看看崔明意。
他当然不喜欢崔明意。
可是一个女人,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他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崔明意笑了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贵为天子,做什么都有应该的,哪有辜负一说。”
宋妄下意识转头制止:“你住口!”
他不是真傻子。
不可能听不出来,崔明意这话,是在阴阳怪气沈樱。
谢太后却笑了声:“本宫觉得皇后所言没错。”
宋妄急了,“母后!”
又看向沈樱,只差赌咒发誓:“阿樱,你信我,我绝无这样的想法。”
沈樱讥讽勾唇,略一行礼:“陛下家事,臣妇僭越,还望恕罪,若无其他安排,臣妇告退。”
谢渡亦道:“臣告退。”
二人相携离去。
宋妄立于原地,不敢阻拦。
第46章 崔氏我会为你吃醋,沈樱
待沈樱走远,瞧不见身影。
宋妄蓦地转身,瞪向崔明意:“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崔明意柔弱无辜地眨眨眼,与他对视:“妾不懂陛下的意思,妾刚才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绝对没有掺杂半点私心。”
宋妄咬牙:“你当朕是傻子吗?”
崔明意对这个说法很是认同。
若不是个傻子,也不会明明占据正统,还落得这样被动的下场。
面上却仍维持着端庄贤淑的神态:“陛下若执意误解妾,妾亦无话可说,求陛下给一纸废后诏书,妾绝不敢耽搁一刻。”
说话间,她已然红了眼圈,悲悲戚戚道:“只是,我崔家家教森严,刚嫁便被休弃归家,定是活不成了,还请陛下遣人为我收敛尸骨。”
宋妄冲动的话,顿时噎在嗓子里。
谢太后连忙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好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只要本宫还活着,你就安安心心留在宫里头,我看谁敢让你走。”
又侧目看向宋妄,满脸不悦:“陛下,将人逼到这个地步,你满意了吗?”
宋妄沉着脸,一言不发。
谢太后别有所指:“明意性格柔弱,温柔贤淑,是天生的贤惠,你别把人往坏处想。难道沈樱做不到这般贤淑体贴,恪守女德,你便不许旁人做到?沈樱是个不讲规矩、不懂礼仪的泥腿子,明意却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女,自然与她不同。”
宋妄脸色难看至极,咬牙道:“这与阿樱有什么关系?”
谢太后冷淡道:“若是与她无关,你也不会这样大反应。”
宋妄无话可说。
谢太后看看他,又看看崔明意,叹了口气:“罢了,本宫说话你向来不爱听,也就不提这事儿了。”
“妄儿啊,”她难得唤起这个幼时的称呼,“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你如今有了皇后,也该将以前的旧人放下,去看看新人了。”
她上前一步,抓住宋妄的手,又招手让崔明意过来,将二人的手叠在一处。
“如今你们是大齐的皇帝和皇后,当务之急,便是给本宫生个孙子,给大齐生下太子来,其他的事情,都是小节。”
崔明意柔声道:“妾谨遵母后教诲。”
宋妄没说话,抿了抿唇。
谢太后看向他:“妄儿?”
宋妄闭了闭眼,低声道:“是。”
谢太后满意笑了。
三人手叠在一起,好像一幅其乐融融的天伦图。
秋萍就在此时进来:“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瑜贵妃娘娘在长乐宫外求见。”
崔明意脸色微变,很快遮掩住,笑吟吟看向谢太后。
谢太后脸上顿时带了笑:“快让兰引进来,别在外头站着了。”
她对萧兰引的态度,比起崔明意,要亲热许多。
听到萧兰引来了,宋妄的脸色也缓和了些。
崔明意双手握拳,指甲嵌进肉里,若有所思。
看来,早入宫的这一个月,萧氏女所作所为,不容忽视。
二月十七,还萧兰引还因宋妄逃婚之事大跌颜面,如今竟能哄得太后与宋妄皆喜笑颜开,世家嫡女,本事果真不容小觑。
崔明意想着,心下有了决断。
弯了弯唇,脸上带着温柔和蔼的笑容,亲自到门口,去迎萧兰引。
萧兰引是来向谢太后请安的。
进殿后,行礼道:“妾给太后、陛下、皇后请安。”
谢太后笑了,冲她招手,亲亲热热道:“兰引过来。”
萧兰引走到她身边。
谢太后握住她的手,对崔明意道:“你是皇后,兰引是贵妃,日后你们便亲如姐妹,要互相照拂,互相尊敬,知道吗?”
萧兰引率先道:“妾定会做到。”
崔明意勉强笑笑:“是。”
心下却膈应的很。她是皇后,萧氏不过区区贵妃,本为君臣之别,如今却要互相尊敬,足够恶心人了。
不过,当着谢太后的面,她只有顺从的。
萧兰引来请安,此刻目的达成,便看向宋妄,笑道:“陛下,我昨天晚上刚画了一幅牡丹图,您要不要来长春宫指点一二?”
宋妄脸色缓了缓,点头:“好。”
萧兰引挽上宋妄的手臂,瞥了崔明意一眼:“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这里就交给您了。”
长乐宫内,刀光剑影。
另一边,沈樱与谢渡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谢渡提壶,倒了杯水递给沈樱:“喝点水。”
沈樱接到手中,一口饮尽,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揉了揉额角。
谢渡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头疼?”
沈樱叹息,道:“崔明意明摆着要跟我过不去,日后指不定怎么恶心人,恐怕要跟她有些龃龉。”
谢渡笑了,眼底却尽是凉意:“不用把她当回事,她很快就会后悔今日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