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虞氏的招呼下,虞婉儿便向萧夫人恭敬行了个礼,嗓音轻轻柔柔。
“婉儿见过夫人。”
虞婉儿是下了决心要嫁进谢家的,她想着既然当初萧夫人有同她家结亲的心思,那必然是觉得她的身份才是和谢之骁最相配的。
若是她这些时日再在萧夫人面前表一表态,想必这婚事自然就成了。
可虞婉儿没想到,萧夫人如今的想法早就变了。
昔日虞氏嫁到自家,温婉可人,与大郎也恩爱有加,和和睦睦。
于是萧夫人便想着虞氏那堂妹,定然也是个不错女郎,而年纪又与自家二郎相配,所以未见面时,便想着能不能给自家二郎也促成一桩姻缘。
可谁知,只去年去了一回虞婉儿的及笄宴,萧夫人此等念头再也无了。
第65章 坦白
去年虞婉儿及笄宴,萧夫人因着虞氏的面子也去了兖州一趟。
初见虞家这小女儿时,果如传闻所言。
容貌姣好,姿容出尘。
见她年纪又与自家二郎差不了几岁,于是宴上便和虞夫人随意提了一嘴,可谁知那虞夫人还未表态,这厢小女郎便冷了脸。
“俗语道,宁嫁高郎,不嫁高房。但婉儿并不这般认为,婚姻于女子而言乃大事一桩,高郎高房缺一不可,就是不知谢家二郎算是高郎,还是冀州谢家算是高房呢?”虞婉儿这话说的那是半点情面也未留。
虞婉儿当时一心往上攀,有了太子刘衡这根高木,哪里还能瞧得上一个小小的冀州刺史之子。
更何况她也曾听闻了谢之骁小霸王的t名声,心中便觉是其个粗俗武夫,且听闻文墨音律也是不通,何处能及上刘衡半分。
所以虞婉儿再听到萧夫人的话后立刻甩了脸子,丝毫未将其放在眼中。虽虞夫人颇为窘迫,出来打着圆场,说什么自家小女年纪小不懂事,但言辞之间也并无责怪虞婉儿之意。
萧夫人心里当然不快,再有什么结亲的心思也消逝的一干二净。
后来几月后听闻虞婉儿和刘氏太子议亲,心下这才了然。
原是攀上了皇室,怪不得看不上他们家了。
不过萧夫人也没将这事真放在心上。毕竟女郎千千万,她家二郎难道还非他虞家不可了吗。
萧夫人当时也不过是见虞氏温婉可人,便自觉姐妹二人都是如此,既然妹妹心高气傲,另有高枝而栖,她自然也就不中意了。
再后来替二郎纳了今今为妾,江南女郎,娇艳无比又温柔善良,萧夫人更是满意得不得了,早就将什么虞家抛到脑后了。
虽闻前些日子虞家与刘氏解了婚约,萧夫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见虞婉儿再小意温柔,贤淑可人,萧夫人心中更是不起丝毫波澜。不过虞家投诚了自家夫君,她自然不能去计较过往的那些小事了。
于是这会子虞婉儿向她请安,她大方笑笑,冲几人热切招呼。
“你们都坐下吧,待会儿吃点点心,便一同去祭坛祭花神。”
三人闻言,相继落座。
在郑媪的吩咐下,小厨房上了花瓣形状的点心和花茶。
“今儿,你来尝尝,这冀州的花糕和你昔日在晋安吃的味道是不是有所不同。”萧夫人笑容慈爱。
尤今今闻言便捻了一块桃花点心,糕点松软细腻,嚼在口中只觉口齿生香,舌尖甘甜。
比之晋安的花糕,冀州的花糕似乎更甘甜一些,但却甜而不腻,正是她喜欢的口感。
于是尤今今便笑着看向萧夫人,“今儿喜欢这里的花糕,甘甜却半点不腻,吃起来香香的,好似真的吃到了花瓣一般。”
萧夫人顿时笑了,“还是你会吃,这花糕的甜是用果实自然的甜,未掺入半点糖浆。就像你吃的这个桃花糕,用的就是桃肉的甜,香则是桃花瓣的香。”
尤今今点头,又有些疑惑不解,“可如今才是二月,哪里来的桃子呢?”
虞氏闻言笑眼弯弯地看向就尤今今,“每年秋日府中都会腌一批脆桃存在了冰窖中,为的就是来年做花糕。”
尤今今霎时了然,心道怪不得这桃花糕吃起来带着点点桃肉香。
而一旁的虞婉儿见三人说说笑笑,有来有往的融洽模样,顿时眼底划过一丝不满,她抬眸见对面女郎,率先起了话头,笑意盈盈地看向尤今今。
“想必这位就是尤小夫人了?”
尤今今微愣,有些诧异虞婉儿竟会找她主动搭话,便轻轻点头,抿唇浅笑地看向了她,嗓音轻婉,“虞二姑娘。”
“原来尤小夫人是江南人士,怪不得生的如此娇艳水灵,让婉儿瞧着便自愧不如。”虞婉儿夸的毫不吝啬,笑意也是格外亲和。
尤今今颇有些受宠若惊,立刻回道:“虞二姑娘才叫人自愧不如,昔日就听闻虞二姑娘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真是仙姿佚貌,如天上的九天仙女一般,那是我这等凡人能比的呢。”
“尤小夫人可真会说话。”虞婉儿抿唇笑,只是笑意轻浅,不达眼底。
萧夫人见状则是笑着开口,“婉儿啊,你叫今儿嫂子就行,你既是嬏儿的妹妹,那便也是大郎二郎的妹妹,叫今儿一声嫂子也不为过,小夫人叫起来生疏的很。”
萧夫人此话一出,虞婉儿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一句句尤小夫人,不过是在提醒尤今今她自己妾室的身份。
萧夫人却让她直接叫尤今今嫂子,这不明摆着在替这个妾室立威吗?
尤氏,一个出身如此之低的妾室,有何资格让她一个贵族女郎称为嫂子。
见虞氏笑意微僵,尤今今心中了然,知道她是瞧不上自己的身份。虽方才不知怎的虞婉儿会突然找她寒暄,但现下看来想必也不是诚心。
虞氏听了萧夫人的话后则是心中暗笑。
婆母这番话算是明着表示二郎日后的正妻会是今今了。
她这个好妹妹,心里的算计怕是要落空了。
坐到辰时,谢府上下一众女眷便坐着马车出府赶往花神庙。
花朝节,为百花之节。
而祭花神的主祭人则是要由当地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担任。
一州的主祭人自然是州牧夫人。
但乔夫人年迈,三年前就将祭花神的主祭人让给了萧夫人。如今冀州幽州自立,谢成又成了两州君侯,萧夫人作为君侯夫人,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主祭人。
待一行人到了花神庙,庙中已有谢府的人在布置了。
萧夫人一身雍容广袖交领襦裙,领着虞氏等人在花神庙中操持。
待到了时辰,庙外已经来了许多等候的冀州女眷。
平民女子,贵族女郎,皆着盛装,等着祭拜花神。
萧夫人在祭坛之上如往年一样,将花神祭文献读一番。
而后她便点燃香烛,向花神娘娘的塑像行三拜九叩之礼。
待萧夫人这个主祭人礼毕后,众女眷便依次上香祭拜,祈求花神娘娘保佑冀州花多繁茂,果实丰收,日子幸福美满。
人群中的尤今今,望着那美丽的花神娘娘像,也合掌闭眼也诚心祈福,只愿岁岁平安。
待祭完花神,乔老夫人便招呼着各位贵夫人,女郎一同前去赏花宴了。
赏花宴自然要赏百花。
所以乔老夫人将赏花宴就定在了花神庙附近的桃林之中。
这桃林算是乔家的产业了,林中修有庭院,常用来设宴待客。
待尤今今跟着萧夫人等人到了桃林庭院后,便被那粉灿灿的桃花给惊艳到了。
如今正值初春,正是桃花盛开之始。偌大的桃花林,四处皆是粉嫣,微风轻拂,点点花瓣招摇落下,落在庭院前的青石板上,又是一副好风景。
而除了满林的桃花,庭院中还种了无数姹紫嫣红,远远望去,犹如花海。
宴席的小桌皆是置于庭院的桃花树下,桌案上出了花糕点心和葡萄佳酿以外,都搁置了几盆艳艳牡丹。
赏花宴,自然要赏花。
可赏花之余,不免又会将目光落在那些人比花娇的女郎身上。
尤今今一袭粉色裙裳,乌发如云,此刻立于桃花树下看着那满树桃花,微风吹落时,便伸手去接那飘落而下花瓣,广袖顺势下滑,露出了一截雪白腕子。
而落在众人眼里,那雪肤花貌的粉衣女郎就如同落入凡境的桃花妖一般,不似寻常的娇艳夺目。
乔老夫人自然也看见了,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这女郎定就是那赫赫有名的关东二姝之首了,当下便上前亲热搭话。
“虞二姑娘在冀州这几日,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乔老夫人笑意盈盈,眼含期待。
让正专心赏花的尤今今懵了一瞬,转头看向乔老夫人,依旧温柔地叫着她“虞二姑娘”。
尤今今立刻反应过来这位乔老夫人认错了人,正要开口解释,一旁的萧夫人便走过来笑着开口道。
“乔老夫人,这是我的小儿媳妇今儿。”
尤今今在萧夫人说完后立刻朝乔老夫人行了一礼,轻轻唤了一声乔老夫人。
乔老夫人一听这娇美女郎竟是谢家二郎的人,顿时眼底露着些许失望。
她还以为这姑娘就是虞婉儿呢。
不过这萧清雁的眼光着实不错,竟是能找到这样出众的女郎给自家二郎做妾。
但美貌是美貌,只怕是家世太低,做正妻远是不够的。
乔老夫人笑言,“瞧我真是年纪大了,这眼神也不好使了,竟是认错了人。”说罢拉着尤今今的手朝小夫人亲切夸道,“真是水灵灵的姑娘,与你家二郎正相配呢!”
乔老夫人之前也听闻萧夫人疼爱这个妾室,所以此番赏花宴便也一同邀上了她,今日一见,确实温婉貌美,是个可人儿。
尤今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垂睫犹豫着说些什么的时候。
便听那乔老夫人抬着眼儿,又朝萧夫人问,“你家二郎也快及冠了吧,如今也有了房里人教人事,何时再娶正妻啊?”
前头才夸尤今今与谢二郎相配,后头便又问谢之骁何时再娶正妻,乔老夫人这话问的还尤其自然。
毕竟在她心里,妾室就是妾室,就算再好,那也不能妨碍到娶正头夫人的。
就像她孙子院里的也有两个通房一般,那些只是伺候人的玩意儿,教郎君晓事罢t了,如何能耽误娶正妻。
尤今今垂睫,心里有种说不来的感觉。
她知晓她身份低,且如今还是用了国公府管事老媪干女儿的身份才能成为谢之骁的妾室,若是被人知晓她原是出身晋安女闾,她可能连这个妾室都做不成了,哪里还能奢望什么正头夫人。
所以乔老夫人的话是既刺耳却又是实话,想要辩驳都无从辩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