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出剑,静静地看着宁纯的尸身,好像在打量这位熟悉的师姐,又好像在借着她的脸,观察着陌生的自己。
正如她对宁纯所说,白拂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会为了自己利益杀人的人。
即使挡在她面前的那个人,是曾经与她亲如姐妹的师姐。
白拂英收回剑。
她想,如果宁纯再问一遍当年的那个问题——
“用自己的份例,补上了那两枚灵果,会不会后悔?”
白拂英想,自己的答案仍旧是“不后悔”。
只是,如果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像宁纯所说的大多数人一样,忽视此事,远远走开。
人总是与自己渐行渐远的。
当年被她帮助的几名弟子,哭着说会记住她的恩情。
可当她身陷囹圄之时,他们却忘记了当年的话,对她的判决拍手称快,好像她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白拂英很快就收起了心中那点怅然。
她伸手抱起了宁纯的尸身,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衣服也被蹭上鲜血与肮脏的泥水。
她不想让宁纯的尸体暴露在荒郊野外。
滂沱的大雨模糊了白拂英的视线,她甚至无法分辨自己所处的方向。
一直向着西边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现了一条浅浅的溪流。溪水清澈,周围还算平坦。
白拂英将宁纯的尸体放在溪边一块青石上,又施了一个除尘诀,弄干净宁纯身上的血迹和泥水。
紧接着,她选了一块还算不错的地方开始挖坑。
她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挖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人的大坑。
将宁纯葬入坑中,又添上土,那张熟悉的面孔安安静静的,就这样被泥土掩埋。
不多时,溪边重新变得平坦起来。
白拂英看到这附近生长着一棵柳树,嫩绿的柳枝正随风飘摇。
她折下一根柳枝,俯身插在她的坟头,而后站在溪水边缘,静静地望着她的坟墓。
这位在修真界小有名气的修士,或许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是这么个结局。
死在自己的师妹手上,被凶手葬在太荒最边缘、最隐蔽的某个角落。
白拂英压下心中思绪。
解决了潜在的仇敌,她并没有欣喜。
当然,也没有十分的痛苦与悲伤。
从始至终,她的心中都只有无尽的怅然。
离开坟墓,在森林里走了一段时间。雨渐渐小了,天也渐渐黑了。
阴雨天的黑夜,来得总比晴天时的快上一些。
估摸着今天是回不去了,白拂英也不想夜间赶路。
她摸了个树洞,在里面休息了一夜。
白拂英本想着修炼,但她心绪纷乱,很难进入到入定状态,索性暂且停了修炼,平复心绪。
经过一夜的努力,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第二日清晨,白拂英起来继续赶路,终于在正午之时回到了太荒城。
仅仅过了一天的时间,太荒城没有任何改变,进出人流不息,修士们老老实实排着队,隐隐能听见小声的说话声。
白拂英走到城门口,率先核验了令牌进到城中,随后径直回到城主府。
“白姑娘办完事回来了?”
离得老远,就能看到秦阔肥胖的身影。
他站在城主府门口,来回转悠,四处张望,像是在等着谁,模样颇有几分滑稽。
见白拂英走过来,他脸上又挂上了招牌式的亲切笑容,和蔼地问候着。
如果昨天他没派人跟着她,白拂英倒是会对这老家伙是在关心自己这个观点多几分相信。
“办完了。”
秦阔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他从瞿不知那里得到暗示,对白拂英的态度自然不像是从前那样亲近。
当然,他也没有能力对白拂英直接出手。
秦阔道:“还是白姑娘做事利索。我昨天让手下两个废物出去办事,结果人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偷懒了。”
白拂英停住脚步,侧目看着他。
“偷懒?”
秦阔也眯起眼,脸上亲切的笑也在这一瞬间,带上了别样的意味。
“怎么?白姑娘看到他们了?如果看到的话,烦请告诉老朽一声,老朽好去教训教训那群兔崽子。”
白拂英冷笑:“秦总管,我觉得他们不是去偷懒了。”
秦阔看着她。
白拂英轻笑一声,迈步向前。
她不去看秦阔,仿佛对方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可随意忽视的小人物。
一句话被她留下,顺着清风缓缓飘进秦阔的耳朵。
“说不定,只是死了呢。”
第051章 鲜血淋漓的战斗
被瞿不知叫过去的时候, 天上仍旧飘着细雨。
瞿不知坐在亭子里,左茯苓则是站在他身后,恭敬地低着头, 正轻声说着什么。
而瞿不知只是垂眼听着,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白拂英走到亭子前, 就隐隐约约捕捉到“武寒光”“伤口”等等字眼。
很明显,左茯苓是在向瞿不知汇报那次任务的详情。
见到白拂英走过来,瞿不知抬了抬手, 制止了左茯苓还没说完的话。
左茯苓就顺从地直起腰, 一双眼睛仿佛不经意地瞄向白拂英的脸。
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顿了顿,左茯苓快速移开目光, 冷哼了一声。
她离瞿不知很近, 瞿不知能听到不屑的冷哼。
但他没阻止,只是别有意味地看着白拂英:“师侄回来了?”
白拂英站在他面前,垂着头看着他。
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但白拂英知道,自己脸上的神情一定不太恭敬。
瞿不知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间,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下面的人报告说, 你这几天和一个中洲来的修士走得很近?”
瞿不知一边说话, 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的神色。
“而且我还听说,那个中洲修士, 以前与你关系很是不错?”
白拂英微微笑道:“师叔不用担心, 我已经把她杀了。”
说着, 从怀中掏出一块弟子令牌, 扔到瞿不知面前的石桌上。
玉牌的一角装在石桌上, 发出一声脆响。瞿不知瞥了玉牌一眼,神色更难看了几分。
也不知他神色难看, 是因为白拂英愈发强横的实力,还是因为她对他随意的态度。
“你跟她关系不是很好?就这么把人杀了?”瞿不知冷哼了一声,“未免也太过冷心冷肺。”
白拂英神色从容:“师侄当然要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了。”
瞿不知见她模样,心愈发沉了下去。
他忽然有些后悔。
白拂英不是可以被随意操控的人。她狠毒、聪明、下手利落,且有着斩破一切的手段和决心。
把这样的人带回来,属实是引狼入室了。
早知道,他应该在遇到她的时候,就动手杀了她。
瞿不知眼睫低垂,挡住眼中滚滚的杀意。
无论如何——白拂英不能久留了。
他必须要趁着她修为尚浅之时,
把这个心腹大患解决掉。
似是感知到瞿不知的情绪,白拂英眸光闪动,心中同样涌上浅淡的杀意。
这对前不久还表现得亲热的师叔侄,此时此刻,已是各怀鬼胎,伺机而动,等着将敌人斩于剑下。
当然,瞿不知并没有发现,当他心中产生了杀意之时,站在他身后的左茯苓,也攥紧了拳头。
清风裹着雨丝,吹入凉亭之中,一股血腥味不知从何而起,转瞬间便涌入风中。
瞿不知回过神,看向白拂英。准确来说,是看向白拂英的左手。
她的左手处已经缠绕了一圈厚厚的白布条。白布条的正中间已经被鲜血浸透,看上去血迹斑斑。
“师侄受伤了?”
白拂英点头:“与人打斗时,不小心被刺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