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罗定春往这边走来,便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邱树声,叮嘱婆子们:“把他看好,我晚些时候再来。”
她出了亭子,看着迎面走来的罗定春,问:“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事情。”罗定春看了一眼亭子里,又替她理了理披风的带子:“东家说了一下关于晚上放焰火的事宜。”
薛芝调侃:“焰火的钱谁出?”
遽然,空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薛芝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阵阵惊呼。
她回头看见,被婆子们架起的邱树声,胸膛插着一根箭矢。
薛芝顿时如坠冰窖。
她木木地走进亭子里,看着邱树声胸膛上的那根箭矢,瞳孔微缩。
那根箭,跟她曾经在酒楼里,射杀安式玉的心腹白三的那根箭矢,一模一样。
是谁在暗地里关注她,纵容她,逗弄她?
第48章 丹书入魔加害薛芝
◎“她不是康敏,是薛芝。”“我早知道。”◎
这个上元节过得相当敷衍,薛芝目睹邱树声的死,当场歇了心思,令人整顿回城。
回城的路上,气氛有些低迷。
薛芝将来龙去脉都想了个遍,将澹台雯的案子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外边儿起了风,吹进了马车里。薛芝抱紧了手里的手炉。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罗定春,难得有些歉意道:“是我扫兴了,让你白白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去筹备。”
罗定春温和道:“无碍,我也理解你的心情。”
薛芝叹了口气,她将脑袋靠在罗定春的肩头,惆怅道:“罗定春,你说,这会不会就是一场局呢?幕后之人将我的魂魄拘了起来,杀害了康敏,然后将我的魂魄放进康敏的肉身里。”
“可是,他们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呢?貌似也说不通。”
“我现在只觉得,我就像是被人逗得团团转的阿猫阿狗,幕后之人不时丢来一条看似是线索的东西,看着我乖巧地跟着他给的线索去探查,他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
薛芝说着说着便有些恼怒:“凭什么他能把我哄得团团转?”
“我想一下,从开局的时候,我为了苏曼娘的案子揪出了安式玉,他伏诛后,苏曼娘的案子便结了。”
“那时我才成为康敏没多久。”
“现在想想,那个案子有些太过简单了,太过顺利了。”
薛芝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罗定春:“你记不记得,安式玉伏诛的那晚,在酒楼里,你和大理寺卿,还有我爹,都在当场。”
罗定春颔首:“我记得。”
“你当时是去做什么?”
他回想了下,才道:“是大理寺卿请了薛太傅和我来吃茶,没有其他事。”
“仅仅是吃茶吗?”薛芝追问:“你再好好儿想想,有没有其他事。”
罗定春又沉思片刻,遂,他笃定道:“只是吃茶,并没有说其他事,顶多是说了些闲话家常,并未涉及公务。”
薛芝眉头拧着,她总觉得不对劲儿。
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儿,她也说不上来。
罗定春静静看着她,须臾,他抬手轻轻抚过她眉心的褶皱:“好了,别想了,我隐隐觉得,澹台雯一案将要结束了。”
薛芝惊诧看他:“你为什么这样觉得?是有什么线索吗?”
“直觉而已。”
她听罢,便将脑袋重新抵了过去,喟叹一声:“若是你的直觉能成真就好了。”
罗定春垂眸可以看见她纤长浓密的睫毛,片刻后,他伸出手将人轻轻搂着,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臂。
回了罗府后,说是裘氏病倒了,薛芝和罗定春去探望。
“母亲觉得吃了药怎么样?”薛芝坐在床沿,看着面色苍白的裘氏,一脸担忧。
罗定春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裘氏的脸上。
裘氏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害得你们担心了。”
她抿了抿略微苍白的唇瓣说道:“别让妍姐儿知道,她年岁小,体弱。我不敢让她来,怕把病气过给了她。”
薛芝安慰:“母亲放心,我们会好好照看妍姐儿的。”
裘氏点点头,她目光落在薛芝的身后。罗定春面色如常,待她的目光扫来,他也出声安慰:“母亲好好休养就是,旁的事不用操心。”
薛芝看见裘氏的眼底晕开两分苦涩。
从裘氏院儿里出来后,天边仅剩最后一丝天光了。
薛芝站在长廊里,她转头看着天边的那一抹天光,愣愣看了半晌,最后才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罗定春搂过她的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夫妻二人慢悠悠回院儿去。
薛芝问道:“关于越怿和宣泷,你知道多少?”
“我想着,你到底比我年长,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罗定春知道的也不多:“你说他们夫妻二人是道士,这我倒是不知道,我想世人也不知。但我隐隐听谁说过,他们夫妻俩的儿子越蝉也是个道士。”
薛芝惊讶:“也是道士?”
她一脸若有所思:“那我们可以从道士入手去查,说不定能查到什么。”
“你没看见。”薛芝想起那夫妻俩的现状,不由叹了口气:“他们全然没了曾经的风华,如今变得……十分凄惨狼狈。”
罗定春:“我听说,早年间朝局动荡,发生了很多事情。说不定越怿夫妻二人便是那些变局中的可怜人。”
二人一路回了院子。
薛芝看见檐下站在丹书。
“不是还受着伤。”薛芝笑了笑:“怎么还在外边儿站着吹风。”
丹书沉默片刻,她提袍跪下,背脊挺得僵直,一言不发。
罗定春挑了挑眉,掀帘出来的小蛮也吓了一跳:“丹书姐姐这是做什么?”
薛芝垂眸,她看了一眼丹书,没说话。
“奶奶。”小蛮抬头看着薛芝,有些无措:“这是怎么了?”
一阵风过,罗定春心思几经变化,似是猜到了什么。
他一手搂过薛芝,一手掀开帘子:“外边儿风大,进屋去吧。”
留下小蛮独自面对跪着的丹书。
她在丹书面前蹲了下来,苦苦劝道:“丹书姐姐怎么了?你是犯了什么错吗?若真是如此,那你快进去给奶奶认错呀,在这里跪着算怎么一回事!”
丹书紧紧抿着唇瓣,眉眼之间带着小蛮没见过的决绝。
小蛮怔了一怔,她轻声呢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屋子里,罗定春替薛芝解开披风,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薛芝捧着热茶,闷闷道:“什么都不想吃。”
罗定春摸了摸她的发顶,温柔道:“还是要吃的。”
“糟鹅掌鸭信可行?”罗定春建议。
薛芝嘟嘴:“那东西弄起来可麻烦了。”
“今日出门前我便让他们预备上了前菜,倒是费不了多少时辰。”罗定春蹲在她面前,牵过她的手,语气轻轻:“芝芝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薛芝看着他清润包含爱意的眼眸,忽然就觉得耳根一阵发烫。她抽回手,别扭道:“要做就赶紧去。”
罗定春笑笑,他揉了揉薛芝的发髻,转身出去了。
薛芝想到跪在门口的丹书,心里便十分烦躁,怎么想怎么烦。
“奶奶。”致知在门口探头探脑。
薛芝一脸烦躁:“何事?鬼鬼祟祟做什么。”
致知进了屋来,讪笑:“奴婢不敢扰了奶奶,只是我们大人去哪里了?”
薛芝歪着身子看他:“有什么事我不能知道?”
致知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能让奶奶知道。”
“大人早在半个月前便做好了两盏花灯放在书房呢,只是今早的时候,书房的窗子没关,大风吹了进去,把花灯吹倒在地上,都跌碎了。”
薛芝愣住。
她问:“是什么样子的花灯?”
“一盏猫儿花灯,一盏莲花花灯。”
“奶奶别以为听着没什么意思。”致知兴致勃勃道:“那猫儿花灯还会走路呢,走路的时候灯身里还能燃着灯呢。”
“莲花花灯可以打开合上,打开的时候可以投出奶奶的身影,就坐在莲花花蕊上,合上的时候也可以看到投出的萤火虫呢。”
薛芝眼眶有些发热。
她故作镇定道:“罗定春忙活这么久,就做出来两盏?”
致知却夸张的哎哟叫:“奶奶这话若是被大人听了,别提多心寒了。”
“为了做那花灯,大人简直跑断了腿,去向木工讨教。雕刻花灯的时候,手上伤了不少地方哩!忙活这么久,大人也只是想在上元节的时候,送给奶奶两盏别出心裁的花灯。”
致知说到最后,有些沮丧道:“可谁知道,花灯竟然碎了,奶奶没看到,真可惜。”
薛芝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你说了,我就看到了。”
致知眨眨眼,他挠挠脑袋:“奶奶这话什么意思?”
小蛮这时进了屋来,她眼眶红红:“奶奶,丹书姐姐是犯了什么错?她眼下还伤着,奶奶能不能饶了她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