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丞一瞬察觉到他的言下之意,脸色迅速变冷,抬起手便一圈朝着谢观鹤击去。但下一秒,谢观鹤便握住储物格里的枪,反手以枪托挡住他的攻势,枪口对准他。
谢观鹤像是彻底丧失了耐心,看着他,“你不会希望她看到这一幕的。”
“那你试试。”江远丞脸上的戾气一点点消散,只是很轻地笑,“试一试,她更相信谁?更……依赖谁。”
他们对视着,气氛一点就燃。
“嗡嗡嗡——”
江远丞的手机震动起来。
谢观鹤挑起眉头,枪在指间打了个旋,他收起了枪,放回储物格。他道:“看来你有别的事要忙了。”
江远丞呼吸重了些,也松开禁锢,转身下了车。
但没几秒,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望着他,“那场火,是不是也和——”
“什么火?”
江远丞话音没说话,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一时间,江远丞与谢观鹤都惊愕望去,只见温之皎站在车前,疑惑地望着江远丞,又望了望车里的谢观鹤。她拧着眉,像是费解似的,“你们在干什么
谢观鹤的手放在膝上,胸膛缓慢起伏,彰显着他与平静表情相悖的思绪。他拉开车门,下了车,看向她,道:“没什么,偶然遇到了,就打个招呼。”
江远丞垂下眼,也如没事人似的,道:“嗯。”
他又道:“你——你们要和我一起去吃早餐吗?”
谢观鹤笑起来,抬起手,揽住温之皎的肩膀,诚恳道:“不必了,我们今天有其他的行程。”
江远丞看了眼温之皎,也只是点头,仍是客套疏离的样子。只是望向谢观鹤时,那眼神还是泄出了几分警告。
谢观鹤全然当做没看见似的,带着温之皎上车。
温之皎只感觉他们气氛有些怪异,一会儿看看谢观鹤,一会儿看看江远丞,眉头越拧越深。直到上了车,她才道:“车昨晚就停在门口了,是你的车?”
“司机给你送石榴,但雨势太大了,开不出去,就在附近休息了。”谢观鹤顿了下,平静道:“正好今天要带你出去,所以我直接过来开车了。”
他话锋一转,只是笑着看她,“他从你公寓里离开的。”
温之皎支着脸,瞥他一眼,笑道:“不是,只是又来找我问过去的事,我让他坐了几分钟。”
谢观鹤脸色不变,似乎没有听出来什么不对。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踩下油门,道:“想去哪里?”
“真奇怪,不是你前天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温之皎觉得好笑似的,拉着安全带,看他,“现在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谢观鹤顿了几秒,道:“去之前,总要先吃些东西,有喜欢的餐厅吗?”
他这么说着,车子却已经启动。
空气十分安静,车子一路驶过不少小水坑,车窗外的景色疯狂倒退,一时间只有空调的声音与两人呼吸的声音。
“谢观鹤,”温之皎突然出声,道:“你看起来脸色好差。”
谢观鹤抬眼看了下后视镜,对上了一双沉郁的黑眸,他移开视线,直视前方,道:“一早过来的,可能没睡好。”
“那怎么不让司机开车呢?”
温之皎问。
她说着,拿出了小镜子,一边欣赏自己的脸,一边补唇妆。一时间,车里只有她的唇抿着又张开,如同吐泡泡似的清脆动静。
谢观鹤的话音戳破了她的泡泡,平直而有力,“想见你。”
温之皎动作停了,转过头,“啊?”
她歪着头,望着他的侧脸,视线从眉眼扫过山根鼻间,殷红的唇,最后停在指尖的猩红上。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似的,他的手指蜷了下,攥住方向盘,指骨苍白。
温之皎“啪”一声收起小镜子,“昨晚我一个人待着都怕得要死了,可你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耶,还敢说想我。真是说胡话。”
谢观鹤笑笑,道:“我怕你已经休息了,电话会吵醒你。”
他又道:“石榴的味道怎么样?”
他的指尖便蜷得更厉害。
“不好吃。”温之皎拉下遮光镜,一边照镜子,一边漫不经心道:“不酸也不甜,味道很寡淡,感觉在喝水吃空气。”
“但人需要水和空气,不是吗?”
谢观鹤话音很轻,像是随口一提似的。
温之皎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又开始对镜子摆弄自己的卷发。她又道:“不想跟你去了,你好无聊,感觉要去的地方也很无聊。”
谢观鹤仍是笑,道:“是。”
温之皎:“……”
她有了些无名火,将遮光镜放上去。
随后,她抱着手臂,再也说话。
温之皎乐于享受任何奉承、告白、礼物、爱以及一切有趣的东西,可这些东西,谢观鹤总不给她。即便她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里,跟他在一起她过得很舒服,可这感觉并不好。
简直就像,怎么也动摇不了他似的。
她开始怀念在病房里,他被她气吐血那一刻了。
虽然被迫喝了几口他的血,但是怎么也比现在他这样好。
明明是昨晚来的,也知道江远丞和她在公寓里待了一夜,却仍然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她感到一种怪异感,说不上愧疚,却绝对说得上恼怒。
温之皎跟自己的思绪打架,宛若猫玩毛线球,越滚越乱,脸上也一会儿皱鼻子,一会儿挑眉,一会儿扯嘴唇的。这样丰富的表情,谢观鹤睨一眼,便尽收眼底,可他仍没说话。
他直视前方,背部贴着座椅,喉咙里时不时涌出些腥味。
在吃了一顿并不愉快的早餐后,他们到了目的地。
一座绿意盎然,依傍着结冰的湖面的丘陵。
天空是水洗的蓝,阳光撒下了暖融融的金黄,时不时有晨跑的人路过。风携着清晨的水汽与松树的味道。
温之皎:“……”
她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谢观鹤却已经买了一个风筝回来,他坐在草坪上,将风筝从包装里取出,慢条斯理地拆风筝线。他道:“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放风筝,要试试吗?”
“你在捉弄我吗?”温之皎坐在他身旁,扯他衣服,“拜托,你前天跟我求婚,我没答应你。结果你说,你会带我去一个地方的,无论怎么想,都应该是证明你诚意的地方吧?”
她真的有点生气了,转过身,扯着谢观鹤的领子晃,“结果你说放风筝?!谢观鹤,你什么意思!”
谢观鹤被她晃得咳嗽了两声,却又按住她的手臂,道:“但风筝总没错。”
“有错!风筝该死,你也该死!”温之皎更生气了,爬到他腿上,眯着眼,“你钓我胃口钓了这么久,结果放这个该死的风筝?!”
谢观鹤抬起手,揽住她的肩膀,他道:“试一试,也许并不糟呢?”
她感觉到被戏弄,一把将他推开,生气地坐在他身边,“要放你自己放,放完把我送回去。”
谢观鹤也不着急,只是脱下了大衣,放在一旁。温之皎“哼”一声,才又站起身,坐在他外套上。
他站在原地,试了试风向,道:“我记得你喜欢风筝。”
“喜欢啊,但这不是一回事。”温之皎想了想,道:“你让我期待落空了,就好像跟我说有一千万,结果只给我五百万,不对,我不要理你。走开!”
她背过身去,抱着膝盖,烦躁地扯草。
谢观鹤牵着风筝,眼看时机到了,便或走或跑,很快,那风筝便从遥遥飞到天际。他看着风筝的方向,或放线,或收线,那风筝便摇曳着,如艳丽的鸟儿飘摇着。
温之皎原本还很有怨念,但是看着风筝在他手里越飞越高,他则一副从容的样子握线。她一时间又有了些心痒痒,也是这时,他慢慢地牵着风筝坐在了她身旁,将线递给她。
谢观鹤笑道:“试一试?”
温之皎很有些忿忿,却迅速接过了,“真受不了你,都说了没兴趣。”
她说完,又仰着头,脸上有了点笑。
谢观鹤勘破她的言不由衷,却也不点出来,只是道:“收线。”
“啊为什么?这风多好啊!”
温之皎看着风筝飘摇,才不理他。
但下一秒,那风筝打了个趔趄似的,竟然要坠下。
温之皎慌了几秒,连忙收线,不多时,坠落的风筝又仰头飞去。
她很费解,道:“明明风那么大。”
“正因为风大,才要收住。”谢观鹤握住她的手,也握住线轮,道:“风会让风筝飞得更远,而不是更高,一直放线,它会飞走。”
温之皎半懂不懂,却感觉又是一阵风飞过,风筝俏皮地随风打了个滚。
她立刻道:“是不是又该收线了。”
“该放线了。”谢观鹤说着,握着她的手,开始放线,那风筝果然又飞高起来,“当风筝左右犹豫时,说明风合适,方向却不对。放手了,就知道要飞去哪里了。”
温之皎闻言,顿时皱着眉头,凝他,“怎么感觉你说话奇奇怪怪的。”
谢观鹤坦然道:“我说话一直如此。”
“不对。”温之皎若有所思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观鹤道:“教你放风筝。”
他望着天,只是道:“江远丞不是好选择,先不提他和陆京择的仇怨,只提一件事。那就是,你怎么敢保证他不会重蹈覆辙呢?”
温之皎笑了起来,“谁说我就一定会选他,或者说,我为什么非要从你们这里选?你现在是害怕了?之前想用他威胁我答应你,结果呢,现在我觉得他不是威胁了,你着急了,慌张了是不是?”
谢观鹤喉结滑动了下,也看着她,“是。”
“是什么是。”温之皎抬眼扫他,抬起手戳他的脸,“是也不选你,谁知道你心里有什么诡计,又为什么想跟我订婚?”
她说这话时,眼睛仍望着他,又亮,手指慢慢划过他的肌肤,“觉得我漂亮?觉得我能利用?觉得我容易被你骗?”
谢观鹤垂着眼看她,“都不是。”
温之皎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可她不信。她抬起手,将线轮放好。随后,她用两只手都托住谢观鹤的脸,手指从他的脸颊一路滑落,停留在胸膛上。肌肉的柔软与肌肤的炽热,还有心脏的鼓动声都贴在她的手心。
心脏越跳越快,他却没什么表情,唯有呼吸乱了一瞬。
温之皎的手从他的胸膛一路游走,途径肋骨、腹部、最后停在了腰侧。谢观鹤的唇动了下,眼睛闪烁中有了些湿润,却像半点尘土都不会沾染的菩萨似的,温驯而平静地感受着她的动作。即便,她感觉到他的体温越来越高,肌肤在她手下轻微抽动又绷紧,还有他口鼻间的雾气都不成了形状。
谢观鹤话音有些低,眼尾发红,“你想找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努力保持着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