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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着有客人在,是以不便当众过问细节,加之二老尚不清楚宋吟心性,怕言多必失,惹恼了好不容易寻回的女儿。
慕夫人挑拣着无伤大雅的问:“你们此番会在隋扬待多久?”
“是啊。”慕老爷接话,语气同样的小心翼翼,“整个隋扬就属咱们慕宅最为阔气,若不嫌弃,住下如何?院子里还有大片花圃,女儿家家应会喜欢。”
卫辞已然陷入了女婿的角色,彬彬有礼道:“既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宋吟忍笑,脆声附和:“好啊。”
至此,气氛总算活络起来。
慕老爷依次介绍起:“这是陆家二郎陆宴,你长姐的夫婿,这是江家老幺鹤安,你们小时候常在一处玩,不过时间久远,你该是记不得了。”
江鹤安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世伯怎的不告诉雪音,我与她打在娘胎里就有了婚约呢。”
陆二郎扶额:“鹤安。”
“怕什么。”江鹤安耸耸肩,看向宋吟,眼神坦荡和煦,“不过自从你被人拐走,世伯主动退婚,道是免得耽误了我的亲事。”
闻言,宋吟悄然打量一眼卫辞,见他神色从容,连唇角勾起的弧度也几近完美,顿时愈发心虚,四两拨千斤地回道:“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
原以为话头已经揭过,谁知卫辞放下茶盏,语带和气:“江公子一表人才,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只我幸运一些,先一步遇见了吟吟,也许这便是缘分罢。”
正所谓丈夫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慕夫人感叹:“二郎道是你不远千里从京中赶来替吟吟查明身世,才有了我们一家子的今日,真是劳你费心了。”
“吟吟的事便是我的事。”卫辞笑笑,“吟吟的家人亦是我的家人。”
一番话说得慕家人心窝里暖洋洋,唯有下首的江鹤安不动声色地皱了皱鼻头。
嘶,好大一股茶味。
慕雪柔知晓宋吟于经商一事兴趣浓厚,道:“现成的夫子在这儿,你且安心住着,有何不懂的问爹娘便是。”
慕老爷爽快点头:“论经商,谁能强过咱们慕家,你若愿意学,爹……我绝不藏私。”
“吟吟提前谢过您二位。”
陆、江两家亦是祖辈从商,谈及彼此熟知的事物,便不必生硬地寻找话头,逐渐其乐融融。
宋吟顺势说了自己有意开连锁书肆,京城、汴州两地的铺子已经落成,此番在隋扬张罗过后,再寻时机去趟锦州、岚河与龙云。
慕老爷一拍大腿:“明儿我带你上街去瞧,闹市区的茶楼、酒楼、食肆,多是咱家的产业。有看得上的,随时腾出来给你。”
长辈既开怀,她便也不急着拒绝,只应下会在隋扬多住上几日,慢慢相看。
不知不觉,畅快地谈了一个多时辰。
慕夫人体弱,久坐不得。宋吟也担心卫辞觉得无趣,由长姐慕雪柔领着去了院落。
慕雪柔见过卫辞气势全开的模样,打从心底有些怵,将人送至,轻晃了晃宋吟的手,耳语道:“先好好歇歇,一会儿来唤你用膳。对了,刚巧近日在迎接秋分,街上正热闹着,你若不嫌累,夜里我们还能出府。”
宋吟喜爱热闹,真心实意地笑了笑:“好呀。”
“吱呀——”
房门阖上。
宋吟方要开口,却被卫辞用双臂禁锢在怀。沾染了清淡茶香的吻蛮横落下,刚巧顺着她张启的唇闯入。
他今日忍耐过了头,此刻满身火气。一手迫使宋吟仰起脸,做出承接的姿势,舌尖重重勾住她,唇瓣时而相触时而分离,暧昧的银丝在光下熠熠闪烁,是十分令人脸红心跳的吻法。
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握拳抵在二人之间,杏眼里水波潋滟。
正当宋吟以为自己会是普天之下第一位被吻得昏过去的女人,卫辞退开距离,体贴地用方帕揩去暧昧痕迹。
“大白天的。”宋吟嗔怪地瞪他一眼。
卫辞复又垂首舔吃她的唇肉,轻咬慢含,模糊道:“白天不行,那夜里呢?”
她一贯受不了卫辞被欲念驱使时的低沉嗓音,不争气地抖抖耳朵,在他意欲离开时,搂住劲瘦腰身,主动回吻。
静谧闺房之中,“啧啧”回响。
纵情过后,宋吟平复了呼吸,环视起屋中陈设。
此间应是慕雪音儿时的住处,博古架上还摆放着孩童喜爱的木雕小马,角角落落一尘不染,俨然每日有人打扫。
铜镜前、衣橱中,亦添了不同年岁的少女物件,想来二老嘴上不提,心底却始终期盼有重逢之时。
她蹭了蹭卫辞宽阔的胸膛,闷声道:“若是慕雪音不曾被拐走,有疼爱她的爹娘与姐姐,应当也会长成无忧无虑的活泼性子。”
不过,便也遇不见卫辞了。
思及此,宋吟故意问:“你说说看,是希望我儿时受些波折,好能顺理成章地遇见你;还是更希望我平安顺利地长大,但也与你无缘得见?”
“……”
卫辞眉心微折,很是一言难尽。
宋吟抬指轻轻抚平他额间的“川”字,软声催促:“你快说嘛。”
卫辞捏合住她的唇,成功惹恼了宋吟,方悠悠答道:“我希望,你不被拐走,但我们注定会相遇。”
他十六岁那年,在隋扬住了整整三月。若宋吟果真在慕家长大,以她半刻也闲不住的性子,总能在街头巷尾遇见。
宋吟听后不以为然,心道若是慕雪音平平安安,想来便也不会有“穿越”的际遇。
“嘶。”她咬了咬唇,抬眸,合理怀疑起,“若慕雪音与宋吟性情不同,却都顶着这么一张脸,你是不是仍会喜欢?”
很好,自己醋自己。
卫辞喉间溢出愉悦的笑,在某人愈发埋怨的眼神中收敛些许,正正经经道:“唔,你的容貌会令我注意到你,可唯有‘宋吟’的性子能令我无法拒绝你的靠近。”
她捋了捋二人从相识到相知的过程,的确如卫辞所说,是她自荐,方有了开始。
将人带回府中后,卫辞起先也并不上心,还是宋吟为了探听卖身契的下落,精心打扮一番,主动去门前“偶遇”。
“……”
往事不堪回首。
卫辞拨弄两下她涨红的脸,亦开始秋后算账,凉声道:“好啊你,当初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我,却甜言蜜语一句接又一句,呵,还成日费尽心思将我往床上引。”
宋吟白他一眼:“男子不大多这般走肾不走心,他们可不管喜不喜欢,长得好看便成,我为何就做不得了?”
听言,卫辞拧眉,流泻出一丝无奈,叹道:“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她得意洋洋地撅起唇:“那你快快来惩罚我。”
“好。”卫辞带着她柔软的小手往下,“惩罚你今夜……如何?”
第69章 大结局(上)
宋吟总算知道他为何坚持以“夫妻”相称,若是未婚,自然不能同吃同住,更遑论行一些教人面红耳赤的私密事。
“别闹了。”她触电般的抽回手,顺道解释,“我瞧江公子心性纯良,并非当真惦念着过去的一纸婚约,想来只是喜爱交朋结友。”
闻言,卫辞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却不发作,微微偏过脸,神情落寞地看向窗外。
“怎么了?”
卫辞几不可察地摇摇头:“没什么。”
宋吟见惯了他倨傲冷淡的样子,骤然露出恹恹的一面,明知用脆弱二字来形容着实突兀,可她竟觉得卫辞整个人快要破碎,无端惹人心生怜惜。
顿时,原就轻柔的嗓音愈发的软,宋吟关切地问:“可是方才大家光顾着谈生意上的事,独独你插不上话,受了冷落?”
自然不是。
卫辞唯有在她面前会多蹦几个字,平日里,与那锯嘴葫芦别无二致,岂会想要主动插话。不过,他极喜欢宋吟这般专注地望向自己,好似世间再无旁的人与事能横亘在彼此之间。
想了想,卫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掀掀眼皮,任她兀自猜测。
沉默带给宋吟的讯息无异于默认,她歉疚地蹭蹭卫辞的脸:“是我不好。”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宋吟的安抚,淡声:“我不想听你再提江鹤安。”
虽是醋了,语气却不似以往霸道,反而近乎是哀求。
宋吟听后心软得不行,捧着他的脸,郑重开口:“不提了不提了,总归你我才是有圣上赐婚的正经夫妻,别不开心。”
卫辞面色稍霁,与她对视,略带犹豫道:“可……你与他的婚约在前,我才是后来的那一个。”
位高者低头,倨傲者脆弱,个中反差着实撩人心弦。
宋吟耳根倏地发烫,呼吸也乱了一拍,张臂揽着他靠向胸口,低声温柔地哄:“我只要你。”
卫辞唇角不可抑制地勾起,在宋吟垂眸看过来时收敛,眼尾上挑,将信将疑道:“不许骗我。”
“不骗你。”宋吟笑着吻上他的眉心,“最喜欢阿辞了。”
卫辞觉出了装乖扮弱的好处,气势全收,只适时用漂亮眸子哀怨地睇一眼,迷得宋吟神魂颠倒,亦不再推拒他无休无止的揉弄。
二人在房中温存半日,夕阳西下,小厮前来叩门,道是晚膳已经备妥。
出了小院,见廊下燃起了灯,星星点点,为茂盛的花草罩上暖融外衣。待靠近膳厅,食物香气先一步传来,伴着模糊却疗愈的谈笑声。
而身侧,立着两情相悦的心上人。
过分温馨的画面,令宋吟蓦然动容。她不禁回想起一路行来所遇之人,宛如根根细线,将来自另一时空的魂魄与陌生朝代缔连。
看似薄弱,然而拧成一团,早已粗若麻绳,轻易折不断。
“怎么了?”卫辞扫过她洇红的眼尾,下意识停步,目露担忧,“可是不舒服?”
宋吟摇摇头,主动牵过他的手:“只是忽而意识到自己当真有了家人,还有位俊俏的未来夫婿,一时恍然若梦。”
他固执地纠正:“并非未来夫婿。”
“知道了。”
慕雪柔在双亲右手边空出宋吟与卫辞的座儿,顺势提起:“家中还有位小弟,今年十二岁,他去了书院,要等到旬假才能回。”
白日里见到宋吟,一家人喜出望外,将慕雪靖忘得干干净净,还是江鹤安随口问了句,方记得说与她。
宋吟失笑,卫辞则看向上首:“总归也不急,不如待幼弟旬假过完我们再启程。”
正所谓出嫁从夫,自古女子成了婚,若非双亲缠绵病榻,鲜有长期赖在娘家的。是以卫辞能如此提议,着实令两老心中熨帖,一时,看向他的眼神,带了十足的感激。
慕夫人背过身拭了拭泪,真切道:“那便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