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工业局这一手釜底抽薪,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不少人都觉得叶满枝这个女领导不好应付,连唐占山这样的老资格都被她涮了,那其他人不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嘛。
所以,最近来局里汇报工作的人特别多。
有些大聪明想得多,以为叶满枝这一手是杀鸡儆猴呢!
像是生怕成为第二个缝纫机厂,同样由叶满枝负责的柠檬酸项目,突然就有了动静。
酵母厂往柠檬酸车间投了十万块钱,让搁置了大半年的项目又重新动工了。
这对叶满枝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呀!
人家都觉得她是杀鸡儆猴,这鸡要是死而复生了,那还能有威慑作用吗?
因此,奚迎春觉得缝纫机厂这事有点悬,唐占山也许要失望了。
……
叶满枝今天并不在局里,人家酵母厂投了十万块钱,她去酵母厂调研了。
在厂里待了一下午,下班后就直接坐车回了家。
吴峥嵘前几天去北京出差了,去了一周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她和有言,她得早点回家陪陪闺女。
时间还早,她先去菜市场买菜,瞧见有卖猪蹄的,赶紧斥巨资拿下两个。
等她提着菜和肉,溜溜达达走回家的时候,吴玉琢已经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了。
“今天放学这么早?”叶满枝看了眼挂钟说,“不会是逃学了吧?”
“没有没有,我一下课就直接跑回来了!”
吴玉琢跟屁虫似的,跟着妈妈进了厨房,悄声说:“妈妈,我跟你说个事!”
“嗯,说吧。”叶满枝将刚买的豆角交给她,“顺便帮我择菜。”
“……”吴玉琢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剥豆角丝,接着说,“我听说周伯伯要当所长了。”
“他本来就是所长啊。”叶满枝盯着猪蹄,答得心不在焉。
“不是,要当正所长了!”
“你从哪听来的消息?”叶满枝好笑道,“周所当了正所长,那你爸去哪?”
“不知道我爸能去哪,”吴玉琢低声道,“我跟伊伊去上学的时候,碰见孙杰那个大嘴巴了,他说我爸这次去北京,就是被上级调走了。本来我们都没当真,我爸总去外地出差嘛。但是伊伊回家问了周伯伯,周伯伯没否认,还让她嘴巴严实点,少去外面乱说。”
“那伊伊的嘴巴也不严实啊。”叶满枝笑道,“这不是告诉你了嘛!”
“哎呀,”吴玉琢扔下豆角,焦急道,“我都急死啦,万一我爸真被调走了怎么办?”
叶满枝不确定地说:“应该没那么容易被调走吧?”
科研单位人才的流动性比企业还低呢。
而且1062所这几年发展受限,吴峥嵘说他已经做好了一辈子扎根在1062所的准备,咋可能突然就将他调走呢?
能调去哪里啊?
因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母女俩都没有心思做饭了。
吴玉琢不舍道:“我爸要是调去其他单位,咱们肯定要搬家的。咱家在军事学院住了十多年了,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在这里,突然让我离开,还挺舍不得的。”
叶满枝心说,要是在滨江内部调动还算是好的,无外乎是搬到另一个家属院去住。
她不怕吴峥嵘调任,唯一担心的是上级会将他调到外地去。
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叶满枝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问了一个经典难题。
“闺女,要是你爸被调去外地工作了,你想跟着我,还是跟着你爸啊?”
“……”
“问你呢!”
吴玉琢想跟着妈妈,又觉得对不住远在北京的亲爹。
她放下豆角,哎呀一声说:“那都是孙杰瞎说的,这事还没谱儿呢!等我爸出差回来再说吧!”
第239章
吴玉琢带回的小道消息, 让母女俩悬心好长时间。
尤其是小吴同学,她的童年和青春期,都是在这个大院里度过的。
想着即将离开熟悉的大院与朋友, 父母还可能因此分居两地,吴玉琢很难得地哭了鼻子。
作为知情人, 周伊也陪着小伙伴哭了好几回。
叶满枝心疼又好笑地说:“吴所连个确切消息都没传回来, 你俩哭得有点早吧?”
“我们就是忍不住呀!”俩姑娘同时吸着鼻子嘟囔。
伊伊不舍道:“我俩在一起十几年, 从来没分开过!”
她跟有言从小一起长大, 既是朋友又是同学,相处的时间比亲姐妹还长呢。
叶满枝在俩姑娘的头毛上摸了摸, 安慰道:“别说还没有确切消息, 就算真的要分开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俩高中毕业, 参加工作的时候,照样要分开呀!”
孩子们没机会考大学, 高中毕业就得上班了。
周所家里, 老大参军, 老二下乡, 最小的两个孩子中, 有一个可以留在城里, 另一个或是当兵或是插队下乡。
听振芳嫂子的意思, 想把最小的周伊留在身边, 让老三出去闯荡。
而自家吴玉琢是独生子女,按照政策是可以留在城里的。
但她还是个小豆包的时候, 就扛着枪在大院里放哨了,早就立志参军。
她跟吴峥嵘对孩子的志向也是支持的,别的不说, 工农兵可以推荐上大学。
叶满枝总觉得,闺女要是不继续念书,就浪费了老吴家祖传的聪明脑袋。
虽说当兵辛苦了点,可是,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万一以后有机会推荐上大学,那就更好了!
因此,无论周伊的未来要如何安排,哪怕同样去参军,这小姐俩仍是要分开的。
叶满枝的本意是劝这俩姑娘想开点,然而,她这番话却让伊伊再次眼泪汪汪,搂着有言又哭了一通。
叶满枝:“……”
算了,青春期的小姑娘是这样的。
爱哭就哭吧。
她前一晚感叹着小姑娘的多愁善感,次日就在单位见到了自己的小青梅。
林青梅来第一工业局送材料,办完事就上了二楼。
“叶局,你最近可是威名赫赫啊!”
林青梅不爱喝茶,叶满枝给她开了瓶汽水,乐呵呵地问:“你又听谁说什么了?”
“说你厉害呗!拿那个缝纫机厂的什么主任,杀鸡儆猴了!”
“那都是误传的,”叶满枝实话实说道,“我也是被逼到墙角了,才不得不硬气一回。”
轻工业局这情况,她宁可表现得厉害点,也不能让人把她当成面团,随意揉圆搓扁。
那些企业领导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她要是不硬气,以后在工作上的磕磕绊绊会没完没了。
叶满枝放下汽水,关心地问:“你最近怎么样?那个孙副主任还敢欺负你吗?”
“呵,”林青梅皱起眉头,嫌恶道,“我俩现在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他要是还敢冲女同志下手,我就找证据举报他!”
提起这事,她就两眼冒火。
林青梅在汽轮机厂宣传科当副科长,去年科长被调去省里工作了,她学历能力资历都不差什么,本来有机会升任科长的,没想到被车间的一个副主任给顶了。
她当时虽有失落,却也想得开,谁升谁落不光是看能力,还得看综合实力。
比不过人家,她认了。
今年厂办主任退休,空出一个主任的位置,几个副主任资历尚浅,林青梅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无论是宣传科长还是厂办主任,她自认都能胜任。
但她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心知只埋头工作不行,还得去厂领导面前露露脸。
结果她刚委婉表达了自己想争取当厂办主任的心思,就被那孙志刚摸了手、搂了腰。
她好悬没被这意外状况吓死,当场就甩过去一巴掌,将人推开了。
她干工作这么多年,小打小闹的调戏也遇到过一些,泼辣地怼回去就算了。
但是这种直接上手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大家都是成年人,那姓孙的是啥意思,她能不懂吗?
林青梅寻思自己惹不起人家,大不了就不当这个厂办主任呗。
可是,自己不追究,那老灯泡却没完没了。
在全厂职工大会上点名批评她,宣传科的工作也接二连三地被驳回。
一副逼她就范的架势。
林青梅心想,老娘可不是没有靠山的人,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于是,她就把这阵子的遭遇讲给了靠山——叶来芽。
叶来芽当时还在曙光厂当主任,对滨江汽轮机厂的工作插不上手。
但她的老搭档是第一工业局的局长,正是汽轮机厂的主管领导。
雷万元接到请托以后没干什么特别的,只是去厂里调研的时候,熟稔地跟她多说了几句话。
那姓孙的老灯泡还算有眼色,之后没再为难她。
选拔厂办主任的时候,也没再极力反对。
林青梅郁闷道:“我这个厂办主任当得真是不痛快,每天都得对着他那张老脸。”
“他敢大剌剌地动手欺负女同志,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你就没听到什么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