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也因此为她摆了一桌酒席庆祝。
“我原本对吴峥嵘那小子很有好感,结果,有一次上数学课的时候,突然被我发现,他竟然在奖状上演算!把那张优秀学生奖状当草纸用!那个画面对我的冲击力毕生难忘,我当时恨不得掐死他!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被别人弃如敝屣,谁能懂她那一刻的心情?
虽然吴峥嵘主观上没对她做过什么,但她当时真的觉得自己被狠狠羞辱了!
这种男人怎么居家过日子呀?气也要被他气死了!
呵呵,不出她所料,吴峥嵘的对象果真是由组织介绍的!
叶满枝狠狠点头,面上与她同仇敌忾,可她心里着实无法与这些天之骄子和天之骄女共情。
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中上游,从没像贺望兰这样优秀过。
当然,她也没像人家那么刻苦过。
她要是吴峥嵘的同学,肯定是拍手说“峥嵘哥哥好厉害”那一伙儿的。
她本身不是特别优秀,但她能接受特别优秀的人。
叶满枝牌技不精,再加上她心思不在打牌上,没几下就输了一块钱和三张粮票。
她们玩的是一毛、两毛和三毛的,筹码不算大,但架不住她总输。
眼瞅着快要输到两块钱了,她实在坐不住,找个上厕所的借口离开了牌桌。
吴峥嵘还在院子里跟人聊天,见她突然跑出来,便迎上来问:“怎么不玩了?”
打牌是同学聚会的保留节目,每次都能消磨大半天,所以他很少参加同学聚会,有事直接电话联系。
叶满枝不好意思道:“我玩得不好,已经输了两块钱了!”
吴峥嵘随手把自己的钱包递给她,“没事,玩去吧。”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满枝把钱包推回去,小声说,“我只懂一点点打麻将的规则,没怎么上过牌桌,她们都太厉害了,我往那一坐就一直输钱。”
见她紧张兮兮的,吴峥嵘也像她一样压低声音说:“在这里打牌,赢了未必是好事,输了也未必是坏事。”
“什么意思啊?”
吴峥嵘往江边的一个尖顶木屋指了指,问:“看到那里了吧?”
“嗯。”
“那是江畔餐厅,老陈他们航政管理局开的。”
“?”
“大家经常在老陈家聚会,但并不用他们两口子准备午饭晚饭。谁在牌桌上赢了,谁就去江畔餐厅点菜。打牌赢的那几块钱,未必够这么多人吃饭的开销,多半还得自己填补一些。”
叶满枝没想到他们这同学聚会的说道还挺多,睁大眼睛问:“这么多人吃饭,岂不是要吃进去半个月的工资?”
“所以,你输点钱给她们,就算是咱们凑份子了。”吴峥嵘把钱包放进她掌心,“玩去吧,别有心理负担。”
把输掉的钱当成份子钱,让叶满枝心里好受了许多。
但她不太会打牌,从中感受不到什么乐趣,不太想进去玩了。
见她确实没兴致,吴峥嵘想了想,冲陈卓越的儿子招招手,“解放,帮我买几根冰棍去!”
“买几根呀?”陈解放噌噌跑了过来。
“买够小朋友和女同志吃的就行。”
陈解放小朋友机灵地问:“买奶油冰棍行吗?”
“行。”吴峥嵘给他一块钱,“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
闻言,解放小朋友立即揣着钱跑了。
叶满枝笑问:“这孩子今年七岁了吧?”
“嗯,眼力不错。”
“我哪有什么眼力啊。街道提前做过统计,今年入学的小学生,不是解放就是建国。你去小学门口喊一声‘解放’,一半的孩子会回头。”
叶满枝心想,吴峥嵘的同学都是文化人,怎么给孩子取这种名字?
不过,转念再一想,这名字还挺有意义的,只有那一年出生的孩子才适合取这个名字。
错过就可惜了。
陈解放小朋友很快就捧着一饭盒奶油冰棍回来了。
吴峥嵘把冰棍拿给女同志们,对金萍说:“嫂子,你们先歇会儿,换我们男同志上场码两圈。”
“难得见你主动要求打牌,”金萍笑道,“那你们玩吧,小叶第一次来,我带她去江边转转。”
老陈刚才跟她提过,吴峥嵘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往叶满枝身上瞅了一眼,心想这任务八成在对象身上。
两人从小院里出来,走上十几米就是沙滩。
江风习习,吹得人心情都跟着舒畅了。
金萍咬了一口冰棍,主动开口问:“小叶,你之前是不是去正阳区教育局申请过小学的建校批文?”
“嫂子,你怎么知道呢?”
“还追到澡堂子里了吧?”
“啊……”
叶满枝傻了,她这事从没大肆宣扬过呀,怎么连吴峥嵘同学的爱人都知道了!
那吴峥嵘是不是也知道啦?
“小学师资力量跟不上是全市的问题,你们区里的同志来市里开会时,说过基层的困难,倒了一番苦水,还特意拿你这件事举例来着。”
叶满枝脸都红了,“我当时没说姓名和单位啊。”
“你去教育局递交申请的时候留信息了吧?”
叶满枝:“……”
忘记这一茬了。
人家要是有心想查,还真能查出来。
金萍笑说:“你一说自己在光明街道办工作,我就基本对上号了。”
“那我岂不是丢人丢到市里去了?”叶满枝额角冒汗。
“不丢人啊,虽然可乐,但也从侧面说明了你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把领导堵在澡堂子里,有些剑走偏锋了,可是,对你们街道的群众来说,你是个好干部。”
叶满枝心说,反正已经丢人了,索性就把事情摊开了说吧。
“嫂子,既然区领导已经拿我举过例子了,想来市领导们也是了解基层工作难处的。我们街道今年保守估计,有上百名学龄儿童失学。前几天,因为孩子不能上学的问题,家长与街道起了很大的冲突,这么多孩子不能按时就学,存在的隐患太大了。市里能不能在新建小学指标的事情上通融通融?”
金萍安抚道:“小叶,基层的情况领导们都清楚,但上面手松一尺,下面就宽出一丈。一旦市里放开了新办小学的口子,其他单位肯定会一窝蜂地涌上来。市财政给教育的拨款是有限的,咱们今年的主要任务就是扩招中学生,大量培养建设社会主义事业的可用之才。”
什么叫可用之才?
必须是经过简单学习培训,就能立即到工作岗位上参与生产的。
叶满枝理解地颔首,同时提出了一个她觉得可以兼顾的办法。
“嫂子,我知道现在市里不鼓励民办学校,但是,在这种社会主义大发展的特殊时期,咱们可不可以特事特办?”
“嗯,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大家相互探讨一下。”
以金萍的年纪,在市教育局还说不上什么话,但她是督导室的,可以为领导建言献策。
小学和中学教育无法平衡,是目前市局领导也很头疼的问题。
基层同志往区县跑,区县的同志又往市里和省里跑,大家的压力其实都不小。
叶满枝在心里想着措辞,思考片刻才说:“我们基层的最大诉求是,让孩子有学上有书读,至于学校到底是民办的,还是公办的,其实并不是关键。”
“嗯。”
“而上一级领导遇到的问题是,财政拿不出钱来,还不想由基层新建民办小学,对吧?”
这话比较直白,但一针见血,金萍无奈地点点头。
于是,叶满枝大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咱们可不可以假设一种可能?就是教育局给我们街道批一个公办小学的建设指标,但初期没有财政拨款,建校资金由基层暂时垫付。”
“这样建成的学校仍是公办学校,教职工也由教育局委派、发放工资。我们街道只负责学校初期建设的筹备工作,后续仍由教育局管理。”
之前穆主任想新办扫盲学校,办学经费也是需要街道自行筹措的。
她原本想对金萍说,建校资金由基层自行筹措。
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吴峥嵘在路上就叮嘱过她了,讲话不要太实诚。
跟市局领导谈判,与在菜市场买菜差不多,都要有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垫付资金和自行筹措资金,对街道来说没什么区别。
这钱花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从市里要回这笔垫付资金。
但是民间垫付和民间筹款,对市领导来说,区别还是很大的。
所以,她事到临头留了一个心眼,把街道筹款换成了垫付。
给之后的讨价还价留点余地。
金萍在沙滩上来回踱步,权衡着这个办法的利弊。
这确实是一个全新的思路。
市里暂时无法往小学校上贴钱,但基层对小学教育的需求太高了,小学校早晚要建的。
如果以贷款的方式,让有需要的街道乡镇自行建校。
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市里的财政压力。
不过,缓解压力不是无压力。
这种寅吃卯粮的事,有些领导肯定考虑过。
一旦现任领导决定贷款建校,很可能会被之后几年的继任者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