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东升在大院儿里混了这么多年,当然不可能被动挨打。
挨打变成了互殴,事情闹大以后,双方都进了派出所。占理的迟东升不依不饶,事情闹得不算小,连二姐这边都听说了。
因为这件事,穆主任又往656厂跑了好几趟,甚至还特意摆酒请客,招待了一个副厂长。
可惜请客效果不佳。
叶满枝寻思,连穆主任都亲自上酒桌拉关系了,她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她在厂里有吴峥嵘的关系在,其实可以适当用一用的。
叶满枝打定了主意,下班后就跑去了军代室,打算亲自跟军代表同志拉拉关系。
吴峥嵘还处于尚未转正的追求阶段,按理说应该拿出诚意积极表现。
何况叶满枝从不找他办事,难得开口一次,还是为了公事。
但他沉吟了一阵,仍是选择客观地跟她谈一谈办学的事情。
“现在厂里正在扩建分厂,建设资金和生产资金的缺口都很大。在已有一所子弟小学的情况下,厂里不太可能拨款筹建分校。”
“但现在子弟小学的师资力量跟不上,很多孩子失学呀!”
“来芽,我可以建议厂里多给子弟小学分配几名教师,把失学的孩子尽快安排进去读书。但是,你们街道提出的,合办小学的提议,厂里暂时不会考虑,现在不是拨款建分校的合适时机。”
叶满枝暗道,能办一件是一件,若是能把扫盲班的一部分孩子安排到正规学校念书,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至于656厂以外的孩子要如何安排,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小学生读书的事情上,叶满枝不怕给他添麻烦,追问道:“真的能给子弟校增加教师吗?”
吴峥嵘郑重其事道:“领导难得给我指派任务,我肯定要尽心尽力完成的。”
叶满枝笑:“那我可就等你好消息啦?”
“嗯。”
叶满枝知道他现在忙得分身乏术,说完正事就准备离开了。
然而,她刚起身,就被吴峥嵘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这周末我有个同学聚会,你跟我一起去吧?”
“你的同学聚会,让我去干什么?”
“你说呢?”
“我不知道。”
见她装傻,吴峥嵘不禁失笑:“你觉得我现在会有兴致参加同学聚会么?”
作为厂子弟,叶满枝当然知道现在厂里有多忙碌,疑惑道:“对啊,你怎么会有时间参加同学聚会?”
“你不是想要公办小学的指标么,我有个同学的爱人是市教育局的。被区里堵死的事情,也许可以从市局想想办法。”吴峥嵘轻笑,“不过,同学聚会要携家属出席,想跟我一起出席的话,就得委屈你给我当一天家属了……”
第35章
叶满枝刚毕业几个月, 连自己的同学会都没参加过。
但她对吴峥嵘的同学聚会期待满满,总觉得能由此窥探到他的另一面。
“这次同学聚会只有五六人,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不用紧张。”
“我没紧张啊。”
“既然没紧张,你总盯着我干什么?”吴峥嵘偏头瞥她一眼。
叶满枝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若无其事道:“我看风景呢。”
她觉得吴峥嵘今天英俊得有点莫名其妙了……
吴大美人平时从不刻意打扮自己, 衣着方面除了军装就是衬衫。由于时常戴军帽, 发型更是表现潦草。
对方能屡次勾起她的色心歹意, 纯粹是靠着那张天生丽质的帅脸。
可是!
叶满枝往他熨烫妥帖的白衬衫上瞟了一眼,继两人相亲之后, 吴峥嵘居然再一次从头到脚精致起来了!
这种感觉就好比, 摆在面前的明明是她吃惯的红烧肉, 却突然改名叫东坡肉, 还换了一个金镶玉的盘子。
虽然知道还是那个味儿,却仍有凑上去尝一口的冲动。
吴峥嵘任由她偷偷打量了一路, 汽车开到江边时, 提醒她准备下车。
这边是滨江的轮渡码头, 乘坐轮船可以沿江南下前往其他省市。
此时正是中午, 有许多市民趁着周末来江边划船,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飘荡着轮船和小舟。
码头东侧的江岸边, 修建了一排俄式木刻楞房, 有原木色的, 也有粉刷了彩色油漆的。
吴峥嵘一边给她介绍聚会成员的基本情况,一边带着她穿过码头, 来到了一间蓝墙红顶的木刻楞门前。
不等他推门,木屋的窗子里突然传出一道清亮的女声:“吴峥嵘来了!”
“哎,他自己来的, 还是带媳妇来的?”
“好像是带媳妇来的,我瞧着他身边还有个女同志。”
吴峥嵘和叶满枝:“::::::”
屋里的人闹哄了一阵,然后鱼贯跑出来五六人。
吴峥嵘对他们愕然和打趣的目光视而不见,淡定地替双方做了简单介绍。
其中一个体型偏胖,穿着制服的男人,往叶满枝脸上扫了一眼,压下眼底惊讶,热情招呼道:“峥嵘总算舍得把媳妇带出来了,欢迎欢迎,快进屋吧!”
他们这帮人既是中学同学,又是省大的教职工子弟,几乎都是一起长大的同龄人,除了吴峥嵘,其他人都快三十了。
而吴峥嵘这媳妇,显见的与他们不是一个年龄段的。
早就听说吴院长在给他物色对象,没想到物色了一个这么年轻的!
叶满枝见他穿着航政的制服,心知他就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笑着说:“班长,今天要麻烦你跟嫂子了!”
“哈哈哈,麻烦啥,我整天守在码头上,没劲得很,巴不得你们天天来!”
几个女同志把新来的叶满枝带进了屋,陈卓越拉着吴峥嵘走在后面,小声问:“你小子咋回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么就不娶,一娶就娶个这么年轻的!这年纪也太小了点!”
吴峥嵘不客气道:“对你们来说,确实有点年轻。”
“我也没比你大几岁啊!”陈卓越瞪他一眼,又向他打听,“这位是吴院长给你相看的还是你自己相看的?哪家的姑娘啊?”
看那小叶的外貌气质,像是吴院长中意的媳妇人选。
不过,以吴峥嵘的尿性,八成不会受他爷爷摆布。
吴峥嵘照实说:“组织介绍的。”
“难怪呢!组织介绍的好啊,靠谱!”
能被组织介绍给吴峥嵘的女同志,在家庭成分、文化程度方面肯定是经得起推敲的。
虽然看上去年轻了些,但是只凭“组织介绍”这一点,就能打消所有人的疑虑了。
而且组织介绍的婚姻,进展通常很快,认识一个月就领证的也大有人在。
陈卓越哈哈笑道:“咱班最后一个光棍儿终于有希望结婚了,一会儿让她们帮你说说好话,争取让你早点办喜事!”
吴峥嵘与几个男同志在院子里说话,而女同志这边,叶满枝被人带进了一个很大的开间里。
开间一侧摆着一张圆形大餐桌,另一侧支着一张麻将桌。
她来参加聚会前,偷偷在心里预演了几遍,与吴峥嵘这些同学客套寒暄的场景,可惜进屋以后,她准备的那些话一句也没用上,与大家简单招呼了一圈,就被人按到了麻将桌上。
“小叶,会打麻将吧?”
“会。”
叶满枝知道打麻将的规则,姥姥经常跟人打麻将,但她自己几乎没上过牌桌。
她觉得熟悉规则就算是会的,而在场众人却以为她这个“会”是很精通的意思,立即给她安排了一个座位。
大家一起切磋牌技。
“小叶,来了这里别拘束,打两圈麻将就熟悉了!”
叶满枝往牌桌旁看了看。
一共三个女同志,其中两位是吴峥嵘的同学,另一个是陈卓越的爱人金萍,在市教育局工作。
她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与教育局领导谈谈小学的问题,此时有机会拉近关系,她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就这样坐在了麻将桌旁,蒙头蒙脑地跟人搓起了麻将。
金萍还把她自己酿的葡萄酒给每人倒了一大杯,据说酒劲儿不大,可以当汽水喝。
“小叶,你跟吴峥嵘怎么认识的啊?”贺望兰打了张八万。
“组织介绍的。”
“哈哈,我说对了吧!”贺望兰看向对面的朱瑾,“他那种人,只靠他自己,一辈子也别想娶媳妇了!”
朱瑾瞪她一眼,“当着小叶的面,你胡说什么呢!小叶,你别理她,她那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呢!”
叶满枝往两人脸上扫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她咋感觉这个贺望兰跟吴峥嵘有故事啊?
贺望兰盯着自己的牌,哼笑道:“我儿子都五岁了,谁还惦记他啊!不过,我当初真是恨死他了!我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男同学!”
她抽空抬头对叶满枝解释:“小叶,你别误会,我跟吴峥嵘啥关系也没有!就是年少无知的时候,被他迷惑过。”
朱瑾笑:“很多女同学都被迷惑过。”
“你们是被他那张脸迷惑的,但我不一样啊。吴峥嵘虽然总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但学习成绩好,我就欣赏学习好的男同学。当时咱们一个年级只发三张优秀学生奖状,我那会儿真是拼了命地读书,头悬梁锥刺股,好不容易以第二名的成绩获得了嘉奖。”
叶满枝羡慕地问:“你读书的时候,学习那么好呀?”
“那时候确实很用功,拿到奖状以后,我还特意装裱起来,挂到了我房间的墙上,没事总要看一看。”
他们学校是当时全市最好的国立中学,大多数学生出身良好,有来自书香门第的,也有高官显贵的子女,学生素质普遍很高,每次考试都竞争激烈。
贺望兰能在那么多优秀的同学中杀出重围,拿到一张奖状,心里的得意欣喜之情自不必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