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摇摇头:“也是阿娘没用,从小没给过我家女儿什么好东西,但我女儿配用最好的东西。”
赵溪音听着这话,突然觉得七百多两的珠宝戴在身上,自己也值得:“阿娘给的东西,是全天下最好的。”
说着,赵氏又指了指床下边:“阿娘开铺子挣得钱都在床底下藏着,将来都给你当嫁妆。”
赵溪音乐了:“那我可得赶紧嫁人。”
赵氏戳了下臭丫头的脑门儿:“不害臊。”
咣当——
铺子门没闩,不知被谁被砸了下,赵溪音翻身下床,冲到门口:“你谁呀?干什么?”
杨志维站在门外,看到赵溪音的时候目光有一瞬间的迟疑,身边跟着的丫鬟却目光凌厉、满脸戾气。
“是你?”赵溪音认出了来人,脸色阴沉地更厉害,“你来做什么?”
杨志维在薛静丫鬟的监视下,先是去了虞河村,记忆中的那个家中早已人去楼空,打扫倒是依旧干净。
好一番打听后,才知道赵氏母女已经搬出了虞河村,搬到京城里做生意去了。
他们又辗转来到城南,来到永兴街,寻到这家麻辣烫的铺子。
“怎么了?是谁来了?”赵氏披着衣裳出来,乍一看到杨志维,脚步忽然又顿住。
杨志维许久没见到赵氏和赵溪音,以为母女俩会过得很落魄,谁知赵溪音出落的越发高挑、漂亮,冷起一张脸时,气势上越发足。
变化比较大的是赵氏,离开几年,精神头瞧着越发好了,人瞧着都年轻不少,瞧那身上穿的衣裳料子、手上戴的银镯子,都是新近才买的。
母女俩这样的变化无疑是在打杨志维的脸,他在时,一家三口过得紧紧巴巴,他走了,母女俩反而越来越好。
“咳。”旁边那丫鬟唬着脸,催促杨志维。
杨志维如梦初醒,质问道:“你、你白日里,在首饰铺惹薛小姐不开心了?”
赵溪音“哦”了声:“原来你是为了这事专门找上门,真是薛家的好姑爷,为了护妻,上门寻自己女儿的麻烦。”
杨志维心里掠过一丝难过,嘴上仍旧说:“你惹了薛小姐,就是惹了薛侍郎,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为了你们自己好,给薛小姐道个歉。”
赵溪音笑了下:“那你让薛侍郎来绑了我啊。”
赵氏冲到前面:“你别欺负溪音,有什么事冲我来!谁也不能绑了我的女儿!”
杨志维干脆握着拳头,重重地砸了下门:“你们就道个歉有这么难?非想把事情闹大?”
赵溪音把赵氏拉到身后,正色道:“杨志维,你当了官就不分好坏了是吗?你了解过事情经过吗?你也说了,薛小姐是侍郎千金,我一个平头老百姓能欺负的了她?”
被女儿指名道姓地称呼,杨志维神色诧异到了极点,他走后时其实闹得很不愉快,但他仍时常想着赵氏会留恋他,溪音会想念他。
现在看来,人家只想让他不再出现打搅。
赵氏想赶紧息事宁人,推着门道:“我们要关门了,你赶紧走,不然我们就报官!”
杨志维一口气涌上心头,用力推了下门,门扇打在赵氏身上,把她推了一个踉跄,脚下一滑,竟是摔倒在地上。
赵溪音登时就恼了,喊了声“阿娘”,连忙去搀扶,等把人扶起来,伸手就去抄门口的顶门棍。
可杨志维倒是不是王氏,男子力气大,一把抓住赵溪音手里的棍子,吼道:“你还敢打老子?”
赵溪音是真的恼了:“你身边这个薛家丫鬟不是服侍你的,是来监督你的,你在薛家过得怕是连狗都不如,连个屁都不敢放,只会对着我们母女耍横,你就是最让人恶心的人渣!”
这话算是直接踩在杨志维的痛处上,是的,他在薛家连狗都不如,一个丫鬟也敢对他颐指气使,洗脚水可以随意泼头上……
突然,他发泄似的怒吼一声:“啊!”
而后发疯似的冲向赵溪音,竟是要打人。
“住手!”
不知是谁大喝一声,上来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七手八脚把杨志维摁倒在地,薛家那个丫鬟尖叫一声,连忙躲到一边去。
赵溪音这才看清,喊话的是邻居济世堂老板,带着铺子里几个伙计把她们给救了。
济世堂老板挡在赵氏母女面前,大喝:“哪来的流氓强盗,给我打!”
几个伙计平时都是搬送药材的,力气大,乱拳打在人身上,够杨志维喝一壶了。
赵溪音还有些惊魂未定:“商叔,别把人打死了。”
再怎么说杨志维也是薛侍郎的姑爷,若是把人打死了,济世堂的商老板怕是要摊上事。
“溪音,扶你娘进去,这里有我。”
赵溪音犹豫了下,还是搀扶着赵氏进了屋,她和这位济世堂的商老板打过几次交道,是个办事很稳妥的人。
一盏茶的功夫,商老板进来了:“他们走了。”
赵氏不放心,也是先前被王氏的事搞怕了,担心善后不好,她这铺子会有无穷的麻烦:“可是,他夫人家是高官。”
商老板笑了笑:“高官上面还有更高的官不是,我今日见着溪音的朋友了,听说是当朝国相的外孙女,刚才把国相的名号一搬出来,那人果然有顾忌,怕是以后都不敢再来了。”
赵溪音点点头:“阿娘,不用怕,商叔说的对,他们往后肯定不敢来了。”
赵氏这才安心。
商老板忍不住走上前:“你、你没受伤吧?药铺有上好的跌打酒,我去给你瞧瞧?”
赵氏的脸竟然红了,赵溪音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也好,阿娘刚才摔了一下,得仔细瞧过才放心,阿娘,我陪着你。”
赵氏低低“诶”了声。
-
翌日清晨,赵溪音返回皇宫。
刚到司膳司,徐棠就迎了上来,神色不是很好:“溪音,皇上下旨,不日在乾清宫接见洋使团,膳食由咱们司膳司负责。”
赵溪音很惊奇:“不是尚膳监?”
徐棠摇摇头:“听说这回,还是王监令当皇上推举的司膳司。”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溪音边走边说,“那就先准备着,我来拟写食单。”
徐棠顿了下:“食单,元司膳已经写好了,这回招待洋使团的筵席,她全权负责。”
第54章 寿司
赵溪音待的朝代全然架空, 没有历史可考,只知道国力强盛,版图辽阔, 东南临大海,西北壤高山。
越过大海、高山,外面仍有一些独立的小国,每隔几年就会派遣使团出使本朝, 或是学习交流, 或是友好往来, 一律被成为洋使团。
这回来的不知道又是哪个国家的人,和我朝关系如何。
其实接待洋使团的筵席是最不好做的, 得有非常高的政/治敏感性,知道什么地位的使团配置什么档次的膳食,否则,区区小国配备我朝最高等筵席待遇,或是强国受到小筵席冷待,都会有损我朝天威。
尚膳监以往负责过几次接待洋使团的任务,结果只能说差强人意,所以王监令才会如此好心, 把这桩活让给司膳司。
赵溪音见到元司膳时,她正在大院中对厨娘们的活计指手画脚,安排厨娘们准备明日接待的相关事宜。
赵溪音走上前问:“司膳,食单已经拟写好了?”
元司膳端出司膳司一把手的架势, 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嗯”:“本官是六品司膳, 拟写食单多年, 难道还需要给你过目不成?”
赵溪音本来不想过问元司膳的事,但这几位女官时常不在司膳司, 司膳司又常年不负责筵席事宜,这次乍然接手难免生疏,她担心会出差错。
元司膳代表的是整个司膳司,出现任何差错,都将是整个司膳司一起埋单。
所以她才多嘴问了一句,没想到元司膳对她那么大意见。
赵溪音不置可否,正要去忙别的,听到元司膳又道:“食单虽然拟写好了,还没给皇上过目,你跟本官一起走趟乾清宫。”
赵溪音心想,洋使团不日到来,皇上最重礼仪,这会儿肯定在见礼部大臣和尚仪局的女官,司膳司拟写食单这种小事,皇上怕是没空管。
但她还是跟着元司膳来到乾清宫,果不其然,乾清宫大殿外立着好几个人,礼部官员、尚仪局官员,甚至还有驿丞官员,都在等着向皇上汇报事宜。
汤岱忙得一脑门汗,见赵溪音来,挤出一点空隙问:“赵御厨,元司膳,你们来有何事?”
元司膳连忙换上谦和的态度:“汤总管,司膳司负责接待洋使团的筵席,这是我拟写的食单,想呈递给皇上过目,看哪里还有不妥。”
汤岱抹了一把汗:“哎呦,皇上哪有空看食单啊,向来接待使团的筵席食单,皇上就没看过。”
以前尚膳监负责接待筵席时,也都是王监令自己拟写的食单,落笔时战战兢兢,生怕出错。
拿一份月钱担一份责任,身处监司一把手的位置,就要扛起这个位置的职责,而不是什么事情都要交给皇上裁断,否则皇上得忙成什么样?
也就是礼部等部是重中之重,才得皇上亲自交代。
赵溪音现在知道,为何王监令会把这次的筵席让给司膳司了,合着这是个极其考验为官者能力,和极其劳心劳力的活计。
元司膳这是头一回负责接待宴,心里头也发虚,为难道:“汤总管,若是皇上没空,好歹、好歹您给瞧一眼。”
汤岱“啧”了声:“我就是个伺候皇上的太监,会看什么食单啊?你们司膳司有赵御厨在,出不了差错。”
这话元司膳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有赵御厨在,赵御厨比她这五品女官还厉害吗?
但她又不能得罪汤岱,只得继续哀求:“赵御厨还是个生瓜蛋子,她能懂什么?总管,您就给看一眼吧。”
汤岱才不看呢,看一眼,将来真出了事,他就得但责任,这元司膳就会说,筵席食单是给汤总管过了目的,他又不傻,干嘛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你该去找光禄寺啊。”他说,“光禄寺怎么也算是尚膳监和司膳司的顶头上司,有责任审看司膳司拟写的食单。”
反正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他不看,皇上也是真没空。
元司膳默默叹了口气:“好吧,多谢汤总管。”
她吃了个闭门羹,回司膳司的一路上脸色都不好,快到地方时又突然说:“我得出宫去趟光禄寺,你先回去忙别的。”
这是打算听汤岱的建议,去找光禄寺卿看食单了。
赵溪音点点头,没有异议。
回到司膳司,厨娘们见元司膳没回来,紧绷感一下子消失了,七嘴八舌围上来:“元司膳呢?”
相比于先前的郭掌膳,元司膳和潘典膳这俩人没那么赤/裸裸的惹人厌,但骨子里那股势力讨好的模样,实在让人看不上,对上极尽谄媚,对下严肃苛刻,对己却宽松纵容,这样的官员,厨娘们也很讨厌。
赵溪音说:“没见到皇上,吃了个闭门羹,又去光禄寺了。”
“去光禄寺,怕是也要吃闭门羹了。”
正如汤岱所说,司膳司和尚膳监都是光禄寺的下属,但光禄寺对这两个下属机构的态度可谓是天上地下。
尚膳监给皇上和两宫太后侍膳,那可是皇宫里正儿八经的三位主子,司膳司只给嫔妃侍膳,地位立见高下,尚膳监还负责协助光禄寺筹办大筵席,司膳司也没这资格。
尚膳监就像一个极有出息的儿子,司膳司宛若一个不上台面的女儿,重男轻女的光禄寺自然更喜欢风光的儿子,女儿仍在外面放养,问都不过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