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贺元樽
绚烂璀璨的烟火在黑夜中绽放,那点点星辰却落入此刻四目相对的眸中。
连带着,仿佛胸口处也有什么东西突然炸裂。
而后同一时间,仿若突然清醒的两人,同时收回了手。
邬烈看着她将手收回,只暗暗攥紧手掌,而后快速松开,仿佛若无其事般的,再次伸手,将地上那指甲盖大小的玉片捡起收好。
尽管面上依旧不露半分情绪,但他清楚,自己的呼吸频率错了。
只盼着,她没有发现。
顾清荃确实没有发现。
收回手的瞬间她兀自起身站定,却说不清自己此刻,或者是刚刚那一瞬的感觉。
要说两人也并不是没有过肌肤相触的时候,不管是小时候,还是他当初为了救自己落崖的时候,那时分明没有过多的感觉。
但刚刚那短暂的一瞬,不管是那不经意的触碰,还是那深邃如潭的眸子,都叫她的心莫名乱了半拍。
甚至于那被触碰的指尖,都仿佛隐隐发烫。
头顶不远处的烟花依旧孜孜不倦地绽放着,愈发显出两人气氛的沉静,良久之后,却是顾清荃率先打破沉默。
“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清凌凌的一声,没有太多的感慨,却听得出那声音中的欣喜。
进宫后的第一年除夕,她第一次与那么多人一起守岁,却只觉得陌生又孤单。
她不喜欢宫中,却从未表现出来过。
若非不断在心中为自己树立忠君护主的信念,她可能一刻都不愿待在这宫墙之中。
但今年,她很开心。
因为她寻回了一位故人。
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故人。
“阿烈,新岁喜乐。”
顾清荃看向他,眉眼轻轻弯起,笑得委婉又骄矜。
各色璀璨的烟花在她头顶绽放,将她的脸映照得灿若光华。
邬烈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轻轻撞了一下,而后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一如过往每次见到她的时候。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可以毫无保留地站在她的面前,甚至亲口与她说,
“新岁喜乐。”
顾清荃没有再说话,兀自扭头欣赏空中绚烂的烟火。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站在一处。
新的一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
……
远在宝华殿的另一端。
一身银白华服的元樽独自立于庭院中央。
头顶绚烂的烟火却带不来半点温度,除夕的夜晚依旧寒凉。
他仰头静静看了半晌烟花,心想这样的热闹,那小狐狸应该是喜欢的。
想象那胖狐狸此刻蹦跶欢喜的样子,清冷得仿佛不知喜忧的清俊面庞也难得带了几分笑意,直到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贺元樽!果然是你!”
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音,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厌恶和桀骜。
元樽淡淡侧眸,来人是约莫只有十岁的少年,一身金宝玉器堆积出来的富贵,略显肥胖的身材和肉感的脸颊,将原本尚算可以的五官掩盖了七分。
元樽只淡淡扫了眼少年,张口,却问,“哪位?”
少年听到他的问题,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硬是瞪得老大。
指着元樽就骂,“你一个庶出的怪物,还敢当做不认识我!我娘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攀上了富贵就忘了家里,缺心缺肺的白眼狼!”
元樽嘴角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面上有的唯剩绝尘的清漠,对于眼前少年的辱骂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记忆游转间终于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哦,原来是贺家的那个宝贝长孙,忘了具体叫什么,姑且便叫贺长孙吧。
按照他目下的身份来说,这贺长孙,本该唤他一声舅舅,可惜,因为这一头白皮白发,贺家上下自幼便将他视为怪物不幸的存在,更遑论承认他的身份。
饶是记起了对方的身份,元樽也没有半点想要搭理对方的意思,转身便径自往回走。
宝华殿乃是前朝钦天监所在,如今被赫连越赐给了他作为国师的居所,更允他以国师身份入住宫中,简单来说,这里是元樽的地盘。
这宝华殿周围看似空无一人,实则有禁军守着,元樽平日不喜有人在眼前晃悠,所以他不想见人的时候周围空无一人,但若有人想要“闯宫”,这些人自会出现。
他没心思理会这等蠢货的纠缠,贺长孙自幼在家中被宠坏,哪里被这样无视过,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下贱人,当下气坏了,偏不敢直接冲过去打人,便干脆捡起旁边花圃的石头就要朝他丢过去。
元樽听到身后的动静,正欲躲开,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脚下微微一顿,便站在了原地。
只听不远处传来哒哒哒快速跑动的动静,贺长孙被这动静弄得一个分神,下一秒,下就见一道圆滚滚的小身影朝他猛地撞了过来。
第683章 你想动谁
嘭的一声,贺长孙的石头歪了准头,擦着元樽的衣摆而去,而他自己却是整个被撞翻在地,顺道还在地上滚了两圈。
意外来得过于突然,贺长孙被撞飞的时候还是猛地,直到身体传来阵阵疼痛,顿时忍不住嗷嗷大哭出声。
元樽看也不看被撞翻的贺长孙,眸子兀自看向面前的小团子。
一身和司玲珑同色同款的靛蓝袄子,裹着兔毛,将她整个裹得圆润又可爱,方才已经敛去的笑意不自觉又浮现在眼底。
此时的雪杀,却是仰着脖子气呼呼地瞪着他,张嘴竟是训他,
“你怎么不躲开?!一个石头都躲不开,怎么这么没用?!”
雪杀鼓着肉呼呼的小脸,想到刚刚的情景,就觉得莫名生气。
平日里老是欺负她的人,居然被别人欺负了!
这会儿再一听旁边贺长孙嗷嗷哭嚷的动静,只觉得实在吵人,顿时扭头,指着地上的贺长孙,奶声骂他,“别哭了,吵死了!”
贺长孙这才看清把自己撞飞在地上的居然是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孩子,那圆滚滚的短胖模样,明明还不到自己胸口高,居然把自己撞飞了!
关键她撞飞了人,自己还好端端站着,这让贺长孙更加羞耻。
被人欺负就算了,居然还被一个小自己这么多的小孩子欺负,贺长孙简直不能忍,当下爬起身,气冲冲地就冲着雪杀冲过来,一副要教训她的样子。
然而不等他的手碰到雪杀的衣角,旁边对于他的挑衅一直没有半分回应的元樽却蓦地出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雪杀身前,在他碰触到雪杀的瞬间,伸手,竟是一把掐住贺长孙的脖子,单手,十分轻易地就将这明显有些壮硕的孩子提了起来。
素来没有太多的波澜的眸子,此时却带着几分肃冷之意,
“你想动谁?”
被掐住脖子的时候,贺长孙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直到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窒息的感觉还有脚下触不到地板的无措感终于叫他感到惊恐,看着面前的元樽,真真切切地仿佛看到了怪物。
“唔……”贺长孙吓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想要求饶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挣扎着扭动身体,与此同时,一股尿骚味自他身下传出,隐隐散在空气之中。
雪杀瞬间嫌弃得捂着鼻子跳开了好几步远。
元樽同样嫌弃不已,微微拧眉,抬手就将贺长孙丢出去好远,一副不愿意沾染对方的模样,饶是如此,手上还是沾了他一些滑落在脖子上的泪水。
元樽皱眉,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仔仔细细将碰触过贺长孙的手擦干净,再看被他摔在不远的地上抽搭着腿一脸惊恐的贺长孙,眼底并不见太多的波澜,只是兀自朝着无人处吩咐,
“把人送回去给玉恩伯夫人,让她管好家中小辈,没有下次。”
玉恩伯,自然也是此次进宫赴宴的宗亲之一,而玉恩伯夫人,乃是贺家的嫡女,想来贺长孙这样的身份能够进宫,也不过是仗着这层身份。
就在元樽说完话后,就见原本无人的宫苑从角落走出两名禁卫,看着地上打扮金贵的小少年转眼间泪涕横脸,裆间腥臊的狼狈模样,眼底闪过几分嫌弃与不忍,但还是谨遵着元樽的吩咐,一左一右将人架出了宝华殿的前庭。
皇上曾吩咐,宝华殿中一切事宜皆听国师吩咐,面前这个哪怕是玉恩伯的长孙,他们也只能照办。
直到禁卫将人架走,宝华殿前只剩元樽和雪杀两个人。
头顶的烟火还在不断绽放着,雪杀这会儿却没有欣赏的心思,只是重新迈着小短腿走到元樽身边,却是伸手拉起了他被石块擦到的衣摆。
石头沾着泥土,虽然只是擦到,但还是沾到了一点泥土。
偏生元樽穿的一身白,就显得这点脏污愈发明显。
雪杀就很不爽。
小胖手在他衣摆上认认真真地拍着,试图将那点脏污拍掉。
她虽然老是骂这人-大坏蛋,但还是挺喜欢他一身白的。
毕竟她自己就是白的,通体雪白,且不带一丝杂质,自己当狐狸时就很爱惜毛发,不肯弄脏一点点,这会儿自然也看不得他一身白衣有了污脏。
嗯,
当然,
她弄脏的不算。
第684章 我可以不是人
元樽低头便见只有自己大腿高的小团子认真给自己拍泥灰的样子,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小团子绷着的脸蛋还有鼓起的脸颊那圆润的弧度,叫人莫名生出一种想要捏一捏的冲动。
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伸手,在她认真拍打的地方轻轻拂过,下一秒,那怎么都拍不干净的痕迹,瞬间亮洁如新。
雪杀拍衣服的小手就顿住了,倏地抬头看向元樽,小脸却带着些许纠结。
“怎么?”元樽问她。
雪杀脸颊依旧绷着,好半晌,才问他,“你到底是不是人?”
正常人可不会这种清洁的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