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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大师(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53节
小说作者:钟宇   小说类别:惊悚悬疑   内容大小:567 KB   上传时间:2025-03-05 23:37:19
  我再次冷静下来,双腿跨立,目光死死地盯向那个位置。接着,我举起了右手,拇指高高竖立。
  所有代表自信的肢体语言中,竖立的拇指,是最高度自信的表示,而并不单纯代表对别人的夸奖。举起它,意味着对对手骄傲的宣战。
  香烟
  我看了下表,8:15。这一刻,邮轮在海面上还清晰可见,但很快,它就将与我们告别。
  邱凌,是你吗?我笑了,并转身向另外一边上坡的楼梯走去。台阶延伸的方向,正是邱凌与我约好的小树林。
  15分钟后,我抵达了台阶的尽头。我有一点点喘气,这在之前,似乎是不可原谅的。看来,这一年多里,身体确实也跟着情绪一起逐渐堕落。我自顾自地想着。
  那片小树林出现在我视线前方,脚下终于没有了道路。树林中的每一棵树与树之间,有着足够的空间。仿佛这片林,被这些树分解成为很多个格子,用来储存什么。我左右环顾,寻找的却不是某一棵树后面,会突然钻出的邱凌。相反,我是在寻找自己与文戈相拥过的位置。或许,在那个由树分解成的格子里,有着属于我与她的、被储存得很深很深的回忆。
  我朝前走去,脚下枯叶发出的咔咔声,清脆却又残忍,似乎在诠释着曾经有过的生命转瞬间变为粉末。文戈,也早已成了粉末,被融入那棵我们一起埋下了过去岁月的树下。
  “邱凌,你在吗?”我边走边说道。我的话语声并不大,因为我知道如果他在的话,这一刻的他肯定是死死盯着我的。我的任何细微动作,在他的眼耳鼻里,可能都很重要。
  没有人回应。我再次看了看表,8:42,距离邱凌约的时间还差1小时18分。这时,我欣喜起来,因为我分辨出了那年我与文戈拥吻的位置。我们曾经靠着的那棵树形状古怪,像个张牙舞爪的劫匪,让人觉得好笑又可怕。
  我大步迈过去,任由脚底被碾碎的树叶发出的呻吟声变本加厉。那年,她穿着浅灰色的风衣,想要留长的发丝上,别着一个好看的发卡。她眉飞色舞,举手投足都让我着迷与痴狂。她的手柔软细腻,宛如丝绸在微风中与肌肤掠过。
  我有点入迷,伸出了手。我幻想着文戈再次出现在面前,我拥抱着她柔软的腰肢。眼泪,再次将眼眶湿润。
  “文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抽泣着大声说道,尽管天国的她不会听到。
  啪!啪!啪!鼓掌声在我身后响起。
  “沈非,其实你不应该当心理医生,而应该去学表演。或许,你在那一方面的天赋,会比你在心理学学科上的拙劣要好上很多。”
  是邱凌。和他的鼓掌声、说话声一起响起的,还有由远及近的落叶呻吟声。
  我没有急着转身,双手依旧环抱着并不存在的过去,不愿意自拔:“邱凌,你早到了。”
  “你也早到了啊!难道,”邱凌的声音比之前沙哑了很多,但并不低沉,依旧悦耳,“难道不是应该这样吗?心理医生对于即将开始的诊疗场地,难道不需要提前看看吗?”
  “嗯!”我应着,然后对着面前的虚无小声说了句,“文戈,我还是没有改变。”
  这句小声的说道还是被邱凌听到了。他冷笑着,似乎在我背后的某处站定:“沈非,你没变过吗?”
  我转过身:“你觉得呢?”
  十几米外,穿着一件黑色带帽夹克的黑影,自然是邱凌无疑。只是,曾经瘦高的他,似乎变得结实了很多。他的帽子套在头上,加上月光昏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隐隐约约窥探到那闪烁着的眼睛,依旧有着狡黠与深邃。
  “沈非,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怎么来问我呢?”邱凌边说边从裤兜里掏出香烟,并叼上。打火机燃烧的瞬间,我得以看清他的脸。
  是他,和一年多前相比没有多少改变。
  “你学会抽烟了?”我问道,就像一个老朋友的关心。
  “抽了有段时间了。”邱凌回答的口气,也像对老朋友的语调,“总要有一两个坏习惯,来搭配我现在的身份吧?”他自嘲地说道。
  “烟雾燃烧时释放着3800多种化学物质,绝大部分对人体有害。尼古丁只是其中的一种,但是它也是烟雾中最主要的成瘾源。”我娓娓说道,并和他一样背靠在树上。
  邱凌点头,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他补充着我的话语:“吸入烟雾后,尼古丁只需要7.5秒就可以到达大脑,使吸烟者感到愉悦与松弛。它可以让中枢神经先兴奋而后将之控制,进而演变成一种绑架,从而俘获吸烟者的神经。”
  “是,尼古丁在血浆中的半衰期只有30分钟。”我如同接力般再次接过他的话,“也就是说它的绑架时效只能维持这30分钟。当尼古丁低于稳定水平时,吸烟者便会感到烦躁、不适、恶心、头痛,并渴望再吸一支烟来补充尼古丁对神经的作用。”
  我顿了顿:“邱凌,作为一位具备足够自制能力,也清楚尼古丁危害的心理学学者,你难道不觉得有了烟瘾,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吗?”
  “沈非,我想我先要纠正你的一个错误观点。”邱凌将手里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并缓缓吐出,“在我的世界里,伦理道德与社会常理,早就不复存在了。之所以选择连环谋杀那么极端的方式来改写我的人生,更多的时候,我不过是想让自己变得彻底没有退路。那么,在你看来应该觉得羞耻的烟瘾,在我看来,又能算啥呢?并且,”他又吸了一口烟:“并且之前的我,和你一样,将尼古丁对神经的作用,想当然地认为有多么可怕。我们通过书本知悉的那些所谓的上瘾,宛如洪水猛兽。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些吸烟者没有香烟时候的症状,诸如烦躁、不适、恶心、头痛等这些,其实都只是学者们骇人听闻且不负责任的胡乱撰写罢了。甚至,我还可以认为,这是那些无法自制,将这浅浅上瘾恶习给戒除的烟民,故意编造的理由。”说完这些,他将手里的烟头弹出,红色的光点在空中飞过。
  “邱凌,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个病人,她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嗜好,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她告诉我,最初,这一癖好只是她姐姐有,她想要姐姐戒除。但姐姐说无能为力。于是,她让自己也成瘾,打算身体力行地示范自己强大的自制力。最终,她有点苦恼地告诉我,她并不能成为姐姐的表率。”我冷静地说道。
  “是吗?沈非,你的病人能和我相提并论吗?不过,有一点我承认,我确实是没有自制能力的。因为自制能力在我的世界里,是个悖论。嗯!这话可能别人听不明白。但是,你——沈非,是明白的吧?”邱凌应该在微笑,但帽子下的他,遁形于黑暗中,无法被我识破。
  “古往今来,玩火自焚的确实不在少数,这点……”邱凌耸了耸肩,“这点沈非你倒是没说错。我们也不说太远的,此时此刻,在这晨曦岛上,就有一位把自己当作普罗米修斯的盗火者。他将自己幻想成神圣的救世主,冒着随时被火焰焚烧成灰的危险,试探着火焰深处他想要的真相。”
  “咦!你说的是哪位呢?”我顺应着与他对话,知道这是他一贯使用的伎俩——逐步引导,并将我带入他想让我深陷的巨网。所幸,我早已熟悉,并不再为之情绪肆意波动。
  “沈非,你不是无所不知吗?”邱凌又开始了对我的嘲讽,“海阳市最权威的心理咨询师,有头脑的犯罪心理学专家,你身边居然还会有你没能看穿的人吗?”
  “和你比起来,我有太多的未知。就算是现在,诱惑着我走到你面前的原因,实际上也只是你终于答应回答我某个问题而已!”我不再用针尖对抗他的麦芒,而开始了迎合。
  “是吗?”邱凌应着,“那么,你想要知晓答案的那个问题,是关于谁呢?”
  他放缓了语速,声音从夜空中飘来,宛如乳燕轻轻地呢喃:“是文戈?还是乐瑾瑜呢?一个是你曾誓言一生一世的亡妻,一个是为你一夜白发的红颜知己。”
  “嘿嘿!”邱凌的语调瞬间升高,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你如何取舍呢?沈非,你如何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取舍呢?你又该如何面对呢?”


第六章 灯塔
  她万分害怕,却又不敢出声,透过地下室的门,收集到了父亲的嘶吼声与最后的怒吼,也收集到了母亲的喘息声,与慢慢渗入地下室的黏稠血液。
  飞花
  我曾经反复地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文戈穿着白色的长裙,在海边缓步向前。她的背影显得那么单薄,让我揪心。她思想海洋里的无法承受与逐步崩塌,没能被我洞悉,她只能默默应对。
  海风吹来,繁星下,是她飘舞着的衣衫与发丝。她扭头,眉目间尘世暗淡,浅笑下忧伤深锁。我想向前狂奔,想拥她入怀。可惜的是,我的肢体僵硬,我的呼吼无声。
  刺眼的光束袭来,伴随着汽笛轰鸣……
  文戈,支离破碎在一个没有预兆的夜晚。从此,她的一切在我的世界里被分隔在回忆的板块。
  乐瑾瑜消失后,我又多了一个会重复且同样奇怪的梦。梦里,依旧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是冲着我微笑的瑾瑜。她眉目间有一丝丝怯意,对自己的主动并没有太多的自信。但是,她苦心经营着自认为最美丽的绽放,只为呈现给我一个人欣赏。
  是的,我欣赏到了,也融化掉了。但我没有采取行动,更别说报以她想要的“恩泽”。于是,瑾瑜的笑容僵硬了,那上扬的嘴角缓缓裂开,而后快速蔓延到无法收拾……
  我匆忙地惊醒,满世界都是乐瑾瑜破碎后的肉末与骨渣,在空气中飘着,不会落下。
  我不想辜负。
  但我始终在辜负。
  “邱凌,能给我说说瑾瑜在被你控制后的7天里,发生了什么吗?”我咬了咬牙,开口问道。我所自以为的,甚至觉得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询问关于文戈的问题,在脱口而出的瞬间,竟变成关于另一个女人的。
  邱凌却顿住了,我的这句话让他那亢奋的状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沉默了,似乎在咀嚼什么。最终,他的叹息声在夜色中响起:“嗯……”悠远而又漫长。
  “沈非,你终于背叛了。”邱凌喃喃地说道,“想不到短短几年后,你还是放弃了文戈,选择了另一个女人。”
  我没有反驳他,因为不管我选择如何自圆其说,但摆出的事实如此——我想要知悉尚活着的乐瑾瑜的事多过文戈。
  邱凌似乎在冷笑,但他的表情我无法捕捉到:“沈非,你知道吗?其实我早上和你通完电话后,就猜到你会问的问题是关于乐瑾瑜的,而不是之前你最记挂的文戈的过去。我总是在窃喜,你最后显现的见异思迁让我确定,在对文戈的深爱程度上,我终于超越了任何人,更不会再有对手。可是——”
  邱凌再次顿了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却怎么会感觉难受呢?”
  “邱凌,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吧。实际上,我也不关心你的情绪波动。”我声音不大,原因是我对自己最终的选择感觉羞愧。
  “好吧!那让我领着你去看看乐瑾瑜的世界吧。”邱凌说道。
  “那晚我上乐瑾瑜的车之前,就看到了租车公司的标志。当时药效还没有完全将我控制,于是,我看了看驾驶台,油箱里的油很满。于是,我猜测,乐瑾瑜想带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要离开海阳市,甚至更远的地方。”邱凌缓缓说道。
  “我逐渐清醒后,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张手术台上。周围漆黑一片,感官唯一能够收获到的,只有一股子老旧家具受潮发霉的味道。我尝试着喊了一声‘乐瑾瑜医生’,半晌后,我本以为没有回应,却被对方的一声‘我在’所否定。接着,她划亮了一根火柴,并将她身旁的蜡烛点亮。借着光,我努力环视四周,发现我应该是在一个老旧房子的地下室里,因为四周没有窗户,角落里有一架往上的木梯。乐瑾瑜坐在一把与周遭环境并不搭调的高高的金属转椅上,穿着白色大褂。她头发散落着,微微卷。由于背光的缘故,我无法看清她的脸与她脸上的表情。但她下垂着的手里,有个闪着寒光的物件。”
  “是一把手术刀。”说出这话时,我非常肯定。
  “是的。”邱凌点头,“乐瑾瑜并没有动弹,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刀刃。要知道,我并不惧怕死亡,也早早知道自己最终会狼狈地死去。我理应受尽惩戒,尝遍折磨。但在那一刻,我还是有点慌张,甚至心跳加速。”
  “始终,不是一台没有情愫的机器。”邱凌自嘲地补充道。
  他的语调让我第一次觉得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从他选择走向异类那天开始,他作为国土局普通职工的那一面,似乎就已经消亡。但无论他如何决绝,也一定有过属于他的快乐与悲伤。想到这里,我开始为自己的宽容感到羞愧。邱凌可以说是一个没有了人性的恶魔,但我却想当然地在给他涂抹一幅有着人性的画像。
  “她并没有用刀伤害你。”我开口说道。
  “嗯!她就是那样傻傻坐着,却又散发着随时都会燃烧起来的能量。我被捆绑着,无法做些什么。于是,我借着那微微的烛光,望向了她的身后。整个房间里,也只有她身后摆放着一件家具。那是一个与周遭一切并不搭调的书架,书架上空空的,只有第二排摆着几个玻璃瓶。嗯,是生物实验室里用来浸泡动物器官的那种玻璃瓶。并且,那几个玻璃瓶里,透明的液体倒映着光。液体中,似乎有几块固体,在倔强地漂浮着。”邱凌继续着,“距离太远了,我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面前的乐瑾瑜依旧一动不动,她任由时间流逝,如同没有了灵魂的躯壳。最终,被她点亮的蜡烛灭了。”
  “也就是在黑暗再次袭来后,她开始和我说话了。她给我讲了一个属于她的童话。童话里,她是一位拥有漂亮裙子的公主,住在郊区的城堡里。有一天,几个醉酒的邻居踹开了城堡的大门,公主被母亲塞进了地下室里。她万分害怕,却又不敢出声,透过地下室的门,收集到了父亲的嘶吼声与最后的怒吼,也收集到了母亲的喘息声,与慢慢渗入地下室的黏稠血液。之后,她被送入了孤儿院。接下来的每天里,她坐在孤儿院的楼梯上,看孤儿们被领养者牵着手,那么去去来,那么来来去。她始终没被人带走,因为她9岁了。并且,她清晰地记得父母离去那晚的一切。这些,都会让兴高采烈的领养者莫名害怕。孤儿院的老师对她说,瑾瑜啊,你要学会宽容,你要学会感恩。上天给予你苦难,是为了让你在品尝到欣喜时,才能咀嚼出欣喜的滋味会是多么美妙与宝贵。”邱凌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老师挺喜欢骗人的。”
  “继续吧。”我冲他说道,心却因为他的话语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没。
  “她最快乐的时光是从高中开始的。她终于可以离开孤儿院跑回自己的家。家很荒凉,甚至周遭的人将之说成凶宅鬼屋。但这位公主反倒为之欣喜,并奢望已成为魂魄的父母真的在某个夜晚来到自己身边,抚摸自己的脸庞。她学会了宽容,也懂得了感恩。但她想要去了解,想要知悉为什么看起来善良憨厚的邻居,会犯下那么大的罪恶。于是,她选择了精神医科,并走进了苏门大学。沈非,乐瑾瑜和我是一届的。她看到你的那个上午,也是我走进校园的那个上午。不同的是,我看你是因为你身边有幸福着的文戈。而她看到的你,在车站一把接过让她苦恼不堪的沉重行李。她在你身上看到了阳光与温暖,并咀嚼到了欣喜。”
  “那年我被派去接新生,但我并不记得每一个我接回来的新同学的模样。”我照实说着。
  “你自然不会记得,因为你身边有文戈。”邱凌的语调再次冰冷,“我和乐瑾瑜在当时其实算得上是朋友。她喜欢心理学,那些枯燥的大课从不缺席。她也进了诗社,在很多个诗社的朗读活动中,我和她都有接触。不过说实话,她的诗写得很一般,每一首都大同小异,描绘的都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暗恋上了某位师兄的故事。沈非,那位师兄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但我并不知道她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对我有了好感。”我摇着头说道。
  “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你眼里只有文戈,还有别人吗?”邱凌再次冷笑,“最终,你毕业离开,乐瑾瑜却留校成了讲师,驻守在一个你曾经待过的地方,每天都能捕捉到你留下的痕迹。对精神医学与心理学的知识越发了解,也让她越是透彻地知道情爱不过是自己作为雌性生物肉体的需求。于是,她很难对人动情,也没有人能够走入她的世界。于是,她想着换个环境吧,调个工作,换个城市。结果,本不该出现的你,又一次闯入了她的世界。唉!她在说这些时,便开始了抽泣,她说你是她的劫数,她在劫难逃。她曾经一度激动,以为再次单身的你,会是老师所说的苦难后的欣喜。但最终,你对她做的,都是些什么,我并没机会细致知晓。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将之拒绝得太过决绝。”邱凌顿了顿,“沈非,是这样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实际上我与乐瑾瑜的这一切,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始终深埋在我心底。让人觉得无比荒唐的是,最终,像个好友一样和我谈论她的人,竟然会是邱凌这个无法救赎的混蛋。
  我苦笑着,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太过滑稽。
  “邱凌,然后呢?”我问道。
  他点点头:“然后她如同一位老妇,絮叨了很久。她的话语变得越发凌乱,语调也时不时在变化。我知道,她可能经受不起那些天所经受的打击。或者,打击只是简略的一次,可怕的是连带了她所有憋着委屈着的情愫……就那么说了很久,她似乎开始变得虚弱了,词不达意起来。这时,我尝试着问她,能不能点亮蜡烛?她照做了,微光再临的刹那,我看到了她满头飞花……”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很久,仿佛在回味那一幕。最终,他掏出了香烟点上,好像要用香烟来缓解情绪。他深吸,吐出,再次深吸,再次吐出。
  我静静地看他把那支烟吸完,烟头在月色中飞舞出去,落入尘埃。
  “乐瑾瑜一夜白头,记忆全无。她的目光变得呆滞,动作变得迟缓。我要求她将手术台上的我解开,她如同木偶一般照做了。然后,我爬上那个木梯,掀开了上方的木板。嗯!沈非,你应该能够猜到,她把我带回了她的老家,进到了多年前她躲避伤害并失去所有的地下室。”
  “说完了。”邱凌长舒了一口气,“我承认我被她打动了,这也是我没有伤害她,并将她扔在回海阳市半路上的风城市区的原因。其实,我已经杀了太多人,不在乎多一个她。只是……”
  邱凌耸了耸肩:“没啥了,说完了。”他并不希望我看到他有着太多感性的一面。
  “哦!”我点头,“我知道了。”
  向日葵
  向日葵又名朝阳花,因为它总是随太阳转动而得名。但英文称之为Sunflower,却不单纯因为它的特性,而是因为它的黄花绽放如同太阳的缘故。
  向日葵的最初产地是南美洲,由西班牙人于1510年带到欧洲,进而逐渐扩散到全球各地。它的花季主要集中在夏、秋。花期为两周左右。在这两周里,它绽放得很彻底。那向上扬起微笑着的俏丽脸庞,始终如一地面对着太阳。但太阳固执己见,千万年重复不变的晨起与昼落,向日葵的所有举动,太阳都尽收眼底。但没有人知道,太阳是否会有心思留意。
  两周后,向日葵枯萎在某个黄昏。她那曾经金黄的花瓣,终于失去了鲜艳。扬起的脸庞,黯淡无光。只是,只是她最后面对的方向,依旧是太阳在她的世界里消失的方向。
  是的,她的花期只有两周。她的美丽,也只想给一个人看。但她未曾料到的是,她的等待,一直延续到她生命的终点。
  彼此沉默着,在我,是对乐瑾瑜越发沉重的负疚感。而在邱凌……
  他在我的世界里,本就是个谜。
  “好了!我们回到正题吧。”我挺胸重新站直,冲邱凌大声说道,“我和李昊都在邮轮上,而你,选择了和我们一起出行,应该不是巧合吧?”
  邱凌笑了:“嘿嘿!沈非,我只答应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有点得寸进尺了。看来,你的自以为是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只是这一年多时间里,你学会了收敛。”
  “那我换种方式和你沟通吧。”我也将嘴角往上扬起,尽管心里因为知悉了瑾瑜的故事而隐隐作痛,“邱凌先生,你把我约到这里来,不会只是想和我叙旧吧?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又有了什么新的漂亮的计划,要将我网罗进去成为棋子,开口吧。”
  “我想要你陪我去看个奇妙屋,你愿意吗?”邱凌问道。
  我愣住了。邱凌伸出手指了指观景崖的方向:“那边,有个距离沙滩只有几百米的灯塔。说是灯塔,实际上真正的作用是让沙滩显得美观。要知道,晨曦岛属于冲绳群岛,几年前为了发展旅游业,晨曦岛与附近岛屿上的20个小型灯塔,被日本政府送给了国内20位在各个科学领域比较优秀的青年学者。这个所谓的‘天才塔计划’旨在让这些青年学者知道自己肩负的重任有多重大。并且,冲绳的官员们也奢望多年后,这些学者真正有成就时,会跟人说起属于他们的这些灯塔。”
  我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实际上日本人有时候做事,也并不是一定希望要得到回报。或许,他们只是觉得这些年轻学者值得拥有这些。”
  “也许是吧?而不远处的观景崖下的灯塔名字叫作岩田介居。”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最终,没有收获的他继续道:“就是瑾瑜现在身边的岩田介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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