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每个人都需要演好自己的角色。
我们佩服砸场子的人,因为我们做不到。
朱厚照即便是皇帝,他也做不到,
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留下他了。
但其实尤址这个平日里不说话的老太监说对了,张璁十分明白这一切,甚至并不需要那一壶酒。
太阳落下、升起,十年来几乎没有变化的张府开始在某个清晨生出不一样的动静。
府外原本按时按点送食材的人不见了踪影,府里的人则开始收拾行囊,人们似乎奔忙,似乎又迷茫,而院落里,只两日未扫,便觉得杂草落叶多了许多。
这一切都如安排好的一样,平铺直叙,安静流淌。
直到某个意外兴起,有人突然起步冲了进去,“老爷,贵客来了!”
张璁正在收拾自己的旧书,听到这句话有些意外,他都这样的下场了,谁会再来呢。
直到门口一个身穿青色袍服的人掀开头上的帽子,他立时大惊,“皇上!”
“嘘。”朱厚照做了个这样的动作,说:“我是秘密来的,不能让人知晓,你小声些。”
张璁已然顾不上这些了,他做了许久的心里安慰,好不容易心如止水,但皇帝的面容一出现,所有的平静就都没了。
心硬如他,都瞬间有些鼻酸,而泪水亦是差点夺眶而出。
“皇上……”
朱厚照转身关门,他问了一句,“这次走,何时才回?”
张璁已经是跪着了,他摇头,“陛下问归期,但臣实在不知。”
“是啊,又怎么知道呢。但朕希望你记着,以后尽量回京一趟。”
第九百四十一章 世界与世界中的人
正德二十二年用西历纪元是1527年,这个时期西班牙和葡萄牙对南美的殖民运动已经开始风起云涌。
1492年,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1500年,葡萄牙人卡布拉尔抵达巴西。
1502年,达伽马证实南美洲是一个独立的大陆。
1513年,巴尔沃亚穿越巴拿马地峡,成为第一个看到太平洋的欧洲人。
1521年,位于今天墨西哥中部的阿兹特克帝国被征服。
到1530年,葡萄王室经过初期对巴西地区的探险和资源开采后,开始有组织的侵略巴西,进入实质性的殖民阶段。
西班牙人也马不停蹄,1533年征服位于今天秘鲁的印加帝国,1534年征服尔瓜多尔,1538年征服哥伦比亚,1541年征服智利,这之后委内瑞拉、阿根廷、巴拉圭和乌拉圭的大部分南美土地相继被征服。
这就是世界的另一端正在发生的事。
而在国内,
王守仁将会在两年后,即1529年去世。
同年,杨廷和去世,
次年,杨一清、谢迁去世。
当然,江山代有才人出,1527年,张居正已经三岁,马芳已经10岁,李成梁已经呱呱坠地,而戚继光将在1528年出生。
至于高拱正在攻读经义,徐阶则已经粉墨登场,一代名医李时珍更是在医馆当起了学徒。
周遭之地呢,也没有持久的和平。
在越南,一代权臣莫登庸会在今年突然篡位,建立莫朝。
朝鲜李氏王朝,主暗臣庸,吏治腐败,正在疯狂内斗。
哈萨克汗国,塔赫尔汗还在四处树敌,国内征战不断,又与邻居布哈拉汗国局势紧张。
他们不知道的是,
在天山北麓,训练有素的东方骑兵已经喂好了马匹、擦亮了刀剑。
宽阔的草原给了他们最好的演练阵法的场地,
夏季到来的时候,在东方某个山坡的尽头,明字军旗缓缓出现,一排几十匹骏马呼着寒气、摇着尾巴站在坡顶。
军区总兵韩十二郎从京师归来,他带来的不仅是圣旨,还有粮草,以及陕西官牧马场拨给他的一千匹战马。
庞大的队伍遮天蔽日,溅起了草屑和尘土。
有了汉民族意识武装的强大军队在朝廷的号令下,以远超西方世界的组织性,整齐的排列于伊犁城外的山间谷地。
士兵们有干粮、棉甲、子药和建功立业的热情。
当然,脱开这一切,还有男儿沙场的热血昂扬。
这片土地不同于农耕文明,这里更加辽阔、更加野性,抬头仰望时会觉得云彩更近,飘得更远,沧海桑田之间,唯一不变的便是只有时代的强者才能称霸草原。
现在轮到了大明。
韩十二郎从京师回来以后,新疆军区开始进入狂暴的战备状态。
从内地特地过来参军的娄方勇因为其举人身份、学识渊博被委派以军中纠察官的职务,这是类似于后世政委的特别职务,他当然有纵马杀敌的任务,但更要侧重的则是战争动员。
当军队真的准备开始打仗,他们这群人是最忙的。
娄方勇拿着从上级那里拿来的地图,深入营帐中,在烛光下,他攥着拳头高声道:“当今世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弱小就代表着被奴役,强大,就代表着奴役别人!我们要为了我们自己打下更加广阔的疆土,占领更大的草原!!大明必胜!”
像是这样的场景在各个营帐中都会发生。
话术就是那些,为了民族、为了自己,调动每个人的热血,让人们知道自己是在为自己的美好家园而战!
而除了这些零零散散的宣讲,
整个军区也进行过统一动员,
两个大军也开始相互比拼士气,直到某个清晨,营地大门大开,一列列骑兵开始冲了出来。
人们高喊着,“明军无敌!”、“为了汉人二战”、还有就是干脆一些的,比如“我这次要杀到自己连升三级”!
总而言之,一直真正训练有素、士气高涨、后勤充足的六万骑兵被放出来了。
他们沿着天山山脉而下,顺着伊犁河流动的方向一路向西北方向而去。
从伊犁河谷出来之后,要不了多远,整个地形会变得相对平坦和低洼,在后世人们将这里称为哈萨克丘陵。
不用怀疑,中原地区就是气候条件十分优越的地方,
翻过天山往这里走,虽然辽阔、虽然广袤,但哈萨克丘陵有其难以克服的气候缺陷。
比如说它的北部就是更加宽阔的西伯利亚大平原,而因为没有高山阻隔,导致哈萨克丘陵地区在冬季非常的寒冷,气温往往会降到零下30度以下,牲畜都很难熬过寒冬。
又因为深居内陆,没有水汽,所以这一片地带是典型的大陆性干旱半干旱气候。
只有部分绿洲适合农业耕作,更多的地方就是草地,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地,当然,这里的草地又与新疆的高山草甸不同。
因为这里地势更低,还有河流横贯其中,尽管径流量不大。
当然,在这片气候恶劣的地区,总算留下一个伊犁河谷还算个‘明珠’。
哈萨克族人就是以放牧为生、以部落的形式存在于这片草原上。
而丘陵,就意味着大军会在山顶、山谷间不断穿行。
这样穿行、穿行,终于有一天,他们站在略高的山坡之上,远眺一大片绿的草地,然后看到了帐篷的顶。
而对于哈萨克汗国的部落来说,忽然一天他们会看到那个根本无名的山坡之上多出了黑压压的大军,他们像蚂蚁一样越聚越多,直到填满山坡和谷底。
多年的战乱生涯使得他们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是哪个牧民认了出来,于是在一片片的帐篷间穿梭高喊,“东方的明军来了!东方的明军来了!”
随后就是巨大的混乱,原本的士兵被推出来参加即将进行的战斗。
而在明军这一侧,
韩十二郎则沉迷于西边天际处的夕阳。
“咱们,终于走到了这里。”
他身边的副将个个勒着缰绳露出兴奋的面容,“将军,这一战过后,打得最远的汉人军队就是咱们了。”
他没有说将军,而是说军队。
实际上,打得最远的汉人将领应该属于另外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郭侃,此人效力于蒙古帝国,最远打到了地中海。
韩十二郎听了以后则轻轻一笑,“算盘打得响呢。只打到夷播海可不算最远,怎么?你还想千里转战?”
“当年高仙芝败于恒罗斯,那是咱老祖宗,要替老祖宗把面子找回来。”
旁边人嘲笑,“就因为你姓高,他就是你老祖宗?”
“那肯定是。将军,末将是觉得这次机会是天时地利人和,当年唐军只有两万,而我们有六万,我们的武器也更加先进,皇上也全力支持,这次要再不胜,下次再有后人踏足这里,不知何年何月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的任务很重。
实际上,古代军队并不会这么思考问题。
但在朱厚照的改造下,现如今大明的边疆守卫军队都具有了大历史观,这不仅仅是一种政治统治的选择,更是提升战斗力的一个手段。
有什么道理不用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明军已经具有了近代民族国家军队的雏形。
当然了,离那支信仰无敌、绝对忠诚的人民军队还有距离。
“好,就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先进武器的厉害!传令,继续前进,距离足够以后,开大炮!轰他娘!!”
大炮虽然很难携带,但多少得带一点,万一路上遇到龟壳一样的坚城怎么办?!
……
西域的战事终于开始了。
这是一个令人激荡的时代,即便后世人也不断重复讲述这段历史:
正德二十二年,雄心壮志的正德大帝在经过数年的准备之后大踏步的推动了他的帝国扩张之路,雄壮的汉人骑兵自盛唐以后再一次加入中亚地区的混战与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