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个坑要是跳下去,以后会难受就是了。
想通这一节,朱厚照开始打哈哈,“吴大人的心意本宫我是知道的。不过就不用和我禀报了。还是和几位阁老以及父皇禀告吧。”
吴宽心头咕咚咕咚的冒泡泡,他已经开始觉得太子是不是有读心计了,
这么个小当你都不上的?
“殿下要不还是听听?等到来年读书,也可有所准备。”
朱厚照见招拆招,“我都准备好了。剩余的准备,那是吴大人的差事,想想到时候怎么教我就可以了。”
王鏊在一旁低着头闷笑,本来嘛,怎么读书这种事和一个没读过书的去讲什么?所以他也猜测应该是有个什么心思在其中,
不过,想和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玩心眼,那可不是容易事。
朱厚照也不陷在此事之中和吴宽去斗嘴,转而问道:“不知各位先生今日联袂而来,是有什么大事?”
谢迁这时候回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王越一事后,太子殿下忠君为国之心实在震撼我等,因而忍耐不及想要来东宫,仰窥殿下圣德。”
说白了太子给东宫搞出气势来了,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可有可无,所以自然就想来亲近亲近,探讨探讨国家大事,或者干脆讲……就是想来侃侃大山。
至于王华,他本就是詹事府有职务的人。
王鏊问道:“殿下今日在学什么?”
朱厚照一愣,今日……今日学的什么?你们一大早就过来,问我这个问题,
不过他当然也不好这么讲。
略作思量后,皱眉说到:“下了初雪,我就在想……这样的大雪,大明的百姓如何?他们可有御寒的衣物?”
这话一说众人皆叹。
太子果然有贤德!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王鏊忽然念了一句话,随后起身向皇太子庄重行礼,“殿下虽未开蒙读书,但却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朱厚照前世没听过,这是头一回。
知道太子可能没读过书,所以右谕德王华解释道:“王大人所念诗句出自唐人罗隐之诗,《雪》。此诗共四句:尽道瑞丰年,丰年事若何。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其中所含的可怜天下之民的道理,正切合殿下话中之意。”
朱厚照听明白了,“是句好诗。谁愿为我写下此诗?各位先生都在,今日我就学此诗!”
众人振奋,太子殿下哪怕有些行为、言语都有些非常规,但只要心怀天下苍生,那么他们这些儒生就会升起无限的认同!
王华还起身郑重道:“臣,愿为殿下默写此诗!”
“好。”朱厚照知道他是王阳明的父亲,因而还多看了他几眼。
史书记载,王越重新起复后是打了胜仗,可他毕竟这么大岁数了,往后大明朝也不能真的只靠一个老人,还是需要年轻人继承衣钵。
这事儿倒也可以筹谋筹谋。
“王谕德,本宫听说你家有个小子,也喜爱这兵法战阵?”
王华一愣,完了,那逆子的‘恶名’都传到太子殿下这里来了?
第六十四章 顶罪
北风呼啸之中,西出的快马抵达甘肃镇,
甘肃镇总兵朱明志拿了京城来信便旋风一般的离开府衙去寻了镇守太监张坋。
说来也是叫朱总兵着急,这姓张的太监极爱干净,每日都要沐浴,极其耽误时间,这西北的天儿可真不适合他。
“……这是鞑靼又来进犯了还是怎么着?”张坋看到朱明志一脸急相,有些不屑,“总兵大人怎么如此着急?连等咱家更衣都等不得?”
明明两个大男人,却搞出了奇怪的氛围,让朱明志有些作呕。
“张公公的信儿应该比我快,李广死了,你应该知道了吧?”
张坋只穿了白衣从帘子里出来,一边走一边系,他也不算年轻了,但脸面上没有胡茬,很是干净,就是有些黑。
但若细看五官,倒真觉得他是个挺帅气的人,大眼睛、高鼻梁,一双剑眉,只可惜当了太监少了英气。
“知道。这不是好事儿么?”张公公微笑着,“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见咱家在这西北苦地当差,起了怜悯心思还是怎么着,朝堂之上竟忽然杀出个东宫。原先西北的军情如火,咱家早就料到朝中有人想提议让王越起复,现在李广不在了,当真是救你我于水火啊。”
朱明志心想,你个死太监还在做白日梦呢。京城虽远在千里之外,可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了?
“那张公公你再看看这个。”
信倒也不长,一张宣纸之上无非几行字。
但张坋看完就变脸,“不过几日时间,怎的变化如此之大?”
“怎么不可能?”朱明志皱着眉,“据京里的人来信,东宫太子不仅孝顺宽仁,而且极为英明,说是城府极深,心思极重,顶尖的聪明人物。原本李广一死,王越自无起复可能。可东宫不知为何,先前不喜李广,事后竟坚定支持王越。这事儿早已在京城之中传开了。”
张坋听到这里才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思。
朱明志语气之中是深深的忧虑:“王越那个人,你我都不熟悉,他此次过来,福祸难料啊。”
张坋当然知道,李广的死他无所谓,因为他不是李广的人。所以和王越的关系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但王越‘性故豪纵’的名声是在外的,自古会打仗的将军没有不爱兵的,他张坋做的那些事……一旦王越真的来了,那个老不死的,可不会管你是宫里哪路人马。
“这事儿说起来也有办法。就是你我打几个胜仗,叫朝廷安心,皇上安心。那么总制官之事自然不急。可你也知道,甘肃镇缺饷严重,我的兵能吃饱饭就不错了,鞑靼又哪里有这么好打?”
朱明志看着话说的不少,但没几句有用的。
“王越若是启用,他的背后就是太子,咱们还是要早做准备。”这是张坋最为在意的一层,这样的话,他们再硬的后台也不管用了。
本朝的太子可不是其他时候被皇帝严防死守的太子。
这一脸阴相的公公仔细琢磨了之后说:“胡贵闵那边,是不是让他再上一疏、或者会同在京的一些官员,王越毕竟有勾连汪直、李广的恶名,哪怕有些难度,可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朱明志叹气,“那就要死谏了。他胡贵闵会敢做这样的事?”
“这不是敢不敢的事,咱们出了事,也跑不了他的。他是言官,皇上怎么都不会杀了他,怕什么?这个信我来写。”
朱明志建议说:“既然如此,我还觉得他王越赋闲在家十五年,身上的罪状不少。东宫这次也是勉强起用了这个人,要不……咱们再给他添点罪状?”
“不可!”张坋眉头紧锁,自己也深呼吸一口,随后表态,“翻罪状之事,万不能为。朱大人怕是不懂宫里的争斗,这种关口还往王越身上泼脏水,那是自取其辱,摆明了要和皇上、太子对着干。你当我大明的锦衣卫是吃素的,查不到你我二人的头上?!这不是明明白白给了别人口实?”
朱明志确实不懂,他还辩解:“这怎么是泼脏水?!他王越本身就在脏水里!”
“那也不行!七十多的人,都脏了一辈子了,你早不泼晚不泼非要这个关口泼,那是什么意思还用说?朱大人,咱家可要提醒你,千万不要自作聪明,你这点伎俩,放到紫禁城那个地方可嫩得狠。”
毕竟实在是太蠢了点,基本上属于一出招人家就给你裤衩子都看穿了。
朱明志知道自己是个粗人,反驳不了,但也着急:“那你说怎么办?”
杀掉王越他们更不敢,因为这不仅明目张胆,而且视朝廷如无物,必定会招致彻查此案的旨意,到那时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张坋想了想,“甘肃镇如今成了人人关心的地方,有些事咱们还是收敛一点儿。而且,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也不用太急,这还没到拼命的时候呢。”
这是意指朱明志刚刚针对王越的蠢招儿。
“这么说,张公公,还有办法?”
张坋一开始因为意外有些慌,但现在已经渐渐好了起来,“好办法不多,但若王越真的来了,你我也只能……找个人顶罪了。”
朱明志心里一震,
同时心里生起一股寒气,
他妈的,要说阴,这些死太监是真阴。
“找谁?”
“梅家。”
“那给他们定什么罪?”
“自然是走私违禁货物,暗中与鞑靼往来经商,通敌卖国。按大明律,只要罪证确实。咱们现在就可以斩了他。人一死口一闭就什么都不能说了,哪怕咱们说成是他里应外合致使我们失败,那也死无对证。再者,抄没的家财你我就不要再拿了,尽数充作军饷,购买军需,朱大人借此激励士卒,怎么着也打一场胜仗,想办法立上新功,这样朝廷便不会轻易杀我们了。”
朱明志一听果然大为震撼,京里有京里的应对,此处有此处的应对,现在再看他那给王越泼脏水的那个法子,便更觉得愚蠢的不行。
不过要说这事情啊,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就是他们商量后的第二天晚上。
北风呼啸如虎,但朱总兵还是顶着去找了张公公。
搞得张公公都很郁闷,“怎么三番五次的,朱大人都在我穿着不好的时候急着见我?”
“你怎么还有开玩笑的心思。我的张公公,”朱明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胡贵闵,被查了!”
“什么?!”
第六十五章 弘治十一年
从腊月二十四祭灶开始,宫里就开始准备过节了,春节自古以来就是汉人的重大节日,明代当然也不例外。
朱厚照作为太子,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所以像祭祖、大朝会等盛大的活动皇帝都会要求他参加。
参加的过程不必赘述,这不是一个现代灵魂抖机灵的地方,这些活动的礼节从朱元璋时代就规定的明明白白,朱厚照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
无非过程很是无趣就是了,尽管对他来说还带着第一年的新鲜劲。
但连续这么搞,这个年过得比他春节七天假走了八家亲戚还要疲惫。
好在疲惫之后终于等到了弘治十一年。
朱厚照望着明代的烟火,心中想着,老子也算牛人了,上着上着班竟然跑到五百年前来过了个春节。
他的身后秋云乖巧的跪下,冬天冷了,冻得她鼻尖和脸颊都透着红,但她本是美人,这种‘白里透红’也还是一样难掩其艳丽,而且过了个年,长了一岁,她这朵花儿也似乎绽放得更加娇艳了。
“秋云,你以前在家过年,也像宫里这么无聊吗?”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无聊这个词,她不敢想,也不敢说。
“殿下,奴婢小时候的过年可比宫里的更加简单平常,殿下所看到的,已经是天下第一热闹的过年了。”
“这可不是天下第一……”朱厚照嘀咕了这么一句,
其实来这里时间渐渐长了之后,他已经不会那么想家了。但碰上节日的时候,难免会去想前世的一些人和事。
也亏得他看得开,不然这个思念也挺折磨人的。
“算啦。咱们就不说这么多了,沐浴、睡觉吧。”
秋云应了下来,“香汤已经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