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毓隽言)项城蓄谋帝制之始,合肥微窥其隐,即召余(曾自称)及又铮诸人秘商曰:“项城帝制自为之迹,已渐显露。我当年曾采取共和之电,如今又拥项城登基,国人其谓我何?且恐二十四史中,亦再找不出此等人物!所以论公,我宁死亦不参与,论私,我从此只有退休,决不多发一言。”
后来帝制形成,合肥养病京郊。一夕,项城忽召余曰:“松坡已离京转滇,芝泉亦知之乎?为我转告芝泉,此时忍坐视我满头白发,遭人摧毁欺负耶?”继又忿然曰:“没有我,恐怕也没有你们!我今年逾五十,位极元首,个人尚有何求?然不能不为此一团体打算,我们不能让人家打到大门口来!即有错误,第一个了解我,又能谅解我的,应该是芝泉。今乃刚刚相反,芝泉竟是第一个不了解我,不谅解我的。实令人不解!汝可转告他。”
继又曰:“最好芝泉能亲自来见我。”于是提笔草就一函,交余递段。段阅后决定仍不往见,嘱余拟稿,加以矫正,交余面呈项城。于是我又往谒项城,作第二次之密谈。袁拆函一瞥,随命余曰:“汝且退,明日此时,可再来此。”
余谒段报告见袁经过,段曰:“汝明日复谒项城,不必多费一词,只听其发付可也。生死且不计,何有于得失!”
余归,竟夕不能成寐,想找又铮诸人一商,则又铮实为与合肥同一鼻孔出气之人。且合肥此种坚决态度,十之七八受又铮影响为多。乃作罢。
余谒合肥,请其在可能范围内予以便宜行事。段郑重声明曰:“除不拥护项城做皇帝,及暂不谒见外,其他均可便宜行事。”又承相告曰:“昨晚又铮来称:项城左右,已亟谋不利于我,并及又铮。闻他们只待上面点头,便采取行动。我料此乃想当然事,但亦不可不防范之。”
我离合肥处后,颇有歧路徘徊之感。继思又铮毕竟权奇倜傥人也,不如试一探询其本意,然后请其相助。因径往某俱乐部见又铮,坦白告以一切经过。又铮笑曰:“阁下诚坦白,但尚隐有一事,即项城大骂徐树铮该死是也。”余亦笑曰:“事诚有之,何必赘述,以撄君之怒。”我乃更告以项城与合肥各执一端,无法向项城复命之苦,请智多星为我设想。又铮先说笑……见余若有不豫色然者,始正经为计曰:“阁下明日仍先谒项城,告以合肥拟俟稍愈,即亲谒面呈密要。项城能得与合肥面谈,必喜且不胜,然后吾人徐图补救。兹事体大,不可造次。”余觉又铮所言极是,次日再谒项城。……
此次谒项城为第三度。见袁后即告曰:“段以兹事体大,决俟病体稍愈,躬亲请谒,面呈一切。”又故意加重语气,重说曰:“亲来密商,比较方便。觉其病状已好转,大约最短期内即可应命前来。”项城听到最短期内可以会晤,立刻变为喜悦。我正想乘机告退,但项城准备发言了。他一发问,问题便多。我暗中在咎又铮:凡所作计,总带几分冒险性质。正在冥想,见项城检交冯华甫亲笔函曰,汝试一阅,必觉其真有进步。我读后,记函中警句云:“京以外事,倘有所命,决不敢辞。惟京内事,则极望菊人、芝泉诸兄能切实秉命而行,不要为其左右所误。……”此一语明明系指合肥之信任又铮,最中项城之忌。我不待项城发言,即批评该函云:“无论东海、河间、合肥,皆属国家柱石,似应同心协力,三位一体。……如相互猜忌,则恐祸起萧墙,非国家之福。”项城云:“可为我将华甫此意,转告芝泉。”旋又急曰:“且慢,又铮其人,亦小有才,如循正轨,可期远到。但傲岸自是,开罪于人特多。芝泉如爱之,不应反以害之。……亦可为我转加勉励,并可将去此函共阅。”
余自公府辞出后,即见合肥,告以已代为权允病愈后往谒面谈。并递上河间致项城手函。合肥看罢,即掷之于地曰:“冯华甫本来是狗,现在看来,简直连狗不如!”
我说既已权允病愈往见,则不能称病到底,事先应有准备才好。合肥曰:“又铮来过,亦为此事担心,汝可找又铮共商。”
我找到又铮,出示冯函,又铮曰:“我们还是抓定自己的原则,即第一:不论直接间接,积极消极,均反对帝制到底。第二:欲项城中途取消称帝野心,据张季老相告,已完全失望。所以合肥还是始终称病不见为上。”我反驳曰:“不见固佳,但不能称病到底。”又铮思之有顷,忽拍案叫曰:“得矣,我可派人扬言于梁燕孙、杨晳子辈:‘只要合肥愿见项城,项城可答允合肥一切要求,所谓要求,包括人事调整’云云。彼辈一闻此言,恐被指名调整,必多方设法以缓项城与合肥之见面,则吾人可从容坐视其变。”
余每暗服徐之勇迈而兼有雅量。因一再相约曰:“一切如君所论,但请从速进行。”
果然,此后多日,项城不再召我,又铮之谋告成矣。
忽一夕梁燕孙过访……曰:“顷间项城相告,谓据足下转陈,合肥已允病愈往谒。果能如此,何事不可商量。第一,冯华甫即不敢再如目前之作壁上观,而将一切责任推诸合肥身上。第二,东南西南各省督使,对我方必立刻改变观念,而有所顾虑,以共寻求缓冲之道。则项城做不做皇帝,均得有时间从长计议。……”我答曰:“合肥已决定病愈往谒,但项城左右,恐非每个人都如阁下想法。……合肥个性,阁下所知,决不可供群小玩弄。”梁氏云:“足下之言是也,容将此意往陈项城,得其了解,再来就商。”
梁去后,余即往告又铮,徐曰:“有我徐某在,决不令此獠猖獗祸国也。”
我问曰:“君谓南皮项城,是半豪杰,作何解?”徐曰:“南皮一生,以骂人起家。项城一生,以骗人起家。非豪杰不敢以骂人,非豪杰不足以骗人。然真豪杰,则既不骂人,更不骗人。今南皮与项城一骂人,一骗人,吾故曰半豪杰也。豪杰而曰半者,其他一半,属屠沽故也。”徐氏述毕,关于梁燕孙与我晤谈之应付,又铮毅然曰:“我料梁氏旨在窥探吾人意向,暂时决不会怂恿项城召见阁下。因我所做工夫重点,即在投彼辈所好,可使项城一时更不图见合肥,请君高枕看我好谋。”我深信又铮之能,遂亦置之。
项城欲与合肥见面,终因又铮窥破项城左右意图,略施拖延小计。不久蔡松坡云南起义,项城亦势成骑虎,不能登其大宝。
某夕,又铮过访,谓项城又有请合肥复出相维之意,幸为其左右所阻。继又曰:“只要我们能消极到底,军事方面,久持必生变,虽倒河倾海,亦无能为力。”河海云者,指河间与东海也。又铮只坚持此一策略,以成合肥再造共和之局,合肥亦能动心忍性,以增益其所不能。
又铮最重视者,为项城将来如何收场,合肥又如何出而善后,我们为其左右者之如何预筹也。又铮之中心主张,为佛头上着不得一点粪。无论项城以何种名义授合肥,纵使实际上授以全部军权,亦不能接受。一接受,则头上着粪,永远难洗。反之,纵使空虚到委蛇伴食,予以间曹,也当拒绝。不拒绝,头上又着到粪了。故吾人不能轻易授人以口实。则项城之败,敌人不一定能收全功,而我们则操胜算之一半。后来事实演变,一如其所料。虽以东海之善于操纵,河间之亟思染指,而北洋军权,始终控制于合肥手上者,胥又铮此一坚决主张,为奠定其基。
当袁氏取消帝制,手令东海,请合肥同筹善后,一切请合肥处理,惟不能再用徐树铮。合肥一听此言,大怒曰:“事到如今,尚一点不放松。我宁不干,我又如何能干!”
曾氏又云:“大徐最怕小徐,但有时亦爱小徐,且想利用小徐,而小徐终其身,只接受其怕,不接受其爱,更谈不到利用。而合肥则不然,能使小徐终其身不见其爱,只见其信任。不见其怕,更不见其利用。信任矣,爱何加焉。利用矣,怕必随之。然则大徐之智出合肥下矣。”
黎元洪就职总统后,任命段祺瑞为国务总理,这是段的第三次组阁。段组阁时有一个老问题,就是要任命徐树铮为国务院秘书长,黎也是坚决不同意的,段把这意思请张国淦向黎去讲,袁死前段亦是请张国淦向袁要求派徐为秘书长而被拒。张知道黎也不会同意,可是又不能不讲,才向黎一提,黎就沉下脸来说:“请你告诉总理,一万件事我都依从他,就这一件我办不到。”张不好把这话对段讲,就去请教徐世昌,徐怕黎、段两人因此闹僵,乃亲自去见黎说:“我以为你一万件事都可以不依从他,这一件非依从他不可,不要怕又铮跋扈,芝泉已经够跋扈的了,多一个跋扈也差不了多少。”徐世昌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在当时的情势,段有没有徐树铮都是一样,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黎元洪。
当黎同意徐树铮为国务院秘书长时,有一个保留条件,就是规定国务院秘书长来见总统陈事时,须先知会总统府秘书长一同入见。这个规定也是令人不解的,原来黎做总统后,段从不以总理身份去见总统,而是由国务院秘书长前往。徐树铮见黎时也并不尊敬,黎有时问起某一件公务时,他总是这么说:“现在是责任内阁制,有总理负责,总统不必多问。”
小徐有才气但任性,段能倚信小徐,实在很难得,可是小徐的缺点是跋扈,很难与人共事,像张国淦这样能够忍让的人,亦无法和小徐相处,竟于8月1日辞职,由丁世峄继任。丁鉴于张的失败,所以采取不让步态度对小徐,并提出府院办事手续草案,建议:“大总统得出席阁议发表意见,但不得参加表决;大总统对国务自由行使其职权。如用人不同意,得拒绝盖印。阁员应随时向总统面商要政,国务会议前须将议事日程陈报,会议后须将议事纪录呈阅。”
黎自丁世峄入幕后,声势一振,其左右如哈汉章、金永炎、黎澍、蒋作宾等,亦附和丁的建议。段一怒而请假不视事,赖徐世昌等调和,段才稍稍让步,于8月26日手谕徐树铮:“本院呈请大总统核阅文件,应责成该秘书长躬自递呈,用印后赉回,无论风雨黑夜,不得假手他人,以昭慎重而免差异。”又呈报黎:“逐日文件,均由树铮躬递。该员伉直自爱,不屑妄语,其于面对时,凡有声明为祺瑞之言者,祺瑞概负全责。”对有关府院权限问题,亦议定折中办法,即:
(一)国务会议议事日程先期呈阅,事后送呈议事纪录;
(二)国务会议散会后,推国务员一人入府报告议决事项;
(三)每星期五,国务员齐集总统府会商政务,举行聚餐;
(四)总统对国务会议议决案如有认为不合者,得命总理及主管阁员说明其理由,如仍认为不合,得交复议一次;
(五)未经国务会议议决之命令,总统得拒绝盖印。府院职权因此明确划分。
徐树铮不只和总统府秘书长对立,在国务会议中也引起了极大的麻烦。在第一次阁议中,内务总长孙洪伊就和徐树铮吵了起来。照法理讲,国务院秘书长只能列席内阁会议,并无发言权。那次阁议中,讨论到广东李烈钧和龙济光的纠纷,徐主张电令闽、粤、湘、赣四省会剿李烈钧,孙主张去电和解,其他阁员皆赞成孙的主张,不过为了段的面子,没有制止小徐发言,小徐竟于阁议后,将会剿李烈钧的电报拍发,待四省复电国务院,阁员们才知其事,孙洪伊遂在阁议席上指责小徐,小徐也反唇相讥,两人几乎拍桌吵闹,而段却有左袒小徐的意思。
总统和国务院职权划分后,国务院大权几乎全集中于徐树铮之手,不止孙洪伊不满,其他阁员也不满意,不久发生了任命郭宗熙为吉林省长和查办福建省长胡瑞森案,遂使内阁的火药气氛接近爆炸。这两案都是徐树铮擅行决定,得段同意办理,既未经阁议审查,又没有主管内务总长副署,徐即以国务院名义径行咨复国会。孙洪伊认为小徐眼中完全没有内务总长,段也不尊重自己,乃当面质问段:凡与各省民政长及有关的问题,内务总长是否无权过问?院秘书长是否有权擅自处理?段无言回答,只说了一句:“又铮荒唐。”吩咐把胡瑞森一案的咨文追回,可是国会已经印发了出去,无法追回,孙乃于8月30日愤而辞职。段一面派许世英致意慰留,一面调整内阁办事程序五点:(一)凡答复议会之质问书,须由主管部起草;(二)颁布命令须由国务员副署;(三)院令须经国务会议通过;(四)阁议通过者,秘书不得擅改;(五)各项法令非经总理及主管部总长副署,不得发出。黎闻知此事,乃于10月1日召见孙,面予恳留。
不久,孙以裁汰内务部员司,为被汰人员祝书元等28人借口不合文官任免休职条件,控诉于平政院,平政院决定受理,限孙五日内提出答复。孙认为平政院是袁所设,其本身地位有问题,因而置之不理。10月7日平政院认为内务部非法,任免令一律取消,由院呈请大总统下令执行。孙则力斥平政院非法设立,不在民元《约法》内。双方争执甚为激烈,孙认为这是徐树铮幕后策划出来的。
孙和总统府秘书长丁世峄同为国会中的韬园系,这一系在国会中颇有力量,所以孙亦有恃无恐,与丁联合对抗小徐。丁对小徐处处防范抵制,不似张国淦那么随和,因此遂使当时政治空气紧张。
10月18日,徐树铮忽然手持“孙洪伊着即免职”的命令请黎盖印,黎为之骇然,坚决不肯盖印。此后,徐一连到公府催促四次,最后一次公然很不礼貌地说:“总统不盖印,就只能不准伯兰(孙)出席国务会议!”此时,黎一肚子的火大喝一声:“你说的是一句什么话!”徐冷冷地回答说:“这是总理说的。”
这次政潮的范围非常之广。国会议员王玉树等提出对政府的质问案,认为要罢免一个总长,应该由国会提出弹劾,而不能准许国务总理独断独行。孙洪伊本人则认为“国务员对总统应负连带责任,内阁可以总辞,不能单独免一个阁员的职”。
10月24日,很少到公府来的段忽然来到了公府,亲自请黎在免孙的命令上盖印。黎仍然拒绝。段乃气势汹汹地说:“总统不肯免孙伯兰的职,就请免我的职吧!”黎被他这一将军抵挡不住,便又无可奈何地说:“可以让伯兰自动辞职,免职令还是不下的好。”但是孙洪伊表示除非总统下令免职,自己决不自动辞职。
10月27日,黎请参谋总长王士珍与孙同到公府来商量这个问题。王士珍劝孙让步,以一个专使的名义出洋考察,不开去内务总长的职,由次长代理部务,以便和缓政潮。孙表示不愿出洋。
国会中韬园派议员吕复、褚辅成等提出了弹劾院秘书长徐树铮案,并且还拟进一步弹劾国务总理段祺瑞。徐看见问题闹大了,不免情虚胆怯,便表示“只要伯兰辞去内务总长,维持总理的威信,可以调任为全国水利总裁,或者外放省长”。孙表示:“什么官我都不要,只要维持我的人格。”段听了孙不辞职、不出洋、不外调的话,不禁怒气冲冲地说:“好,我们大家都辞职,让孙洪伊一个人去干!”
一方面表示决不辞职,一方面表示不把他逐出内阁就不能维持总理的威信,可是如果维持了总理的威信,势必又会影响到总统的威信,这个问题纠缠不清,始终找不出一个适当的解决办法来。于是黎的策士主张电召“隐居”卫辉的徐世昌到北京组织内阁以代段。他们认为,段的政治资本是北洋派,而徐世昌在北洋派中的资望远在段之上,并且张勋对徐抱有特殊好感,因此以徐代段不会引起严重后果。黎也觉得傀儡总统和盖印机器做得太苦了,不如痛痛快快地干一下,就采纳了策士们的建议,派王士珍到卫辉迎接徐世昌来。
从10月下旬到11月,徐世昌突然变成“解决时局的中心人物”。北京传出来的消息异常混乱,一会儿说徐即将来京,一会儿又说他不肯来。最后,他提出了“拥护元首”、“维持合肥”、“不入政界”三个条件,要黎答应后才肯动身。
徐世昌于11月16日到北京,当天并不到公府谒见黎。17日,黎亲自到五条胡同拜访他,希望从他取得一些安慰,但是他只向黎说了一些海阔天空、漫无边际的话,黎十分扫兴地回到公府来。府秘书长丁世峄劝黎不要因此灰心,他认为:“半推半就是人之常情,徐世昌不会爽爽快快地表示自己愿意做总理。段是个心地狭小的人,先发表命令,必然会负气出走,徐就可以从容上台了。”黎不以这个意见为然。另外有人建议电召冯国璋、陆荣廷晋京,然后下令免段的职,黎也不以为然。那些策士不满于这种畏首畏尾的态度,因此,他们没有取得黎的同意,就打电报给冯国璋,假造“菊老已允出山”的消息,请冯发电为之捧场。可是冯的消息很灵通,早已知道徐世昌不敢取段而代,同时冯自己正因为当选副总统,地位在段之上而感到局促不安,想找一个机会应酬段一下,因此回电说,内阁仍以维持原状为宜。这样,就使黎的逐段计划多了一层阻力,徐世昌上台多了一层顾虑。
17日,徐世昌到府提出府院威信双方兼顾的办法,就是孙洪伊、徐树铮两人同时免职,并且推荐张国淦继任院秘书长。他认为张国淦以前做过府秘书长,又做过段内阁的阁员,这样一个与双方都有良好关系的人继任秘书长,一定能够融洽府院感情。此时黎既没有勇气拒绝徐世昌的意见,而舍此之外又无更妥善的办法,就于20日下令罢免了孙洪伊的内务总长。
22日,徐树铮拿了免他自己的职的一道命令入府盖印。黎一面盖了印,一面又觉得忐忑不宁,要聘徐做公府军事顾问,还说了一些安慰他的好话。
24日,段向公府提出三点质问:一、现在府方一切措施,是否与责任内阁制的精神完全相符?二、府方经常延搁国务院的呈阅公文,倘有贻误,其责任应当谁属?三、经国务会议通过应当发布的命令,府方经常拒绝盖印,能否说明其理由?
孙洪伊仍然退回到国会,仍然不断利用国会党团的力量打击段。6年1月14日,步军统领江朝宗忽然派兵到羊肉胡同孙宅进行搜查,据说孙宅藏有“危险分子”八人,孙洪伊有“阴蓄死士进行暗杀”的嫌疑。这样,孙便只得逃往南京托庇冯国璋。
一般人都以为府院政潮已因黎之软化而告解决,但是段的看法不一样,他认为孙洪伊免职仅仅是内阁内部的问题,不能视为府方的让步,院秘书长徐树铮既然去职,府秘书长丁世峄也该去职。黎本想拒绝段的这个无理要求,可是忽然张勋来一个痛斥丁世峄的电报,因此黎只好同意段的要求,2月25日派夏寿康继任府秘书长。
丁世峄辞秘书长后,发表辞职书有云:
国务会议以前无议事日程,会议以后无报告,发一令总统不知其用意,任一官总统不知其来历,国务总理恒匝旬不一晤总统,惟见秘书长传达于其间,有所询则以事经阁议,内阁负责为对抗。大总统无见无闻,日以坐待用印为尽职。……曹汝霖使日事,一月以前日外务省早经奏明日皇,而我大总统至时尚未尽知其事。内阁与章公使往来十余电报未一呈阅。……
第104章 浙江的变动
浙江是在段祺瑞主政时期纳入北洋势力范围的。
由于浙江督军吕公望不能控制全局,5年12月段派曲同丰到浙江帮助吕公望处理收束军队事务,吕曾在北洋陆军速成学堂肄业,曲是他的老师,有这样的渊源,所以吕对曲有信心。曲、吕会谈时,吕曾提到浙江军官有的不听调度,有的不服编遣,尤其是杭州警察厅长夏超极跋扈,浙江人叫他警察王,吕对夏极为不满。曲说:这次由北京出来,段曾告他,要他告诉吕说可以放手去干,段会做吕的后盾,对于目无督军的浙省军警首长,都可以罢免和调动。曲回北京后,段果然调升夏超为浙江全省警务处长,改派吕公望的心腹傅其永为省会警察厅长,于是浙江的警政变成了不伦不类,有警务处,又有警察厅,警务处长虽然位在厅长之上,但是没有实权,夏超认为这是明升暗降,当然不满,他和浙江军界关系很深,由于他的策动,浙江督署参谋长周凤岐、浙江第二师师长张载阳、第一旅旅长朱伟良、第二旅旅长李炜章、混成旅旅长俞炜都向北京政府辞职,这种辞职是集体罢工。北京回电一律不准。
突然间浙江局势就像一座火山,有随时爆发的可能。5年12月26日,新任浙江省会警察厅长傅其永到厅接事,在该厅举行欢宴时,突有彪形大汉多人拥入警察厅,一言不发就把傅其永抓出大门外,就在警察厅门前把傅不问青红皂白,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
也就是这一天,杭州全城警察一律罢岗,电信机关都由武装人员把守监视。杭州官方发表吕公望的辞职电,并说已将浙江督军和省长两职分别移交给张载阳和周凤岐。可是张、周两人又表示不愿接任。浙江各界人士公推前浙江都督蒋尊簋继任督军,蒋也不肯出山。
吕公望当然不是自愿辞职,他看到杭州城内情势的严重,知道自己无力可以整顿,乃于除夕之日逃出杭州,潜往嘉兴,他抵达嘉兴后,立即发出一则通电,电云:
……夏超胆敢主使驻厅巡逻队长林文忠率众凶殴傅其永,傅身受重伤,生死莫测。全城警察同时罢岗,并煽动省城一部分军队,乘警察扰攘之时,监守银行电局,捏造公望辞职电报,私举师长张载阳为督军,军署参谋长周凤岐为省长。……数日以来,公望正督率省中正当部队竭力弹压,浙局不难底定……。
然而吕公望在浙江已无能为力,段祺瑞也深深知道这一事实,所以当他接到浙江内部发生变化消息后,他便电请江苏督军冯国璋就近查办。
夏超是浙江青田人,未曾受过高等教育,民国元年任杭州警察局第一分局第一派出所所长,不久升分局长,再不久升警察局长,为人阴沉,且有野心。
吕公望是浙江永康人,曾参与辛亥独立,为人旷达豪爽,有责任心和正义感。护国起义后,浙人驱逐朱瑞和屈映光,吕当时任嘉湖镇守使,由浙人公推吕为督军兼省长。吕就职后,所遴选的办事人员都很优秀,可惜浙省内部不稳,吕不幸被迫离开杭州。
除了吕公望是浙军中有声望的人而外,张载阳师长和周凤岐参谋长都是浙军中有实力的人物。张载阳字暄初,浙江新昌人;周凤岐字恭先,浙江长兴人。张为人敦厚,人缘较好;周为人机巧,颇有手段。吕公望以下,张、周在浙军中都具有影响力。
在处理浙江问题上,段祺瑞和冯国璋又重行合作了,这当然是表面的、暂时的合作。段除了请冯就近查办而外,还想派淞沪护军使、第四师师长杨善德带兵占领浙江。段的主意冯完全赞成,因为冯希望把中央直辖的淞沪军区收回到江苏省区内,所以他也极力保荐杨善德继任浙江督军。于是北京政府明明知道吕公望的辞职电报是假的,可是仍当作真的处理,民国6年元旦,段内阁明令准吕公望辞职,派杨善德为浙江督军,齐耀珊为浙江省长。
段祺瑞改组浙江的人事命令,并没有通过国务会议,因为如果提付国务会议,就不会通过,最初只是先进行查办,所以段假口新年阁议停开,而浙江问题又未便拖延不决,所以从权先发布这道人事命令。
夏超发觉问题严重,赶走了吕公望却给北洋军一个借口和机会,局势更糟糕了。6年1月1日,杭州电报局又发出吕公望的通电说:“前因脑病骤发,电请辞职,未蒙中央允准,并承各界坚留,势难推诿。自元旦起,力疾供职”,这个电报当然也不是吕公望自己所发的,这个电报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北京的人事命令。
浙江省议会也通电反对更换督军和省长。浙籍名流章炳麟公开发表谈话说:“杨善德比吕公望更坏,这样的人事更换,非浙江之福。”浙军师旅长也联名电请维持吕公望的地位,以陈肇英团长为首的浙军全体中级军官也通电表示拥护吕公望。
浙江人士举行公民大会,坚持“浙人治浙”,公推各界领袖章炳麟、沈定一、王锡荣、经亨颐入京请愿,请求段内阁收回更换督军、省长命令。浙江的公民大会在火车站前第一舞台召集多次会议,有人建议除了派请愿团而外,还要组织“哭求团”到北京请愿,如果北京政府置之不理,各机关团体的浙江人士即全体辞职以示抗议。
段祺瑞听到浙江方面一致拒绝北洋军,乃发表谈话说:杨善德之赴浙,是因为浙江军警派系不能调和所致,杨入浙决不带一兵一卒。同时段又一再电催吕公望北上,另有借重。
杨善德也表示不带兵入浙,可是浙省公民代表请愿团还未启程北上,而上海的北洋军第四师已整军待发,夏超这时也暗中通款曲于杨善德,愿为内应。
吕公望知道拒绝杨善德入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乃于1月7日亲到龙华和杨会晤,表示自己愿意交卸,但为了不使浙江全省惊扰,要求杨实践诺言,不带兵入浙,杨表面上和吕敷衍,暗中却命令部下对吕威胁,勒迫吕与杨发出联名通电,保证杨只酌带少数军队入浙,希望浙人不要猜疑。接着杨即配带一旅军队,全副战备开到杭州附近的临平,然后走马上任,这时杨因为有夏超的投附,所以毫无畏惧,从容入杭,就职时出有布告,约束北军对待浙江人民要“以谦和为先,以礼让相接”。同时劝告浙江人民必须与“纪律良好的北军”合作,不得互相惊扰。
北军入浙后,杨善德便撕毁了诺言,源源不绝地派军入浙,从此浙江便纳入北洋系手中了。
吕公望交卸了浙江督军,并没有接受段的邀请北上,后来反而到广东投效孙中山。
夏超既然迎杨善德入浙,而杨因为人地不熟,所以事事倚赖夏,夏一心希望能当省长,可是省长已为齐耀珊占去,他只好仍任警务处长。
冯国璋把杨善德送去浙江后,自以为淞沪护军使一职可以撤除,于是电请北京政府废除淞沪护军使,改设上海镇守使,归江苏军区管辖,并保荐前淮扬镇守使刘询为上海镇守使。
冯始终认为淞沪护军使一职的设置,是割裂江苏军区,是袁世凯用以牵制江苏的不正常措施。原来冯督苏后,江苏一直不是完整的,在上海有淞沪护军使,在徐州又有张勋,冯想借更换浙督送走杨善德,然后把上海纳入江苏范围。可是段却早有安排,不待冯的电报,即于1月6日发表淞沪护军副使、第十师师长卢永祥升任淞沪护军使。冯退一步保荐刘询为淞沪护军副使,段也不肯同意。
第105章 奉天的内讧
袁称帝时,湖北和奉天都闹出将帅不和的纠纷,现在追叙一下。原来湖北将军是袁的干殿下段芝贵,可是会办军务的王占元不把小段放在眼中,要想迫小段离鄂。奉天将军是张锡銮,袁世凯的把兄,曾招安张作霖和冯德麟,袁把老把兄从直隶都督调为奉天都督,是因为张锡銮对张作霖、冯德麟二人有恩。现在张是二十七师师长,冯是二十八师师长,都是奉天的实力派,派别人督奉,怕这两位师长反对,派张锡銮督奉,一方面张在关外时久,有威名,又与张、冯二将有旧,应该是人地相宜。怎知时移势易,天下没有一成不变的,当张、冯两人发觉这位老长官之来奉天,是因为靠他们二人为政治资本,他们对待老长官的态度就颇为冷淡。
张锡銮和段芝贵都受到部下悍将的白眼相加,他们都向袁哭诉,尤其是小段(当时人称段芝贵为小段,以别于段祺瑞),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袁面泣。段芝贵的父亲段有恒,在当年张作霖受抚时,是张的保人,所以袁认为让张、段二人对调,或许可以缓和一下。民国4年8月18日,袁发表命令,鄂、奉两督对调,张锡銮奉到督鄂令时,曾题诗云:“二十年前一少尉,而今开府鄂王城。”又有留别属僚的诗:“一身去就等鸿毛,回首辽天夜月高,独架风轮先马卒,恐教别泪染征袍。”
段芝贵来奉接事时,先赴张作霖司令部下榻,以示和张的交谊深厚。这时小段是袁的红人,是北洋军中拥护洪宪帝制的第一号人物,又是段祺瑞的本家和同乡,加上小段的父亲又于张作霖有恩,因此张作霖遂不便拒绝小段上任,心里虽十二万分不愿意,姑且把一股子怨气按捺下去。
在袁帝制自为密锣紧鼓时,袁曾陆续调师长以上的军人到北京面加抚慰,对于张作霖尤极尽笼络。张从北京回奉天时,曾通电劝进;奉天表决国体时,他亲带军队,荷枪实弹监视公民投票,造成清一色地赞成君主制的民意。
袁世凯对部下封爵时,曾封张为二等子爵,照袁颁爵时的普遍习惯,中将阶级的师长和镇守使,都只授轻车都尉,张作霖以一个师长而获二等子爵,就表示袁破格笼络他。然而张自以为对洪宪帝制出过大力,竟不能封侯,遂大失所望,即日递呈请假。当时所谓请假,便是辞职的先声,辞职又是自由行动的初步。所以吓得段上将军亲自踵门探疾,而张作霖却闭门挡驾。袁想调虎离山,征求张做绥远都统,张当然是一口拒绝,他怎会离开他的老窠奉天呢。
护国军倒袁时,袁调兵南征,民国5年2月间,袁召张作霖入京商讨南征问题,袁对张说了许多好话,许了许多好愿,劝张作霖带兵赴湖南。袁以为张会讨价还价,怎知大出袁的意料以外,张竟一口承允,拍胸愿为前锋。袁觉得张究竟是绿林出身,有侠义之气。
张答应出兵后,要解决出兵的技术问题。袁特别关照陆军统率办事处,对张的需要优先解决,补充饷械,尽量方便,怎知饷械到手后,他却突然变了脸。他翻脸后可更厉害,因为他手上有段上将军亏空公帑数百万元的证据,这都是奉天的血汗脂膏,他要代人民清算这笔账。5年4月20日,小段微服潜赴北京哭诉,袁劝他委屈一点先回任所,再作计较。这时袁获得密报,张作霖正命袁金铠起草什么奉天保安会的章程,袁想到辛亥革命时,奉天也产生了一个保安会来和清廷脱离关系,组织保安会便是变相的独立。袁这时候对南方的爆炸局势已经很伤脑筋,自然怕北方也出乱子,而腹背受敌,他知道已无时间拖延了,4月22日他发表命令,任命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为盛京将军,督理奉天军务,任命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为军务帮办。这里先叙述一段张作霖和冯德麟的恩怨和旧事:
冯德麟是奉天北镇县人,在家乡因不堪酷吏和暴政的压迫,一怒而落草。曾因反对帝俄而被俄人逮捕入狱,出狱后他又组织神出鬼没的义勇军,这时所谓义勇军不是官军,所以统称为胡匪。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张锡銮为东边兵备道,新民府知府为曾子固,受奉天将军增祺之命招抚胡匪,张作霖和冯德麟就是这时同时接受招抚的。冯在当胡匪时,与张作霖各率一支,互不相属,冯部的实力并不弱于张部,受抚后两人的军职也一直是一样,没有高低。接着张作霖因功被授为前路巡防营统领,冯德麟也同样地被任为左路巡防营统领。
到了宣统三年辛亥,奉天省咨议局议长吴景濂和张榕、蓝天蔚等,在沈阳运筹革命,当时在沈阳左近只有中路巡防,还是一部分驻铁岭,此外并没有其他军队。新军蓝天蔚的一个混成协驻在沈阳城外北大营,他只要枪声一响就可以占领沈阳。可惜这大好的机会,他失掉了。当时的赵尔巽确实受到威胁,乃决定调后路巡防营吴俊升晋省入卫,以吴为行伍出身较为可靠。事情被张作霖派驻省城的张惠临知道,当即通知张作霖,张以为这是良机,乃由洮南率马步兵共九营,星夜赶到沈阳。洮南在辽源的北方,张于8月23日早过辽源,为吴俊升所悉,即迎张小留。张表示沈阳家中有事要回去料理,不能停留,迨张部已抵沈阳,吴才收到赵调吴的命令。张抵沈后即往晋见赵尔巽请罪,陈明擅自离防晋省,因事情危急,未能等待请准。赵以张既来省,迫于情势,只好认可,当即阻吴不必来省。9月1日赵即召集新旧将领讨论应付时局大计的军事会议。当时被邀的,新军将领则有第二混成协、第三镇、第二十镇的统制、协统、各镇参谋长。旧军将领则为五路巡防统领。在正式会议之前,新旧军将领均分别开预备会议,讨论在会中所持的态度。新军将领张绍曾、蓝天蔚、卢永祥等,商议结果,主张东三省宣布独立。旧军将领由张作霖召集会议,决定一致拥护赵尔巽总督“保境安民”,暂持观望态度的主张,并做对付新军的部署。
当日下午4时,正式宣布开会,赵尔巽首先起立说:“武汉叛乱,朝廷正派大军进剿,不久即可敉平,东三省为皇上老家,我们必须拥护朝廷,不受叛乱影响,以固国本。”接着说:“现在我们东三省最好不动声色,不表示态度,见机行事,武汉果然成功,我们再响应,那时少不得有我们的份,若是失败了,那时我们并没有表示,自然也没有我们的事。这是我的意见,大家是否赞同,请发表意见。”赵说完了,参加会议的将领,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发言。赵又说:“目前朝廷还没有旨谕下来,我们的要务是保境安民四个字,抱定这个宗旨,无论是谁来,我们也堂堂正正拿得出去,地方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我们的一大功劳。”稍停又说:“我们今天应当郑重地表决一下,谁赞成我的意见,就请举手。”
当时张作霖一入会场,手中就拿着两个圆状类似炸弹的毛巾包。赵刚说完,张作霖首先举手赞成,其他四路统领,也随着举手。可是新军这边各镇统制、协统、参谋长,依然默不作声,动也不动。
赵尔巽一看会场里的情形,觉得不好收场,于是又说:“诸位还都年轻,遇事总不免容易冲动,我比各位年长几岁,什么事都经过了,能听我的话,大家不会吃亏的。有什么困难,各位尽管说出来。”会场还是一片寂静。
正当局面尴尬的时机,张作霖起立发言:“总督劝告诸位保境安民,暂不表示态度,苦口婆心,可谓仁至义尽,大家如果不接受总督的好意,举手赞成,我们今天在这屋子里的人,只有同归于尽,谁也别想逃出。”说完坐下,双手握着那个毛巾包。
赵乘机又说:“各位听我的准保没有错,也许我上了年纪,话没有说清楚,大家没听明白,现在我再说一遍。”于是又把上面的话,重说一次。接着又付表决。
这次新军将领卢永祥首先举手,大家也相继随着举手赞成,赵尔巽欣喜地说:“这是全体通过了,大家总算给我一个老面子。”会议即告结束。
会议完了,蓝天蔚将卢永祥的袖子抓住说:“你这个家伙,在外头我们怎样说的,说完了不算,到里面又举手。”卢脸红耳赤地反驳说:“老兄,有命才能革命,老张那两颗炸弹,你难道没看见?若是爆炸了,我们还能有命吗?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是救了大家。而且我的手只举到耳朵根,只算一半赞成,一半反对,你们不看清楚,糊里糊涂就随着把手全举起来,谁叫你们举起来?怎能怪我呢!”
新军独立的一波方平,民党独立的一波又起。奉天咨议局议长吴景濂,于9月22日用“保安会准备会议”名义,召集开会,拟于会中宣布独立。当请赵尔巽出席,赵即和张作霖商讨对策。张以地方军首领身份也被邀出席,并秘密布置,分派某军官应付某议员。赵偕张于下午2时到咨议局,吴景濂即宣布开会,吴说:“我们为了响应武汉革命,应即成立奉天国民保安会,推请总督为会长,宣言脱离清廷独立。”说完了之后,就请总督在拟好的独立宣言上盖章。赵督听罢,张皇地说:“你们若是搞自治,还可商量,独立就是造反,那怎可以?请你们另选会长吧!我实在不敢当。”吴接着说:“革命在推翻满清,不能讲条件,不能打折扣,为革命我吴景濂是不计生死的。”
这时张作霖面对吴而坐,吴话说至此,张即抽出手枪向桌上一拍说:“我张作霖有人就有枪,有枪就有人,只要是对地方有利的事,我张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天我们一定得尊重总督的意见……”吴景濂在张的话尚未说完,便吓得从椅子上溜倒地下,一言不发。其他议员看到议长这样颓丧,又发觉周围所坐的便衣军官怀中都带有手枪,就赞成赵的意见,不发表独立宣言,仅把黄龙旗降下,改升黄色旗。原来预定在旗上所写“光复”两字,也改为“奉天国民保安会”字样,成为会旗。赵尔巽即在张护卫之下,就了会长,并通电吉林、黑龙江两省分别成立吉、黑“国民保安会”。这时东三省政权仍在赵尔巽手中,代表清廷行使统治。
由于张有这一些天大的功劳,因此赵对张特别眷爱,以后凡是公文往来,赵在张和冯二人排名时,总是把张排在冯之上,加上张率部赶走了新军以后,即驻军沈阳,所以张作霖和冯德麟虽然在军力上和军职上是同等地位,可是政治上张却已凌驾冯而上了。
在冯德麟而言,他绝对不承认这个事实,他认为和张作霖的地位是平等的,无分高低。他又是个火辣辣的脾气,所以在袁发表奉天军事首长任命,张作霖为盛京将军,督理奉天军务,而冯德麟成为低了一级的军务帮办后,冯便大为不满。
张作霖把握住时机,赶走了段芝贵,争到了盛京将军,就是奉天督军了。怎知从他奉到将军新命那一天起,他就苦恼万分,原来和他同时发表新命的军务帮办、第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认为自己和张一样身价,驱逐小段时,冯也曾在防区广宁呼应,如今只得一个空洞的军务帮办,大为不满,因此赌气不肯就职,张就将军职时,冯也不肯去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