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弼干脆利索地拒绝了。
朱有爋只要不是聋子,一定会听闻到昨晚上的动静,在这种情况下,猜想白莲沫儿的去处,也不过就是安全局或都司衙门。
郑大成加印,封起文书,对汤弼道:“那就麻烦都司了,另外,还请嘱托护送将士,绝不可靠近白莲沫儿的马车,一应照料由安全局负责。”
汤弼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军士调动需要时间,郑大成走出都司衙门,看着门外哀求的朱有爋,没有说什么就要离开。
朱有爋连忙上前拦住,道:“你就是郑大成,安全局千户吧?不要否认,在这个时候能让刘义送行,除了汤弼也只有你了。”
“如何?”
郑大成没有否认,只是冷冷看着朱有爋。
朱有爋咬牙道:“把沫儿还给我!”
郑大成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不屑地说:“我看你是疯了,白莲沫儿在青州杀了那么多大明军士,又是白莲教圣女,她早就没了活路。朱有爋,你现在是周王,自己可以丢人,但不能丢了周王爵位的脸!我希望你自重!”
“去你丫的周王!我不稀罕!我只要沫儿,还给我!”
朱有爋从袖子里抽出短剑,砥在郑大成的胸前。
周围军士与安全局人见状,纷纷上前。
郑大成抬手止住了众人,目光死死盯着朱有爋,冷厉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朱有爋有些疯狂地喊道:“我不管什么后果,我只要她!为了她我连父亲都可以背叛,你算什么东西!还给我,别逼我杀你!”
郑大成看着朱有爋有些颤抖的手,毫不畏惧地抬起脚,在朱有爋惊骇的目光中向前走了一步,朱有爋连忙收退一步,喊道:“你别逼我!”
郑大成看着朱有爋,道:“若不是你是周王,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回你的周王府,苟活掉下半辈子吧。”
朱有爋看着转身要离开的郑大成,猛地冲上前去,不料一只脚直踢在胸口,整个人顿时道飞出去,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郑大成!”
朱有爋咳了两口血,高声喊道:“告诉沫儿,我会找到她!”
郑大成止住脚步,沉默了下,又迈开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朱有爋捡起短剑,仰头看了看天色,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郑大成回到安全局据点,下到地窖之中,看着靠在墙角的白莲沫儿,道:“一个时辰后,我们送你上路。”
沫儿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还没告诉我,是谁预料到我会回开封府。”
郑大成嘴角微动:“是谁让朱有爋回来的,你总应该知道吧。”
沫儿双眸一闪,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大明的这位皇帝,竟还懂得‘情’之一字。都说帝王无情,看来他并不是如此。到了京师,我能见到他吗?”
郑大成冷笑道:“你想要见皇上,呵,痴人说梦。”
哗啦啦。
铁链牵动,沫儿站了起来,道:“我总感觉他会见我,若是我赢了,你能不能帮我办一件事?”
郑大成几乎不敢相信,看着沫儿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现在是死囚,没有资格提任何要求。”
沫儿轻松地说道:“我只求你在我死后,替我看着朱有爋,不要让他想不开。以你的本事,这点不难吧?”
郑大成没有说什么。
霍良下了地窖,对郑大成低语道:“收到消息,周王朱有爋抢劫了商人的马匹与银两,已经出了南门,朝京师方向而去。”
郑大成有些惊讶,这个白莲沫儿到底给朱有爋灌了什么迷魂汤,以至于他如此痴情,甚至不惜违背朝廷禁令!
“马车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霍良再次禀告。
郑大成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沫儿,道:“你最好是活着到京师,朱有爋知道你落在了安全局手中,现在已去了京师,若你死了,他就没活路了。”
沫儿惊愕了下,旋即轻叹:“多谢。”
郑大成没有说什么,出了地窖,安静地等待都司衙门兵马上马,然后将伪装好的十几辆马车,其中一辆跟着都司军队自开封城南门而出,其他马车在是在安全局的秘密带领下,从其他门离开开封。
在侦察之后,确系没有任何异常之后,郑大成才亲自带着安全局精锐,携白莲沫儿离开开封,并伪装为商人,一路走走停停,极是缓慢,半路之上,还接了个汤不平。
汤不平看着白莲沫儿,几乎想要杀掉她,正因为此人,安全局损失了不少人,还有大明军士!若不是她手中掌握着不少秘密,她早就死几十次了。
京师。
上天至少给朱允炆了一个完美的中秋节,不过也就这样了。
大宁军情的消息震惊京师。
朱允炆坐在奉天殿,召集百官议事。
以徐辉祖、宋晟为主的武勋,当即请命,愿带兵主动出击,尤其是宋晟,慷慨陈词,道:“鞑靼、瓦剌不过是败北之敌,也敢窥我疆土,当兴大军北伐,荡平哈什哈、阿鲁台!”
相对于武勋的积极请战,文官却表现的不温不火,不说反对出征吧,但也不支持。
吏部右侍郎毛泰亨出班,道:“皇上,北方有军情,自有大宁、辽东两地都司处置,若需兵力增援,可于关内调兵。至于从京师集大军北伐,臣认为不妥。一旦北伐,必调动大量民工,耽误农时,且今年户部支存已至极限,再出动大军实在有所不妥……”
宋晟当即反对:“总拿农时说事,莫不成瓦剌与鞑靼还需要等你农时过了才发兵来打?敌人就在关外,哪里顾得上那么多,若不打败敌人,日后所有农时都会耽误!”
毛泰亨有些着急,反驳道:“可我说的是事实,今年国库铺了那么多工程,哪里有余钱去打仗!”
宋晟喊道:“夏税不是已经在入库了?拿出来打如何不行!”
毛泰亨梗着脖子:“那是明年的开销,今年你们拿去打仗了,明年会通河还疏浚不疏浚,混凝土道路还修不修,宝船还造不造?”
宋晟急眼了,撸开袖子握着拳头,喊道:“洪武朝时也没见那么多叽叽喳喳的麻烦事,只要有战事,就应该倾力出击,直至敌人被打败或退走,还有什么可商议的?”
毛泰亨很想问问宋晟,洪武朝有这么多新工程吗?不知道这些地方每年都要耗费无数银两吗?
“够了!”
朱允炆有些头疼,找文官来谈论军事问题,简直就是自找没趣。
兵部尚书铁铉出班,严肃地说道:“皇上,臣对辽东、大宁与喜峰口一线颇为了解,知那里军士善战,有有守城之利,虽瓦剌鞑靼发动大军,然未尝不可一战。”
“你的意思是,不出京军,只依靠辽东、大宁两个都司去对抗北元全部精锐?”
朱允炆盯着铁铉。
铁铉有些紧张,北元的实力不容小视,若瓦剌与鞑靼真的联合进攻大宁与辽东,再有一个白眼狼朵颜卫在一旁帮忙,只大明两个都司,真的能抗衡吗?
但仔细盘算,也未必没有胜算。
要知道大宁都司,除本部外,还有是十个卫,合计兵力超出八万。而辽东都司盘踞辽东,分散有二十个卫,合计兵力超出了十万。
就算是瓦剌、鞑靼、朵颜卫兵合一处,最多也就二十万兵力。
二十万想要吞掉草原上的一座座坚城,可不容易,尤其是现在已经过了中秋了,十月一旦来临,北风猎猎之下,不利作战,更不利打攻城战。
想到这里,铁铉坚定地对朱允炆回道:“皇上,辽东、大宁两个都司应足以应对。若他们需要求援,臣以为燕王可于北平领兵挂帅,直出喜峰口。”
“燕王吗?”
朱允炆原本没想着今年与北元打架,但哈什哈不远千里约架,自己不找个人去安慰安慰他,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朱棣,你也闻到了战场的味道了吧?
朱允炆没有再任由百官议论下去,直接下令:“内阁拟旨,鉴于关外军情,封燕王为征北大将军,统领北平十万兵力,移兵蓟州,平安、瞿能为副将,命北平布政使张昺做好后勤供应。为缓解北平粮食供应,对运抵北平粮食的商队,多给两成盐引,执行吧。”
第五百一十二章 北平升格为北-京(三更)
武英殿。
朱允炆召见了内阁解缙、郁新,兵部铁铉、杨荣,中军都督府徐辉祖、宋晟。六人对朝堂之上朱允炆快速作出决断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反而有些如释重负。
结合种种情报与迹象,大宁迟早会发生大变故,而为了应对这些变故,朝廷秘密准备了半年之久,无论是将领调配,还是粮食储备、军需储备,都下了大力气。
没有人会想到,户部打着为移民-运输粮草的名义,将更多的粮食运到了北平,然后成为了军粮,甚至还曾运输了一些大家伙出关。
而这一切,都打的是“粮食”的名义,没有备案,也没有人检查。
朱允炆赐座之后,吩咐内侍上茶,然后说道:“半年以来,中军都督府曾不止一次推演过辽东战事,但现在情况有所变化,最初假想的只是朵颜卫勾结鞑靼,谋求大宁及其周围的驻牧权,发动规模在五万人至十万人的战事。现在哈什哈来了,你们认为会有哪些变故,盛庸能抗住吗?”
徐辉祖盘算一番,道:“眼下瓦剌参与了进来,对盛庸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的压力反而更小了。”
郁新有些疑惑,微微思量,旋即明白了其中缘由,开口道:“瓦剌与鞑靼之间存在间隙,这一点已得到证实。哈什哈虽掌控着北元,但手中掌控的只是瓦剌诸部,鞑靼并没有真正臣服。若瓦剌、鞑靼与朵颜卫三方勾结,那这场仗很可能打不大啊……”
宋晟笑道:“那哈什哈过于强势,现又带精锐深入鞑靼地界,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大宁、辽东,还是鞑靼,这都说不准。不过依我看,哪怕鞑靼阿鲁台等人臣服于哈什哈,也不可能充当哈什哈的先锋攻城拔寨。”
解缙听闻众人如此一分析,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纾解,道:“如此看来,大宁与辽东看似岌岌可危,实则不然。”
朱允炆转过身,看了看身后墙壁上挂着的关外舆图,道:“这一场战争起来的有些莫名,按理说,瓦剌与鞑靼现在最好是休养生息,图谋大宁与辽东,对他们来说有些过早了。一旦引我朝出兵,对他们极为被动,这一点哈什哈不了解,阿鲁台一定清楚的。”
阿鲁台虽然没死在捕鱼儿海,但毕竟他的老朋友都埋在了那里。那一战明军大胜,给北元沉重一击,而这一击摧毁的,正是鞑靼的主力。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相信拥有这个记忆的人还没死完。这个时候触怒大明,他们就不怕记忆的伤再次复发?
宋晟分析道:“或许哈什哈需要用一次战争来树立自己的威信,威慑鞑靼部,亦或是与鞑靼、朵颜卫达成了某种结盟,想要共同瓜分关外的驻牧权。”
其他人点了点头,赞同宋晟的见解。
朱允炆审视着舆图,道:“想要在大明手里夺走土地,那也得问问我们的军士答不答应。现在朕唯一担心的,是大宁城。”
此话一出,再无人敢接话。
在座的都是人精,虽然朱允炆没有点名,但大家都清楚,他担心的是宁王朱权。
这也是唯一的变数。
如果在这种紧要关头,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北元精锐,朱权有了二心,那大宁必然守不住。大宁一旦失守,那南面的新城、富屿、会周三城也必然难守。
现在的问题是,朱权有没有二心!
虽然安全局几次汇报,朱权与朵颜卫交往甚密,甚至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
可宁王本身就是“朵颜三卫”的首领,拥有着名义上的统御权,他与朵颜卫、福余卫交往密切一点不是很正常?
在没有铁证之前,在朱权没有真正行动之前,谁都不敢轻易作出判断。
因为这个判断的结果,实在是太严重!
要知道宁王可是在众藩王之中,极善战的一位,一旦他背叛大明,不说政治影响太过恶劣,就说这天底下谁能是朱权的对手?
盛庸?
瞿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