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大明重蹈覆辙,朱元璋在建国第一年,便设置了文官考核制度,第二年,要求地方文官三年期满时,要到吏部来接受考核。
之后朱元璋一次次完善考核制度。
朱元璋的文官考核内容只要两样:
考满,考察。
考满分三六九,三年初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
你现在当了三年县官,可以到京城考满,接待你的不是吏部的官员,便是都察院的官员。
如果你平时爱民如子,兢兢业业,表现不错,评语则会写“称职”。
恭喜知县大人,不,应该是知州大人,或者是主事大人,总而言之,你要升迁了。
如果你平时整天坐在衙门里,有人上门打官司,你就站岗,没人找你,你就睡觉,有能力却很懒,评语会写“平常”。
那也要恭喜知县大人,领取回任职地车票一张,回去再干三年知县吧。
如果你平时鱼肉百姓,贪污受贿,吃拿卡要,评语会写“不称职。”
那你完了,降黜之外,还可能附送南监三年游。
考察,则包含了京察、外察。
京察,顾名思义,只是针对京师文官的考核,按照朝廷规制,每六年京察一次。
京察以四品为分界线,四品及其以上官员的京察,由皇上亲自来抓,考察的方式,嗯,有点奇特,那就是:
听你吹牛。
没错,就是如此。
你要先写一份报告,然后念给皇上听,说清楚自己今年多大了,哪里人,曾经干过什么官,拿过什么奖状,手里握着什么证书,懂不懂外国语……
总而言之,怎么厉害,怎么写。
为什么古代京察时,高官都很安全?
原因很简单,内容你自己写,自己吹嘘自己,如果这样都不能把皇上说高兴了,那还混什么朝廷?
对于五品及其以下的官员,京察时就不太安全了。
你没办法吹嘘自己,报告也不是你来写,而是“吏部会同都察院及堂上掌印”一起考察,如果你不幸得罪了吏部京察的官员,或骂过都察院的同僚,那京察的时候你就倒霉了。
人家可以堂堂正正,大张旗鼓地公报私仇,你还半点辙都没有。
所以吏部也好,都察院也好,在京察开始之前的几个月里,睡觉是最安稳的,因为这个时候,通常是没人会找抽的。
京察结束后,憋了几个月的唾沫,再次纷飞,弹劾奏章一封接一封……
说到底,京察只是对付京官,地方官还是需要外察。
外察又分朝觐考察与巡视考察两种。
朝觐无需多说,进京述职。
巡视考察,便是皇上委派官员,去地方巡视,比如巡抚、巡按与十三道监察御史,所谓的“代天子巡狩,所按藩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
朱允炆认为朱元璋设置的考核制度太过简陋,加上不喜欢听人吹牛,决定改一改京察与外察,统一为“全察”。
“全察”京官,侧重考察其能力、品性,引入多级考察制。
比如你是户部左侍郎,“全察”时,除了要写一份自我陈述外,还需要上级户部尚书、同级户部右侍郎,下级户部郎中拟写匿名陈述报告。
综所有陈述,定夺官员去留。
“全察”地方官吏,仍以“上计”为主,除上级、同级、下级陈述报告外,朱允炆还加入了“民风、民意、民情”陈述报告三个内容。
朝廷委派御史或巡抚、巡按来负责“三民”报告。
就在京师官员忧心忡忡,应对“全察”时,定远城封闭两日的县衙大门,缓缓打开,郁新大踏步走了出来,看着落日余晖,淡然地说道:“天,要黑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才是救世弥勒(一更)
黄昏,静谧。
一座大宅院中,瞿佑挥毫泼墨,在宣纸之上写下了“杀官迎乱世,乱世出弥勒”十个大字,欣赏着笔法,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过来,将宣纸拉成横幅,展示给众人看。
瞿佑一脸肃然,对院中众人道:“诸位,大明虽立,弥勒未出。朱元璋是个万人屠,他在人间,天地皆暗,日月无光。”
“朱元璋是恶徒,其子孙亦然如此!我等应心向莲花,以身入劫,以忠诚鲜血,推这世界一大变!为兄弟,为姐妹,为后世,为万万千千生灵,让我们杀官造反,开乱世,迎弥勒!”
“开乱世,迎弥勒!”
众人压低着声音喊着。
此时,邱大来收到消息,凑到瞿佑身边低语几声,瞿佑听闻后,肃然道:“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邱大来看向众人,喊道:“我等安插在县衙的人传来消息,县衙中的百姓饿昏将死者无数,有力站立的不过寥寥。”
“哈哈,看到了吧?朝廷昏庸无道,官吏贪污横行,现在,就由我们来救世,拉这些将死之人,入我红阳!日月永照,开莲迎佛!”
“日月永照,开莲迎佛!”
众人一声声喊着,热血喷张,声音传荡出了宅院。
“现在,我命令九月带两百人,封锁城门,控制定远城,不准任何人离开,也不准任何人进入!吴远、邱大来,各带一百五十人,分两路,冲破县衙大门!”
瞿佑抬头看了看天色,黄昏已过,天色昏暗。
光明诞生于黑暗之中,现在黑暗来了,光明不远。
“动手!”
瞿佑大声喊道。
众人听令,纷纷涌动而出,奔赴向不同方向。
定远县衙。
汤不平匆匆走入大堂,对郁新禀告道:“大人,城中有动静。”
郁新眯了眯眼,缓缓说道:“该来的,总会来。敞开大门,让他们进来吧。”
汤不平犹豫了下,道:“可是大人,我们人手不足,一旦他们入衙,局势恐怕难以控制。”
郁新抬了抬手,道:“按命令办吧。”
汤不平见此,也只好退下。
黄子澄看着空了的茶碗,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松地说道:“看来对方本意便不是谋财,而是害命,郁阁老,我等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师,可就靠你了。”
“我大明开国三十余年,朗朗乾坤之下,依旧有暗流涌动,不知这人,到底是何方势力。”
景清有些担忧地说道。
“见一面,不就知道了。”
郁新缓缓说道。
衙门庭院里,李老三、李九与很多人一样,歪斜着躺在地上。
“老班头,你说这些当官的怎么想的,非要让我们天天躺着,我这腰背都受不了了。”
李九嘀咕着。
李老三侧过头,看了一眼揉鼻子的李九,低声道:“你素日不就喜欢睡觉,现在让你睡个够,还不高兴?”
李九郁闷地说道:“老子喜欢抱着自家婆娘睡觉,可婆娘早就不在城里了,我抱着你睡?”
“去你丫的,敢碰我一下,把你手砍了。”
李老三踢了李九一脚。
“你听到没?”
李九突然严肃起来。
远处传来了喊杀声,声音越来越近。
李老三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这就是那群抢着买走粮食,害咱们吃不饱的人?看来官家说得没错,有人想活活饿死咱们。”
李九摸了摸腰后面藏着的棍子,嘿嘿道:“官家对咱们好,咱们就不能对不起人家。老班头,当年你可是打过仗的,咋样,还能打架吗?”
李老三白了一眼李九,不屑地说:“欺负我老?信不信,打十个你也不再话下。想当初,老子在元朝军队里,是以一敌三千的好汉。”
“是,你们八千人去打三千人,结果跑了七千九百九十九,留下你一人打三千人,以一敌三千,我清楚的很……要不然,你哪里有机会成红军。”
李九揭穿着李老三。
李老三刚想怼回去,却听到衙门口一阵喧哗,旋即便有人手持火把与钢刀、长枪、短剑跑了进来,扫了一眼地上动弹不得的难民,便喊道:“抓住朝廷官员,开乱世,迎弥勒!”
“这口号?”
李老三眉头一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吴远、邱大来带人闯入了县衙大堂,大堂之上,只有一个坐着的内阁大臣郁新,还有一个站着的安全局镇抚司汤不平。
见手下包围住了两人之后,吴远、邱大来缓缓走了过去。
郁新端着茶碗,镇定自若地看着吴远,问道:“让你准备的粮食,都准备好了,是吗?”
吴远示意邱大来带一部分人去后堂抓人,然后丢下了拐杖,健步走着,道:“内阁重臣的气度果是不凡,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悠闲喝茶。”
郁新吐出了一叶茶叶,笑道:“茶能静心,利断事。不知吴老素日可品茶?”
“郁新,少在这里故作镇定,我告诉你,这定远城已入我手,你等不过是我瓮中之鳖,生死皆在我手中!”
吴远厉声威吓。
郁新摇了摇头,道:“瓮中之鳖?呵呵,若定远城是瓮,你也在瓮中,若这县衙是瓮,你也在翁中。至于谁是王八,还不一定。”
“后堂没人。”
邱大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郁新,对吴远说道:“让我杀了他!然后去追索其他官员!”
吴远摇了摇头,道:“他是朝廷重臣,我们需要把他绑在柱子上,当着百姓的面,用烈火送他去地狱!给我绑起来!”
“我看谁敢!”
郁新站起来,猛地将茶碗一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