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现在拿下了西域,便要好好的治理西域,日后你们和月既别都可以来养夷城互市,朝廷也会为了你们的互市而修建一条铁路来到养夷城。”
“当然了,这条铁路没有十几年之功是修不成的。”
朱高煦一提到修铁路,沙哈鲁便紧张起来,他主动笑道:
“陛下,即便没有铁路,我们也能前往京城互市。”
显然,他并不希望大明将铁路修到自己的家门口。
然而他只是笑着试探一句,朱高煦的脸色便冷了下来:“朕不是在和你商量这件事。”
一时间,沙哈鲁整个人变得尴尬起来,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兀鲁伯见状,当即笑着起身道:“这是自然,陛下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父亲的意思并非是不满陛下修铁路过来,而是想要前往京城瞻仰一下世界的中心。”
说话间,兀鲁伯走出位置,来到正厅的中间对朱棣和朱高煦作揖道:
“陛下,太上皇,臣上次返回河中后,特意学习了波斯人的胡舞,不知道能否为陛下演奏。”
父亲的颜面和自己的颜面,兀鲁伯选择了前者。
原本这支舞蹈是他用来让朱高煦原谅自己父亲,不让自己父亲下跪而准备的。
本以为派不上用场,但朱高煦用行动向他演绎了什么是君王心性,变幻莫测。
“波斯人的胡舞朕倒是没有见过,你可以演奏演奏,让朕和太上皇看看。”
“不过此间没有音乐,单纯的跳舞恐怕没有什么意思。”
朱高煦摸着自己的八字胡,饶有兴致的说着,同时对沙哈鲁开口道:“沙哈鲁,你会乐器吗?”
“臣……会弹塔尔,但臣没有携带。”
沙哈鲁面色尴尬,他没想到自己躲过了下跪磕头,却躲不过给皇帝奏乐助兴。
“无碍,朕随行有琵琶,虽说与你所说的乐器有所不同,但大致应该有些相通,你可以适应适应。”
“胡季,将朕的琵琶取来。”
朱高煦示意胡季,胡季闻言立马退出去,不多时便取来了一张琵琶。
他将琵琶递给了沙哈鲁,沙哈鲁本不想弹,可面对朱高煦那微笑中带着几分凌厉的目光,他最终还是将手搭在了琴弦上。
他试了几下,最后强颜欢笑的看向了兀鲁伯。
兀鲁伯一直在假笑,见自家父亲看向自己那充满无奈的目光,他忍不住鼻头一酸。
然而随着沙哈鲁弹奏琵琶,兀鲁伯还是灵活的在正厅内跳了起来。
说实话,朱高煦并没有兴趣看一个快四十岁的胖子跳舞,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试探沙哈鲁和兀鲁伯的忍耐力。
事实是,这两父子的忍耐力都不错,身为一国之主和储君,居然能在大庭广众下弹奏跳舞,没一定的忍耐力,还真的做不到这一点。
轻快的波斯曲子与兀鲁伯的胡舞搭配,不显油腻,反倒是有几分观赏性。
朱高煦摸着胡子看完全程,末了主动拍手道:“跳的不错,如果你不是国家的储君,朕倒是真想把你带到北京去,闲暇时看你跳跳舞。”
他这话有几分羞辱的意味,可兀鲁伯依旧不生气,反而陪笑道:
“能为陛下演奏,这是臣的荣幸。”
“如果不是担心河中的百姓,臣肯定求之不得。”
“毕竟河中的百姓也是陛下的子民,臣只有治理好他们,才能让天下知道,天子的恩泽遍布九州万方。”
兀鲁伯的儒学学的倒是不错,居然连九州万方这些词都清楚。
见识到了这对父子的忍耐力,朱高煦便彻底放心了。
以他们的性格,除非有掀桌子的实力,不然他们便会老老实实的臣服到最后一刻。
当然,他们兴许会在暗中备战,但所备的并非是进攻,而是防守。
当他们开始防守,就代表朱高煦的目的达到了。
正因如此,往后朱高煦也没有再为难他们,只是推杯换盏几次,他便以有事离开了正厅。
沙哈鲁和兀鲁伯见状,不多时便向朱棣请辞,朱棣也自然而然的批准他们离去,并让刘勉跟上,将回赐的礼物送给他们。
待宴席散场,朱棣这才走到了衙门后院,见到了在后院书房坐着喝茶的朱高煦。
“这两人倒也是挺能忍的,你这么羞辱他们,他们都能忍下来。”
朱棣捋着大胡子走进来,朱高煦则是笑道:“能忍最好,他们多忍几年,朝廷就多几分胜算。”
“话倒是如此,但还是得小心防备才行。”朱棣坐到了朱高煦身旁的位子上,脑中想到了沙哈鲁奏乐、兀鲁伯跳舞的画面,不由继续笑道:
“此番景象,倒是与唐宗抓颉利舞乐有异曲同工之妙。”
朱棣笑的合不拢嘴,朱高煦闻言也露出笑脸:“您若是喜欢,下次等他朝贡,让他单独给您一个人跳一首曲子。”
“嗯?”朱棣收起笑容,与坏笑的朱高煦对视,最后两父子都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传出了书房,而沙哈鲁和兀鲁伯的窘迫也随着笑声传了出去……
第575章 永乐无憾
“咳咳……”十一月中旬,随着气候愈发寒冷,朱高煦最终宣布了撤军。
除了留下驻守养夷城的两千马步兵外,其余兵马尽数向着伊犁撤回。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寒冷,亦或者是完成了目的而松懈导致身体虚弱,朱棣与朱高煦这对父子都在返程路上染上了风寒。
马车内,朱高煦与朱棣面对面的坐着,手里各自拿着一本书。
不同的是,朱高煦是拿着书在书写,而朱棣看的则是朱高煦写给儿孙的书。
朱高煦所写的书有五本,如今已经写完了两本,朱棣拿着的就是其中一本,而朱高煦正在写第三本。
这些书没有名字,但内里内容却十分丰富。
从科技到意识形态,思想浪潮,再到世界格局的几种延伸……
明明只是一本书,却似乎在实打实描写未来数百年后的事情。
尽管已经生病,但朱棣却依旧看得忘乎所以。
朱高煦也是一样,明明已经生病,却依旧在咳嗽着书写内容。
书本上的一句话,他需要思考一字时乃至一刻钟才会动笔,十分慎重。
马车外,长长的队伍沿着天山向东前进,如果打开车窗向天山看去,那景色令人震撼。
尽管山下还没有下雪,可天山的山脉顶部却已经出现了皑皑白雪。
朱高煦时不时会向窗外看去,又时不时回头动笔。
朱棣则是全身心投入书本中,感受着他所能看到的“未来”。
俩父子除了用膳的时候能说些事情,其它时间都投入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抵达了碎叶城,曾经的托克摩克。
它们的变化并不大,因为没有铁路连接,内地和东北的物资无法运输来到这里,自然不可能将源源不断的钢铁、水泥等建筑材料运抵此处,将此处做出最快改变。
不过他们虽然没有立即改变当地的环境,可随着越来越多汉人的抵达,当地的环境终究会被改善。
没有停留太久,他们在留下三千兵马后,便继续向着河中城前进。
腊月初九,队伍越过了河中城,并没有前往伊犁河谷,而是向着北边的阴山城前进。
腊月二十日,他们抵达了阴山城(海岬力)的范围,也见到了夷播海(巴尔喀什湖)。
由于两人风寒还没好,故此没有下车,只是坐在马车上,通过玻璃来欣赏那壮阔的夷播海。
“这是我们的了……”
朱高煦看着夷播海,忍不住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朱棣只当他是感叹,但只有朱高煦自己才知道,这句话有多么难得。
赛里木湖、巴尔喀什湖、伊克赛湖……
这三个湖泊,后世只留下了一个,而今自己将它们都收了回来。
“咳咳……”
他咳嗽了几声,随后方才下令道:“湖边风太大,继续走吧,去阴山城休息。”
“是。”马车上的胡季点头应下,随后小心打开车窗,将消息告诉了带兵的将领。
朱能被留在了伊犁河谷,朱高煦委任他为安西大将军,赏矿山三座,节制西域三个都司,等开春再离开。
陈懋被拔擢为安西都指挥使,拔爵为宁阳侯。
朱勇为北庭都指挥使,赏铜山一座。
毛忠被封伏羌伯,任河中都指挥使。
除此之外,许多立功的兵将也纷纷得到拔擢,其中还有不少朱高煦熟悉的人。
孙镗、杨洪、刘玉、石亨等四人都算是他耳熟能详的正统年间名将,尽管杨洪在土木堡的举动值得诟病,但朱高煦也并没有苛待他,都给予了他们应有的封赏。
为了历练他们,朱高煦也将它们放到了北庭、河中这两个容易爆发战事的都司任职。
有这群人在,再加上自己主抓大方向,西域的选将还是没有问题的。
由于战线前移,所以朱高煦调甘肃的三個卫前来河中戍边,调漠北和山西、北平各一个卫前往北庭戍边。
除此之外,还需要新募三个卫驻守安西。
三个都司加起来,合计是九卫五万余四百人。
看上去并不多,但这已经是大明现如今能在西域常备的最大兵力了。
就这还是因为火车直通西州,不然连三万人都费劲。
思绪间,马车抵达了阴山城。
这座矗立在夷播海东部的城池周长不过六里,城高不过二丈,夯土夯实,内有百姓一万多人,四周还有游牧的两万多牧户。
阴山城内依旧保持着东察合台汗国遗留的风格和建筑,这些东西日后都要推平重建。
但就眼下而言,在铁路未修建好前,只能放任他们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