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湖南的洞蛮、贵州的土司都被沐春、李景隆、顾成他们收拾差不多了,那等到云南和广西、四川的土司也被改土归流,那诸藩就封西南就没有价值了。
届时的西域、三宣六慰、交趾南部才是他们的归处。
至于南洋,朱高煦不会轻易册封藩王,就算要册封,也是册封他的子孙,毕竟那地方很容易在国内爆发动乱时主动割据。
不过想要诸藩愿意前往三宣六慰,还得加大对三宣六慰的开发。
别的不说,迁徙人口来早就适合生活的环境是最重要的。
在煤炭无法普及的这个时代,最好的燃料就是树木,一户人家一年所需的柴火,起码需要砍伐七八棵参天大树才行。
朱高煦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前世他们单位的老领导就是云南边疆出生的。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这辈子根本没见过什么瘴气和疟疾。
哪怕是云南南部那些雨水丰富的地方,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山上也依旧是光秃秃的,因为老百姓需要柴火。
至于当下他们去旅游时看到了的大部分树木,实际上都是九十年代经济发展起来,煤气、电力进入百姓家里才开始幸免于难,慢慢生长起来的树木。
在没有煤气和电力前,除非当地的煤炭价格极为便宜,不然从不缺乏砍伐树木的百姓。
江南的百姓,如果不是朱高煦新政之下大力发展辽东、山西煤炭,那仅凭苏州、徐州这些地方的煤炭产量,压根不足以让当地百姓吃上热饭。
北煤南调,南粮北调,这可以说是新政之下的一个小政策,因为运力不足,所以想要从北方运送煤炭南下也十分困难。
但即便如此,江南的煤炭价格还是被压下来了不少。
除此之外,贵州和四川的树木也被成批砍伐,顺长江前往江西、南直隶贩卖。
即便是晒干的河柴,也能卖出每百斤二十五文的价格。
相较于洪武年间的每担三十三文,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便宜了,但对于百姓来说,还是价格太高了。
因此当下的江南地区,从不缺少吃冷饭的农民。
“走了。”
朱棣的声音将朱高煦唤醒,瞧着他坐上步舆远去,朱高煦这才将思绪放到了纪纲和陈瑛身上。
这两人这些年没少借助自家父亲来敛财,作为白手套,他们理应做完最后一件事再死。
江南的新政推行,民间难度肯定会很大,自己得早做准备才是。
思绪过后,朱高煦也坐上了步舆,并于一刻钟后返回了春和殿。
才回到这里,他便瞧见了在这里等待的郭琰。
自徐皇后去世后,郭琰便开始为朱棣管理后宫。
虽是太子妃,但后宫中的女子大多都二三十,而朱棣如今已经五十岁了。
除了朱高煦知道他能活很久以外,其它妃嫔并不知道他能活多久,因此在她们看来,巴结好东宫是她们最应该做的。
尽管朱棣在即位时,便被朱高煦授意,批判了朱允炆伪造遗诏,将高皇帝妃嫔殉葬的事情,但谁也不知道朱棣死后,朱高煦会不会学习朱允炆,为了后宫安宁而殉葬大行皇帝的妃嫔。
唯有巴结好朱高煦,她们才能心安理得的继续过日子。
不过朱高煦无法前往后宫,因此她们巴结的对象便只有当下负责管理后宫的太子妃郭琰了。
“今日怎么到春和殿寻我了?”
似乎是因为徐皇后的去世给了朱高煦一些触动,对于陪伴他起于微末的郭琰,他似乎也多了些感情。
朱高煦的变化被郭琰看在眼里,她高兴之余也对他叹气道:
“瞻壑和瞻圻去年没怎么去官学,考试也没参加。”
“我在后宫没管到他们,张奉仪也管不下他们。”
“嗯?”听到朱瞻壑和朱瞻圻逃学,朱高煦略微皱了皱眉,随后看向班值太监:“没人看好他们吗?”
“看护了,但……”班值太监犹犹豫豫,显然是不敢管这两位爷。
“日后让亦失哈帮忙看护,若是他们不听话,照着屁股给我狠狠地打。”
朱高煦皱眉吩咐一句,便对郭琰道:“寻到他们后,把他们带来春和殿。”
“您不会……”郭琰害怕朱高煦对朱瞻壑他们动手,朱高煦却打断道:“我不会动手的。”
说实话,朱高煦还真的不敢对这俩孩子动手,谁知道他会不会用力过猛,把自己儿子给打死了。
“是……”见朱高煦这么说,郭琰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回礼退出了春和殿。
朱高煦返回了椅子上处理政务,大概两个时辰后,嘈杂的吵闹声便从殿外响起。
“亦大伴!你放开我!”
“对不住了皇孙,殿下要见您。”
“老二,你干嘛呢!你力气大就收拾亦大伴啊!”
“我不敢……”
朱瞻壑吵吵闹闹的被亦失哈抱着带进了春和殿,一进入这里,与朱高煦对视上,他便戛然而止,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在他身后的朱瞻圻倒是老老实实的跟着亦失哈,没有半点逃跑的举动。
“你要收拾谁?!”
朱高煦听到了朱瞻壑的话,立马沉声质问朱瞻壑,朱瞻壑被吓了一跳,趁着亦失哈松手就跪在了地上。
“爹,儿臣闹着玩呢……”
朱高煦本来不准备收拾朱瞻壑,但听到他说收拾亦失哈,他瞬间来了脾气。
他气势汹汹的起身走向了朱瞻壑,亦失哈被吓了一跳,连忙护在朱瞻壑身前。
朱瞻壑与朱瞻圻没见过自家父亲冷脸如此的模样,被吓得站不起来。
“爹…爹…我错了……”
朱瞻壑连忙认错,毕竟他是亲眼见过他爹在东宫后院降服烈马,玩举槊时挑起三个护卫的。
他爹要是给他一拳,他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孤告诉你,亦失哈是跟着孤从吉林城共患难到如今的袍泽弟兄。”
“日后若是我再听到你对他不敬,你就不要再叫孤为父亲。”
忍住脾气,朱高煦并没有下手,则是冷着脸用上了他这么多年来,极少用上的“孤”作为自称,口头训斥着朱瞻壑。
虽然只有十岁,可朱瞻壑一听到自家父亲自称孤,他便被吓得低下了头,什么话都不敢说。
“起来,说说你为什么带着老二逃学!”
班值太监给朱高煦搬来了椅子,他顺势坐下,准备看看朱瞻壑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第408章 新老更替
“是嫌弃官学的环境,还是嫌弃什么?”
由于朱瞻壑自小在宫中,朱高煦便以为他逃学是嫌弃官学环境。
“不是……”朱瞻壑低着头小声说道:“您说他们不知道我身份,但我一去他们就说我和老二是皇孙,一个个的上来巴结我们。”
“所以我才带着老二逃学,不过我们有随着兴趣自己学。”
朱瞻壑入官学前,朱高煦告诉他的可是官学没人认识他,他可以尽情的在官学交朋友什么的。
然而现实是,他去年就读官学后,入学第一天,他的身份便传遍了在京的所有官学,各方权贵都把自家子嗣往朱瞻壑就读的官学塞,谁都来找他示好。
这样的环境下,朱瞻壑自然读不下去,便选择带朱瞻圻逃学,每日在内城的茶楼里留个雅间,随着自己的兴趣翻看那些教材。
朱高煦倒是没想到这厮逃学是因为这种事情,因此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你说你随着兴趣自己学,那如果遇到不会的呢?”
“那便雇人来教我们。”朱瞻壑见朱高煦的语气软了些,便也提高了些声音回答。
“老二……”朱高煦看向朱瞻圻,朱瞻圻闻言看了看朱瞻壑,见朱瞻壑不看他,这才小声道:“是这样的。”
“随便雇个人能教好吗?”朱高煦紧皱眉头,但朱瞻壑却道:“我感觉他们比官学教习教得好。”
“他们?”朱高煦疑惑,难不成朱瞻壑雇了一群人?
“是啊,他们!”朱瞻壑老实回答道:“我听他们说,他们都是等待科举的考生,来京城长居的同时银钱不足,便来与我们这些权贵子弟补课来赚取银钱。”
“虽说他们补课的人不少,但课程都是分开教学,因此他们一個人可以教五六个人。”
“课价多少?”朱高煦没想到连补习班都出现了,虽然还是以个人的方式。
“一日百文。”朱瞻壑声音不由得小了些,朱高煦听后却佩服起这群敢于帮人补课的考生。
若是按照朱瞻壑说的一日百文,一人负责五六人,那就代表他们每日起码都有百文进账,一个月就是三贯钱,一年便是三十六贯。
想到这里,朱高煦不由咋舌,他可是知道如今南京城百姓的平均工价的。
即便经过自己十年的大力发展,南京的平均工价也不过从洪武年间的每日二十文,涨到如今的二十五文罢了。
也就是说,一名备考科举的考生,仅凭补课便能获得四五个劳力的收入。
况且就朱瞻壑的描述来看,这种情况还不是个例。
“开始重视官学了吗……”
显然,尽管百官不希望朝廷在江南推行新政,但他们也知道新政必然会在江南推行。
因此,他们明面上抗拒新政,私底下却学的比谁都快。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如果一直食古不化,那被新政派吞并便是结果。
而今他们跟着新政派学习,加上他们又精通儒学,那以新政派官员的质量来说,双方恐怕会斗很长一段时间。
这么一想,朱高煦倒也放心了下来,将目光放到了朱瞻壑他们两兄弟身上。
“你们的身份被曝光,这是我没有考虑到的,不过你为何不来找我?”
朱高煦询问朱瞻壑,朱瞻壑却道:“平日里根本瞧不见您的身影,娘又不准我们来春和殿吵您,那如何与您说?”
“却是我的问题了。”朱高煦摇头苦笑,随后才坦然道:
“既然官学上不了,你们就继续在外补课吧,总是待在宫里也不好。”
“闲暇之余,也可以去外城的乡间逛逛,毕竟你们也没怎么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