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知府徐鸿为了招待好皇帝,亦是一直在忙前忙后,而今提前安排江南几位最知名的画师坐在岸边进行绘画。
在他们的笔下,一幅盛景正在慢慢地跃于纸上。
既有西湖的湖光山色,亦有天子全神贯注的垂钓,还有官民在这里观礼的场景,力争将这一幕呈现世人。
“动了!”
“快看,浮标真的动了!”
“安静,都别吵,你们懂不懂钓鱼的!”
……
有眼力好的官员注意到浮标动了后,却是难掩心里头的那份激动,简直比自己的鱼儿拉线还要紧张。
只是懂得钓鱼的人当即喝止,虽然隔得其实比较远,但还是担心这帮冒失鬼吓到湖中的鱼。
咻!
说时迟,那时快,朱祐樘动手了。
在看到浮标沉底的时候,他便用力地提竿,在鱼线绷直的时候,当即清晰地感受到水底传递上来的那股拉力,有重物被自己硬生生地提了起来。
这一刻,他的心里显得十分的紧张。
尼龙确实已经横空出世,但能否达到实际使用的标准,却还需要进行检验。毕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尾极度漂亮的鲤鱼跟随鱼线跃出水面,导致围观的人的脸上纷纷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朱祐樘的手腕刚刚已经发力,看到被自己扯出水面的鲤鱼朝自己飞来,心里砰砰地跳动,感受到这种久违的钓鱼爽感。
刘瑾比其他人反应更快,显得十分麻利地捡起被钓上岸的鲤鱼,显得献宝般地笑道:“陛下,这鲤鱼真的太漂亮了,肉质肯定很好吃!”
朱祐樘看到被自己钓起来的第一尾鱼,心情亦是大好,但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今日大张旗鼓前来这里,自然是另有所图谋。
咦?
韩幼英看到朱祐樘没有碰递过去的龙井茶,当即察觉到朱祐樘的异常,便默默地将茶杯收了回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而阳光来到了高空处。
对岸的官员和乡绅们已经被弘治皇帝带入了钓鱼的快乐中,此刻正紧张地屏息观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来了!
朱祐樘在看到此次鱼杆猛地沉底之时,眼睛闪过一抹决意,在紧张中把握到那稍纵即逝的唯一时机,然后猛地提起了鱼竿。
此次他劳师动众前来西湖,所求绝对不是小鱼小虾。
朱祐樘感受到水底的那股蛮荒巨力般的拉扯,心脏砰砰地跳动,关键的时刻终于如期而至,而鱼线瞬间向湖外绷紧了。
以前都是他主动拉直鱼线,但此次像是突然钓到一头横冲直撞般的猪崽。
“这究竟怎么回事?”
“你们快看,鱼杆都已经弯了!”
“啊?那根鱼线为什么没有断?”
……
隔岸围观的官员和乡绅看到朱祐樘手中的鱼竿弯曲起来,那条上钩的鱼正朝他们湖心逃窜,顿时不由得担忧起来了。
不懂钓鱼的人担心会爆竿,或者担心皇帝被大鱼拖入湖中,但懂行的钓鱼人却是知晓鱼线压根不可能承受大鱼的拉力。
无数的经验早已经清楚地告诉他们,钓鱼仅仅只能钓一些小鱼小虾自娱自乐,想要钓鱼只能是在梦里。
有经验的钓鱼人都是想办法如何逃开大鱼,而不是罔顾实际情况而异想天开钓大鱼,想着如何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偏偏地,一件离奇的事情呈现在他们的眼前,明明皇帝钓到了一条大鱼,但鱼线竟然不是瞬间绷断。
“这……这是怎么回事?”
浙江左布政使杨峻受到皇帝喜欢垂钓风潮的影响,亦是早已经化身为钓鱼翁,但此刻却是不由得傻眼了。
只见那根古怪的鱼线被拉得笔直,但根本没有想象中瞬间绷断,而是跟手持鱼竿的皇帝形成了角力的情况。
特别那条湖中的大鱼在冲向湖中无果后,竟然已经转向岸边了,这是他们钓几十年鱼都没有出现过的离奇现象。
朱祐樘看到上钓的大鱼已经绕了回来,悬着的心亦是暗暗放了下来,便按着后世的方法开始溜鱼了。
且不说尼龙线的工艺不知是否能成熟,而且尼龙线的承受力有限,所以正常的做法都是要溜鱼来耗掉大鱼的体力。
“这水中必定是大鱼!”
“那根鱼线因何不崩断呢?”
“不清楚,但那鱼线并非咱们常用的鱼线!”
……
不仅是官员感到十分吃惊,此次受邀而来的钓鱼翁同样感到万分震惊,不过有人已经慢慢看出了端倪。
只是不论他们离真相多近,亦是仍旧不敢相信世间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鱼线,一种能够跟大鱼进行角力的鱼线。
难道是金线不成?不对,金线都不该有这种奇效。
浙江左布政使杨峻的脑袋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但很快自己给自己否决了。
朱祐樘知道尼龙鱼线的出现是有冲击力的,跟那些惊世的诗作不同,尼龙鱼线正在打破这个时代人们的固定认知。
现实生活便是如此,别人多厉害并不可怕,别人多有才华亦不恐怖,真正恐怖是被人郑重告知地球竟然是圆的。
尼龙鱼线的出现,正在颠覆人们的固定认知。
朱祐樘看到鱼溜得差不多,原本还想动用抄网,但看到旁边的草地跟湖面相连,便巧妙地将大鱼直接扯上岸。
怎么会?
有的官员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见到了什么奇迹一般。他们的嘴巴微张,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有的乡绅看到那条被钓起来的大鱼,显得满脸的敬佩和崇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弘治皇帝,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神圣的光芒般。
“啊?这……这是鲤鱼王!陛下,你钓起了鲤鱼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刘瑾在看到扯出水面的是巨大的鲤鱼王后,显得语无伦次地跪拜起来。
“此乃大兴之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刘瑾带了节奏,亦是纷纷进行跪拜了起来。
当今天子在西湖钓起鲤鱼王,这不是瑞兆又是什么呢?
朱祐樘看到被自己钓起来的鲤鱼王,心里亦是无法的愉悦,亦是没有想到此次在西湖真能钓到大家伙。
只是运气亦是实力的一部分,当即便美美地品起韩幼英送来的好茶,且心情大好地许诺道:“明日到你家茶园,朕得好好尝一尝你家的茶!”
“这是臣妾的福分!”韩幼英看到钓起巨物的朱祐樘如此高兴地许诺,那双漂亮的眼睛显得异彩连连地道。
在这边钓起大鲤鱼的时候,那边的渔网亦是有了收获。
尼龙网比传统的渔网要进步一大截,特别是能够网住水里的大鱼,这再度呈现出尼龙的经济价值。
不过现阶段,大家的关注点都聚焦在尼龙线上,都晓得陛下用尼龙鱼线钓起了鲤鱼王。
由于有画师将今日的盛况描绘下来,杭州街头巷尾很快出现了官民观天子坐钓鲤鱼王图,自然是引发一阵惊叹。
以上都是后话,在结束西湖垂钓下,接下来的行程是游历龙井村,还有周围的名胜古迹后,便返回了杭州行宫。
此次的南巡虽然出现了不少风波,但至此南巡的行程其实已经全部结束了,而东方道的预言似乎是要落空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预言成真,帝国动荡
京城,已经大雪纷飞。
即便再冷的冰雪天气,亦挡不住那些无孔不入的流言蜚语,京城百姓更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东方神仙真的这么说?”
“此话千真万确,陛下南巡有血光之灾!”
“若真是如此的话,陛下当初便不该南巡啊!”
……
有关东方道对朱祐樘南巡的凶吉预测,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这个消息竟然从宫廷流传到民间,导致京城百姓亦是议论纷纷。
特别是一些算卜的老道,似乎是想要蹭东方道的热度,高低都是整上两句,都认为天子此次不该南巡。
寒风在外,但受悬挂门口的帘子阻挡,但帘子掀开便有寒风钻了出来。
毛澄从里面钻了进来,因是南方人的缘故,对这种天气颇不适应。在拍掉身上积雪后,便跟着同伴一起上楼。
原本他在成化二十二年于应天乡试高中,但因生病而未能到京城赴考。
在弘治元年恩科之时,因父亲过世而丁忧三年,弘治三年因不愿给人话柄而选择继续在家丁忧守孝,而今是他第一次参加会试。
他今年已经三十出头,虽然对很多士子是不可超越的存在,但他七岁便能写诗传诵乡里,而今这个岁数才第一次参加会试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跟其他性情活跃的举子不同,他天性明粹,容止端清,行步未尝左右环顾。
“毛兄,陈兄,就等你们了,快过来一叙!”一个徐姓的举子看到两人出现,当即便十分热情地招呼道。
由于明年春天便举行会试,不论是今年的新科举人,还是往届的老举人,此时都已经纷纷云集京城。
毛澄并不喜这种热闹的氛围,反倒将邻桌的对话听到耳中,却突然打破沉默道:“此事过于古怪!”
“何事?”在场的举子有近十人之多,而今亦是纷纷望向言行举止十分沉重的毛澄道。
毛澄迎着众人的目光,却是抛出一个问题道:“天子南巡的凶吉预测一事,这个话题突然变得火热,岂不怪哉?”
“确实是,最近的酒楼都在说此事!”
“确实不合常理,此事上个月便已经开始传了!”
“何止是上个月,我十月刚刚进京时便已经听说了!”
……
在场的举子都是聪明之人,而今得到毛澄的提醒,特别最近每间酒楼都在谈论这则旧闻,让他们亦是意识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毛澄默默地放下酒杯,却是突然间站起身子:“诸位兄台,此事让鄙人心中颇不安宁,我还是前去面见泰山大人,告辞了!”
正当京城暗流涌动的时候,江南仍旧繁华如梦。
在西湖之行结束,皇帝的仪仗队便返回杭州的行宫。
朱祐樘从韩幼英家中的茶园带来了龙井茶,心情很好地来到静妃的庭院,亦是准备陪着这位小腹微微隆起的贵妃享受这一个闲暇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