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注意到旁边忠心耿耿的小老头笑起来仅剩下几颗好牙,便进行夸奖:“陈卿,这新鱼杆很好,鱼线比之前强,朕很是满意!”
“这是臣及渔具部工匠的职责!”陈政得到如此的夸赞,笑得合不扰嘴地道。
朱祐樘知道这帮人能够达成这个成效,定然付出不少的汗水,当即便进行赏赐:“陈卿和渔具部工匠制新鱼线有功,陈卿赏百张布票,渔具部所有工匠每人赏十张布票!”
现在的布票已经成为绝对的硬通货,由于布票还可以到皇家新设的钱庄换纯银,致使布票现在比白银还要抢手。
“臣谢陛下隆恩!”陈政得知还有赏赐,当即急忙跪谢。
草鱼放在盛着清水的大木盆上,显得颇有灵性地游动,致使张永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朱祐樘好奇地摸了摸由鹿筋制作的鱼线,突然发出感慨:“张永,这鹿筋当真是好东西,你去年打女真之时,怎么就没想到多弄一点鹿筋呢?”
“奴婢欠考虑,请陛下责罚!”张永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主动认错。
不管实情如何,不管有没有道理,反正所有借口都是不忠。面对帝王突然间挑毛病,唯一要做的便是主动承认错误。
陈政不由得同情地望了一眼张永,又不是未卜先知,当时怎么可能知晓这不起眼的鹿筋有这种价值。
不对,似乎也没有什么价值,谁能天天有闲情逸致钓鱼的,这鹿筋给自己都嫌难啃。
“陛下,请用茶!”韩幼英看到朱祐樘终于空闲下来,便将一杯刚刚泡好的茶水亲手递送到面前。
朱祐樘很喜欢现在这种有茶、有美人相伴的钓鱼生活,端起茶杯却突然板着脸询问:“你的神盾营近期可有松懈?”
“回禀陛下,现在仍是五日一练!”张永现在以神盾营为傲,当即认真地回答。
咦?
张政看到朱祐樘突然将事情扯到神盾营身上,顿时困惑地抬头望向这位年轻的帝王。
神盾营自成立后,先是出征建州女真,接着奔赴西南战场,现在已经成为京营名副其实的第一营。
只是各地都已经太平,曾经挑衅大明的黎朝不复存在,蒙古跟大明现在处于蜜月期,朝鲜更是一直乖乖臣服于大明。
正是如此,他不明白陛下为何还要如此重视神盾营,竟然还要求神盾营勤于操练。
朱祐樘轻呷一口茶水,望着旁边春意盎然的草地发出感慨道:“现在已经开春了!你好好准备一下,下月一号便率部前往辽东吧!”
啊?
张政的眼睛顿时一瞪,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年轻帝王竟然要再度出征建州。
“奴婢领旨!”张永知晓此行前往辽东所要做的事,想到早前因军粮跑不上而半途而归,此刻战意高昂地表态。
朱祐樘吹了吹杯中的热气,显得十分随意地说道:“建州女真本是大明的一个卫所,只是建州有鹿筋此等好东西,既然多年不上供朝廷,足见建奴已是无君无父。令建州女真的脱罗一个月内上缴一万头鹿筋,朕要跟天下万民共享垂钓之乐,否则给朕将建州女真夷为赤地!”
“奴婢遵旨!”张永眼睛闪过一抹杀意,当即便郑重地拱手。
这……
陈政眼睛复杂地望向眼前的年轻帝王,着实是太残暴了。
一万头鹿筋,而且只要求一个月的时间,这分明就是对建州女真开战的借口。一旦战事开启,恐怕是要死掉成千上万的人,简直就是货真价实的暴君。
最让他心里不安的是,这件事情似乎是因自己而起。若不是找来鹿筋做鱼线,做出这般结实好用的鱼线,建州女真恐怕便不会有此次浩劫。
朱祐樘将剩下的茶水全部喝掉,对脸色凝重的陈政吩咐:“陈卿,鱼线的研究可以到此为止,亦或者你们可以尝试尼龙线。只是这鱼钓还要细一些和坚固一点,你们工部还得在精铁上多下功夫!”
“臣遵旨!”陈政回过神来,当即恭恭敬敬地道。
朱祐樘看到刘瑾已经将鱼饵重新挂上,便朝着水里抛竿道:“退下吧!”
“臣告退!”陈政恭恭敬敬地施礼,而后便跟随一名小太监离开这里。
“陛下,这条鱼如何处置呢?”黄睁看到草鱼在盛着清水的木盆不断翻腾,便硬着头皮上前请示。
朱祐樘不知是这个时代没有受到污染,还是这太液池出品的草鱼品质更好,便进行吩咐道:“你即刻将草鱼放到新修建的鱼池里,每日用蚕豆喂养!”
“蚕豆?”黄盼怀疑自己听错了。
朱祐樘不想做过多的解释,便是不容置疑地挥手:“按朕的意思去办就行了!”
“遵命!”黄盼咽了咽吐沫,便规规矩矩地道。
咻!
朱祐樘看到浮标突然下沉,当即眼疾手快地起竿刺鱼,在跟这条生猛草鱼角力的时候,顿时感受到肾上激素飙升的快乐。
很快,草鱼被钓了起来。
虽然这一条草鱼比刚刚那一条要小,但草鱼的劲都很大,这种拉扯的过程中,反倒让朱祐樘过足了瘾。
跟去年所钓的小鱼相比,而今拉扯着这种生猛的草鱼,却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快乐,甚至让人欲罢不能。
韩幼英看着频频起鱼的朱祐樘,看到正在享受钓鱼快乐的男人,嘴角不由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其实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每日在这里给这个男人泡茶,看着他钓着鱼享受快乐,自己便已经十分快乐。
朱祐樘在钓了第五条草鱼后,发现西边红霞满天,天色尚早。
明明自己一直呆在西苑,但身处南亭之中,看着眼前的景致,却是有一种身处另一片天地的感觉。
只是他心里清楚,虽然西苑归他一人所有,但西苑的区域太大了,甚至还有几处区域是自己都未曾踏足的地方。
韩幼英看着朱祐樘突然凑过来,顿时有一种心慌。
今天她亦是特意打扮一番,心里亦是期待一点事情,但此时此刻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刚才鱼跑了,你可是偷笑了?”朱祐樘抱着韩幼英,发现韩幼英的味道很香。
自从上次御书房后,二个人便没有肌肤之亲。只是时隔这么久,发现韩幼英竟然更加的诱人,不仅皮肤变得更白,而且身材明显变得更有女人味了。
韩幼英顿时心里一慌:“奴婢知罪!”
“错了就要受罚!”朱祐樘发现这个女人确实有一双好腿,整个人宛如艺术品般。
韩幼英知道是逃不过,但还是紧张地道:“奴婢……这里不好吧?”
“朕记得你说过想要做贵妃的!”朱祐樘看着眼前被红霞染红的俏脸,却是带着几分苦涩地说道。
若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上一次的努力,而今仍旧没有收获。
韩幼英轻轻地点了点头,正想要主动除去衣服的时候,这才发现刘瑾已经领人搬来屏风围住那张大石桌,敢情自己是有所误会了。
朱祐樘将韩幼英抛起,便是走进由屏风临时组成的卧室。
做了错事,究竟是要付出代价。韩幼英不合时宜的笑声,终究是换来了一阵阵哭声,在这片八百亩水域的南边响起。
一只水蜻蜓在湖边的枝条上歇息,一只更大的水蜻蜓从后面猛地一扑,春天在不经意间已经春意盎然。
到了二月底后,时间转瞬即逝。
三月刚刚开启的时候,便迎来大明王朝最高级别的殿试,所以新科贡士将在这场考试中完成真正的蜕变。
按说,六百零三名的新科贡士肯定都会参加这一场能拿到进士功名的殿试,只是有一些事情永远无法意料。
有两个考生突然接到家中父亲去世的消息,按大明的守孝制度,这一场殿试要等到三年后再考了。
有一个考生高中时兴奋过度,因心脏病发而亡,故而亦是已经不可能从棺材中跑进来参加这场殿试。
只是有减便有增,两年前一个因母亲过世而守孝一年的贡士前来参加今年殿试,故而本届殿试的实质人数是六百零一名。
第二百七十二章 帝出难题,京势渐显
贡士在百姓群体和读书人群体中,现在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但来到紫禁城则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学生。
跟随鸿胪寺官员来到奉天殿前,六百零一名贡士于丹墀内分东西两群面北站立,只是他们注定见不到皇帝。
且不说只有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进殿,殿前还有一帮身穿公服的文武百官,所以他们这帮还没有官职的贡士只能规规矩矩地站在最后面。
“升殿!”
等了好一会,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从奉天殿中响了起来。
“臣(学生)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六百零一名贡士纷纷跪下,跟随前面的官员叩拜道。
此时此刻,海宽等新科贡士的心情显得十分的激动,特别一些上了年纪的贡士纷纷落泪,他们第一次离皇帝如此之近。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这是他们所有读书人的最高追求,如今仅仅只差最后一小步。
只要他们规规矩矩走完最后的仪式,好好考完最后一场考试,那么他们便能够成为大明官员,从而完成自己最初的心愿。
其实儒学有坏的一面,但亦有好的一面,很多贡士确确实实有着一颗忠君的赤子之心。
宫廷礼乐响起,殿门前的鞭炮燃起。
身穿龙袍的朱祐樘出现在宝座之上,整个人越发有帝王的威严。
今天三月初一是朔日朝会,一切的仪式都是跟以往的朝会一般,不过需要增加一个隆重的殿试仪。
在传统仪式结束后,司礼监掌印太监郭镛举着殿试策题来到殿中,转而亲手将试策题交给礼部尚书徐琼。
朱祐樘看到交到徐琼手中的试策题,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殿试只有一道时务策,通常都是由内阁大学士等重臣草拟数题,以供天子选出一题。
朱祐樘是一个敢于拿主意的人,不管是整治盐政,还是向黎朝出兵,亦或者推动棉花出海,都能力排众议一锤定音。
虽然万安等重臣送来了很多道时务策供自己选择,但跟自己想要考的东西都不同,所以此次殿试选择决定亲自炮制。
虽然殿试淘汰人并不合适,但亦需要考察出他们真正的水准,从中挑选出能够专业实务的好苗子。
身穿一品官服的礼部尚书徐琼接过试策题后,则举着试题出了奉天殿,而后将这一份试策题置于殿门前中央的案上。
“学生谢陛下赐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鸿胪寺官员见状,率领六百零一名贡士向试策题行五拜三叩头礼。
礼毕,鞭炮再次响起。
在鞭炮声中,弘治皇帝率先退殿。
文武百官在山呼万岁后,依次退出殿中。
由于殿试名义上是皇帝“亲策于廷”,皇帝本人就是主考官,像万安等重臣只是读卷官和执事官,故而所有贡士都是天子的门生。
在年迈的首辅万安的主持下,殿试便宣布开始。
一帮军校将准备好的试桌摆放在丹墀东西两侧的空地中,朝北排列。
礼部官员负责散发答题试卷,贡士们需要列班跪接,在叩头后便入座,于露天中答卷。
自成化八年后,殿试的日期都是固定在三月十五,若是遇到下雨天,便只能到奉天殿两侧的廊庑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