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宫女或太监叛变的最大动因是明廷给的薪水太低,只有自己给予的金钱能满足人家的养老需求,这样才可能得到真正的忠诚。
朱祐樘在想通这一点后,除了打造乾清宫人事上的金字塔制度,同时亦是决定打造工薪上的金字塔。
夜幕降临,东暖阁的灯火亮起。
生活在乾清宫的几十号人通通都是围绕朱祐樘而转,随着乾清宫试行倍薪制度,当即大大激发了宫女和太监干活的积极性。
即便是以圣人自居的清流官员都贪财,何况还是贫苦人家出身的宫女和太监,自然对于涨薪的事情十分的兴奋和期待。
牛蒙蒙已经成为研墨小能手,已经能够一边说话一边研墨,却是忍不住打听道:“陛下,奴婢今天跑到外面找小花是不是要被扣分了呀?”
“扣分制度是今晚才刚刚安排,但要明天才开始施行!对了,今天进来送檀香的宫女好像未曾见过?”朱祐樘处理手里的奏疏,旋即想到那个负责檀香的宫女道。
牛蒙蒙认真地想了一下,当即便回答道:“尔雅姐姐安排的,好像是从其他宫刚刚调过来,她叫秋香!”
“秋香?”朱祐樘不由得想到唐伯虎道。
牛蒙蒙扭头望向朱祐樘,显得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对呀,奴婢记得就是这个名字,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倒没怎么注意,不过朕今天在这里谈要事,她进来得并不是时候!”朱祐樘阅览下一份奏疏,显得十分随意地说道。
牛蒙蒙的眼睛当即一瞪,显得十分惊讶地道:“啊?她怎么比奴婢还不懂规矩呀?”
“朕看你也好不到哪去!”朱祐樘瞥了她一眼,当即便贬低道。
牛蒙蒙的眉头蹙起,显得十分认真地辩解道:“若是陛下召见臣子,奴婢都是退下去的,这一点奴婢便比她要强!”
“那你帮朕盯着这个秋香,朕觉得她有点问题!”朱祐樘看着又是地方官员弹劾王越杀人的奏疏,便直接放到一边道。
牛蒙蒙拥有着绝对的忠心,当即痛快地点头道:“好,奴婢最讨厌吃里扒外的坏人!奴婢听说乾清宫以前就有其他人的眼线,先帝为此还龙颜大怒,但最后找不到是谁!”
“你是不是其他人安插进来的?”朱祐樘心里微微一动,却是突然发问道。
牛蒙蒙指着自己的鼻子,显得无比震惊地道:“我?”
“说笑的!以后帮我看好东暖阁,闲杂人等不许进入!”朱祐樘将这个少女的反应看在眼里,当即便微笑地道。
牛蒙蒙这才放下指着鼻子的手,显得一本正经地保证道:“嗯,上次尔雅姐姐进来奴婢都说她了,奴婢要帮陛下守在这里!”
“好好干,这个月的五薪是你的了?”朱祐樘知道牛蒙蒙虽然缺心眼但胜在有极高的忠诚度,当即便许诺道。
牛蒙蒙的眼睛微微一亮,便是开始掰手指头。
“别掰了,你的手指头不够用!”朱祐樘知道这个女人的算术并不好,便直接进行打击地道。
夜渐深,东暖阁的蜡台换了一个又一个。
朱祐樘是一个生活自律的人,面对两京十三省的奏疏,亦是勤勤恳恳地处理,争取让这个王朝能够更高效地运转起来。
“陛下,时辰已经不早了,您该歇息了!”刘瑾轻步走过来,显得轻声提醒道。
朱祐樘伸了伸懒腰,抬头望了一眼窗外。
由于明天不用上早朝,所以可以起得晚一些。只是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他心里对早朝亦是越来越抗拒,而缺勤的官员明显越来越多。
其实千官听政的早朝真的是流于形式,明明已经敲定下来的事情直接执行便是,结果非要起个大早走个仪式,除了消耗掉自己的精力一点用处都没有。
由于天色渐寒,而今住的房间反而是最狭窄的一间。
尔雅仍旧负责着暖床的工作,只是今晚整个人显得十分沉默,那张绝美的天使脸孔散着一丝我见犹怜的愁容。
朱祐樘张开双手让宫女将自己的衣服除去,得益于这里房间的布局和地暖,在这里倒不会感觉到冷意,反倒觉得现在的天气是刚刚好。
刘瑾看着朱祐樘走向龙床,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便准备退下去休息。
“你明日回尚膳局做领事宫女吧!”朱祐樘看着准备离开的尔雅,便是突然做出一个决定地道。
尔雅的娇躯一颤,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向朱祐樘乞求地道:“奴婢想留在陛下身边!”
“呵,你让朕如何再信你?”朱祐樘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的精明已经不复存在,便迎着她这双水汪汪的眼睛反问道。
尔雅伸手将胸前的绳索一拉,套在外面的紫纱衣从双臂两边滑落下去,顿时是春光乍现,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朱祐樘。
刘瑾见状,当即便是赶紧挥手让想要看热闹的宫女和太监离开,却是小心翼翼地观察里间的动静。
却见尔雅被推倒在床上,而陛下朝着他这边望过来,吓得他连忙招呼负责记录陛下起居的女官一同离开。
负责记录陛下起居的女官奋笔疾书:“亥时三刻,夜微凉,尔雅暖床欲退,帝窥其衣薄,推雅于龙床,瞪退太监刘瑾及众,下龙帷,于帷内行幸宠之事,姿体不详!”
第九十章 礼部人事,廷推之争
恍恍惚惚间,像做了一个美梦。
朦朦胧胧间,朱祐樘只觉得身边多了一个温润的人儿。
外面似乎是下雨了,隐隐间像听到雨滴打在黄色琉璃瓦的声响,还有狂风中的呜咽声。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这一夜显得很是漫长,他不知多少回。
终究,十七岁的少年郎,一具精力旺盛的少年躯体。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时间停滞或拉长终究是一种人为错觉,黎明终将到来,不同的是今天的秋日宛如红彤彤的大苹果般。
朱祐樘像往常一般起床,跟往日无异。
持笔女官记录着朱祐樘的内宫生活,大胆地端详朱祐樘片刻,而后写下:帝容如常,神有不悦。
尔雅已经先一步穿衣离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
诺大的皇宫,宫女有一千多号人,只有一个带把的在这里,宠幸对绝大多数宫女都算得上是一份恩赐。
对尔雅这种都快要离宫的宫女,更是一种天大的福分,当然亦包含朱祐樘对尔雅身体上的一种惩罚。
昨晚有雨或无雨都已经不重要,今日的朝阳显得璀璨夺目。
王相一大早便前来,跟随刘瑾进来禀告道:“陛下,方才吏部左侍郎徐溥在上衙途中遭谢柯拦轿欲刺,今已被微臣的手下抓回北镇抚司,当如何处置?”
“谢柯因何要行刺徐溥,徐溥可有伤到要害?”朱祐樘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当即便进行询问道。
王相抬头望了一眼朱祐樘,便如实回答道:“据微臣所知,谢柯似乎认为谢家被抄家是徐博的过错,徐溥只是伤到手臂并无大碍!”
“既然已经将谢柯收监,且谢柯行刺大臣不宜释放,那你便好好审一审账册的事吧!”朱祐樘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当即做出决定地道。
虽然自己可以强行除掉徐溥,但徐溥的影响力太大,强行撤掉徐溥会造成地方有所失控。
若徐溥此次被行刺致死或致伤残,反倒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但运气明显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不仅徐溥没有伤到要害,而今谢柯亦是不得不选择将他收监审讯。
“微臣这便去办!”王相看到陛下已经有了决断,当即便领命而去道。
朱祐樘看着王相匆匆离开的背影,却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其实他对审讯谢柯并不敢抱什么希望,谢柯恐怕不会自绝于文官集团,而且亦不太可能给谢一夔主动再添污名。
现在想到揪出这朝堂上的蛀虫,其实还得寄望于宋澄,希望宋澄能找到账册从而砍掉一批蛀虫的脑袋。
秋日渐渐高起,乾清宫的汉白玉甬道沐浴在金灿灿的朝阳中。
乾清宫最近明显要热闹不少,特别人事权已经被朱祐樘牢牢地攥在手里,致使吏部尚书李裕前来的次数明显有所增加。
“回禀陛下,礼部尚书的人选有两位!”李裕而今是紧紧地抱上朱祐樘的大腿,显得恭恭敬敬地道。
每个衙门缺少的人员都要进行调整,而礼部这块明显要复杂不少。
词臣原本是一个最熬资历的地方,故而每个位置都有着相应的备选,像张升明明是成化五年的状元,结果现在仍是停留在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修撰。
只是朱祐樘早前一下子便撸掉足足三位部堂,特别是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给人一种“后继无人”的感觉。
朱祐樘翻看李裕草拟礼部尚书名单,便是淡淡地道:“刑部尚书杜铭和吏部左侍郎徐溥?你是觉得朕不喜徐溥,所以才将他放到后面,可是如此?”
“陛下圣明烛照,臣确实是这么想!若要论出身、资历和声望,首选其实还是徐溥!”李裕当即苦涩地道。
徐溥是景泰五年的进士,成化十一年便已经主持会试,而后历职礼部右侍郎、礼部左侍郎和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
现在礼部尚书出缺,可以说是本朝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选。
若不是因为不被朱祐樘所喜,而今徐溥恐怕早已经是入阁拜相,甚至都已经将媚党万安和刘吉都双双挤走自己成为首辅了。
只是时也,命也,现在礼部尚书空缺,而他竟然被迫成为备选。
朱祐樘犹豫了一下,便做出决定道:“既然如此,那么便由徐溥出任礼部尚书,杜铭还是留在刑部比较好!”
“遵命!”李裕现在捉摸不透朱祐樘对徐溥的态度,但还是认真地拱手道。
朱祐樘并不想打破词臣层层递进的熬资历晋升模式,便直接进行选择地道:“由南京祭酒陈琼太常寺卿兼南京祭酒陈琼出任礼部左侍郎,翰林侍读学士刘健接任礼部右侍郎,翰林侍读学士程敏政接任翰林学士!”
在这里中,不论是刘健还是程敏政都不被自己所喜,但自己并没有心仪的人选。至于陈琼,权当是一个小白鼠,一个被排挤到南京的词臣孝忠度通常都会高一些,没准还是接班万安的好人选。
“陛下,不知翰林侍读学士和翰林侍讲学士可有属意的人选?”李裕轻轻地点头,便又是继续询问道。
朱祐樘对这两个位置已经有属意的人选,便直接进行安排道:“由张升出任翰林院侍讲学士、谢迁出任翰林院侍读学士!”
“陛下圣明!”李裕知道这两个都是门党中人,当即会心一笑地道。
朱祐樘看到人员调整得差不多,又是进行安排道:“廷推不宜彻底废掉,朕心里并没有吏部左侍郎的属意人选,这个位置便交由九卿廷推吧!”
“陛下圣明!”李裕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是折服地施礼道。
这一收一放,简直已经将权术玩得炉火纯青,既牢牢地掌握了人事大权,又能让那些九卿品尝到一点甜头。
随着人员名单敲定,便是由于吏部递交内阁,内阁交给翰林院草拟圣旨,而后便由司礼监用印下发。
朱祐樘对这次人员变故显得十分的平静,这些词臣的调查看似很重要,但亦可以说是一点都不重要。
他知道这里有不少赫赫有名的名人,像回乡守制的翰林院侍讲学士李东阳和时任正八品的翰林检讨杨廷和等,只是终究离得有些远。
词臣最大的作用是行使相权,用他们的智慧来管理这个王朝。
只是现在自己当政,这些词臣若不能服从自己,而是想要玩他们和光同尘那一套,十个杨廷和都不如一个万安。
“臣叩感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翰林侍读学士刘健接出旨意并没有显得多开兴奋,原本一度企望是由自己接任礼部左侍郎,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谢礼道。
“臣叩感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升算是一次超迁提拔,在得到这个任命的时候,当即便十分兴奋地接旨道。
只是事情终究还是出了意外,而这个意外是让人始料不及。
由于徐溥告假在家养伤,圣旨直接降至徐宅,结果徐溥一番权衡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显得正义凛然地回绝道:“廷推乃祖宗成例,贤士众望所归。今陛下轻众议重专独,以中旨指定微臣,实乃与君臣相恃,非圣君所为,故不受!”
“拒旨不接,吾辈楷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