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则亲率两个万人队断后,阻拦从山上冲下来的明军,以避免被前后夹击。
此外各安排一个万人队,保护左右两翼。余下的军队保护也速迭尔,并作为预备队!
冲向谷口的瓦剌军队,遭到了来自前方和侧面遮天蔽日的弓箭齐射。明军甚至还装备了一定数量的火炮,虽然都是碗口铳之类的轻型火炮,但发射的霰弹对人马杀伤力极大。只消一枚铅丸命中,瓦剌兵就非死即残,直接失去战斗力。
在明军强大的远程打击下,瓦剌骑兵像下饺子一样不断落马,损失十分惨重,但他们依然保持着高昂的斗志,不顾伤亡向前冲锋,誓要冲出一条血路来!
明军将士看到瓦剌军队舍生忘死,迎着一波又一波的箭雨硬冲过来,也是十分的震惊。只见有的瓦剌兵身中数箭,依然狂呼向前;有的瓦剌兵的战马倒地,人也摔在地上,爬起来就用自己的两条腿继续冲锋……
这实在是他们与元军作战多年从没有见过的景象。如果换做平时,明军会按照习惯的套路,一边退却,一边射回马箭,不跟他们硬碰硬。
但现在不行,因为他们的任务是守住谷口,不放走任何一骑瓦剌兵!
而且,这里在蒙古人兴起之前,便已经是汉家儿郎的圣山了!
汉人才不会管这里叫不儿罕山,这里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只有一个称呼——狼居胥山!
冠军侯的英灵在天上看着他们,无敌天下的大汉雄师在天上看着他们!
他们既然来到了狼居胥山,就不能给先人抹黑,更不能让大汉的军队比下去!
明军将士射完最后一轮箭,便立即收弓抽槊,迎着瓦剌军发起了冲锋,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与他们决一死战!
朱桢也拿起鼓槌,亲自为将士们击鼓。
时隔千年,十八面汉家军鼓再度在这封狼居胥山上敲响!
隆隆的鼓声中,还有那雄壮激昂的歌声,催动着将士们前进——
“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双方将士在这种血脉贲张的情况下,展开了殊死肉搏。
瓦剌轻骑兵虽然勇敢,但是实在不擅长于近距离格斗。他们穿着简陋的皮甲,拿着祖传的弯刀,和装备精良,武艺高强的明军将士较量时,占不到任何便宜。别说突破明军的防线了,就连维持自己的战线,都全靠士兵前赴后继的牺牲。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逸待劳的明军,体力上的优势越来越明显。
已经被朱棣和张玉牵着鼻子溜了半个月的瓦剌军,在几次尝试突围都不成功之后,打鸡血打出的肾上腺素便迅速消退了。他们开始疲态尽显,出刀的力度越来越弱。就连战马的冲刺速度,也越来越慢。
明军将士全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敏锐察觉到瓦剌人的力不从心,自然不会跟敌人客气。
朱樉、朱棡、朱棣三位亲王亲自率领王弼、郭英、平安、张玉等几十名大将,率领三军将士全力以赴,毫不留情的砍杀着瓦剌士兵。
人马尸体填满了整座山谷,地面的枯草都变成了紫红色……
到了中午时,瓦剌军已经被明军全线压制,团团包围在了山谷中。
第一三四二章 终焉
明军将士不断缩小包围圈,最终将数万瓦剌兵围困在一片方圆不足一里的区域内。
由于空间实在太小,骑在马上根本施展不开,瓦剌士兵全部下马,用盾牌组成环形防线,继续顽强的向明军射箭。
“传令下去,暂停进攻。”朱桢沉声下令道。他是懂困兽犹斗的,要让瓦剌人稍微缓一口气,冷静一下过热的大脑,才能认清当下的形势。
传令兵立即下去传令,鼓声便戛然而止。
鼓声一停,正在与瓦剌兵互射的明军将士也立即停止射击,退到瓦剌兵的射程之外戒备。
朱桢看向立在一边的纳哈出,吩咐道:“太尉,看看能不能劝降他们。”
“想也别想。”纳哈出断然道:“这里可是我们蒙古人的圣山,成吉思汗在天上看着呢,谁敢在这里投降?”
“投不投降不重要,该走的流程总是要走的。”却听朱桢淡淡道。
“明白了。”纳哈出悚然点头,赶紧策马下山。
有传令兵举着令旗,头前开路,纳哈出很快来到了瓦剌人阵前。
“我是故元太尉纳哈出,奉大明楚海滇王之命,晓谕尔等,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可饶尔等不死。”纳哈出用蒙语大声道。
“……”一阵沉默后,也速迭尔让人大声回应道:“本王不认识你是哪来的狗东西,就问你在这成吉思汗的圣山下,甘于做汉人的走狗,不怕遭天谴吗?!”
纳哈出闹了个大红脸,便振振有词的自辩道:“天运循环,中原气盛,如今是大明皇帝陛下统御万方。大元已经亡了,我等臣服大明实乃顺应天命,天何谴之?”
顿一下道:“倒是尔等蛮夷,不忠不义,逆天而行,会遭天谴的是你们!”
“……”瓦剌人这种蒙古人中的蛮夷,如何能跟纳哈出这种文化人耍嘴皮子,几句话便被他驳得哑口无言。
便也不再废话,大声道:“要战便战,瓦剌人宁死不降!”
纳哈出回头看看朱桢,见他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战场。
“送这些勇士上路吧。”朱桢轻轻一挥手,明军再度展开了进攻。
这次明军却没有用弓箭。而是将之前安放在半山腰的火炮,用驼马运下山来,摆到阵地前,进行近距离直射!
火炮轰鸣声中,一道道火舌喷射而出,将各种霰弹、实心弹,激射向瓦剌人的军阵。瓦剌士兵的皮盾和木盾,根本挡不住明军的炮弹,通通被轰成了碎屑。持盾的士兵自然也在劫难逃,像镰刀下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的倒在明军的炮口下。
瓦剌兵顽强的用弓箭还击,但弓箭的射程比火炮差的太远了,根本伤不到明军的的炮手。
当他们的阵型被火炮彻底摧垮,明军骑兵便顺势发起了进攻。他们挺着马槊呼啸盘旋着,像削苹果一样,一圈接一圈的将瓦剌兵斩杀马下。
看着前面的士兵成片成片的身首异处,肠穿肚烂,鲜血、残肢和破碎的内脏在眼前横飞,后头的瓦剌兵终于崩溃了。
他们不再听从首领的指挥,大片大片的跪地投降。他们确实是不怕牺牲的勇士,但明明败局已定,却还让他们白白送死,实在就恕难从命了……
黄昏时分,山谷中的喊杀声终于渐渐消停。最后的两万瓦剌兵不再负隅顽抗,全都做了俘虏。极具讽刺意义的是,其中就有那也速迭尔和马哈木。
“唉,何必呢?”纳哈出叹息一声:“摊上这种首领,也是瓦剌人倒霉。”
朱桢看他一眼,淡淡道:“现在知道你劝降有意义了吧?”
“是。”纳哈出服气道:“王爷心善,这样少死了不少人。”
“呵呵……”朱桢不置可否的笑笑道:“下去吧,本王要处理点家务了。”
纳哈出也看到几位亲王,都往这边来了,赶忙识趣的告退。
就像闯了祸的孩子不敢回家一样,朱棣其实很怵头跟老六见面。所以一直磨蹭到战事终了都不敢露头。
“王爷,快去吧。”张玉等人劝道:“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点去见六王爷,态度好一点,帮我们争取宽大处理。”
“我艹,你们是一点不担心本王啊?”朱棣无语道。
“六王爷跟你感情最好,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张玉等人道:“他肯定嘴上骂你,实际上也是帮你的。”
“你们倒是看得明白。”朱棣苦笑一声道:“我也知道老六肯定会帮我,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没脸见他。”
“去吧去吧,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众将连哄带劝。
“唉,好吧。”朱棣无可奈何的应一声,便解开身上残破不堪的战甲,扯掉早就碎成布片的大红军服,露出瘦骨嶙峋的躯干。
刚要让人把自己绑起来,却见老二老三从远处联袂而至。
“哟吼,这是要唱哪一出?”老三看到他的造型,便大声取笑道:“负荆请罪还是苦肉计啊?”
朱棣想要反唇相讥,但实在没那个脸,便装作没听见的,问老二道:“二哥怎么也来了?”
“支,支援大宁,听,听老六说要来救你,就,就跟着来了。”老二憨憨一笑,朝他竖个大拇指道:“佩,佩服……”
“哪里哪里。”朱棣赶忙谦虚道。
“行了,快走吧。”晋王道:“就知道你不敢自己去见老六,哥哥们来领你过去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朱棣脖子一挺,又心虚问道:“我这事严重不?”
“你说呢?”朱棡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道:“瞧瞧我们这阵势,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老六很生我的气吧?”朱棣心一紧,又问道。
“不知道。”朱棡撇撇嘴道:“反正逮着我整整骂了一个时辰。”
“啊?”朱棣这下更紧张了,一张脸前所未有的发白道:“最后一个问题,父皇准备如何处置我?”
“不知道。”朱棡摇摇头道:“不是父皇不知道,而是我们不知道,反正旨意肯定是有,但老六坚决不给我们看。”
“啊……”朱棣从心底发寒,这得是什么样的处罚,才让老六这般讳莫如深?
第一三四三章 冲动的惩罚
听了朱棡透露的消息,朱棣不敢再耽搁了,也不敢再演苦肉计了,赶紧乖乖的跟着两个哥哥去见老六。
“六弟,我来归案了。”朱棣陪着小心,来到朱桢面前。
“四哥……”朱桢按住他的肩膀,眼圈通红的上下端详道:“你这是吃了多少苦,都瘦成什么样了?”
“唉,确实挺遭罪的,一个多月天天吃马肉,有时候来不及生火,只能生吃。”朱棣赶紧卖乖道:“不过俺都是自找的,不值得心疼。倒是害你们被父皇骂,还得来漠北找俺,俺实在太混账了。”
看到朱棣全须全尾,朱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便把脸一沉道:“你自己有数就好。”
说着沉声吩咐一句道:“先把他绑了!”
两个侍卫便上前低声对老四道:“王爷得罪了。”
朱棣乖乖把手背到身后,让他们把自己绑了。
“你说说你,怎么能如此荒唐呢?”朱桢便毫不留情的呵斥道:“目无军纪,违抗军令,罔顾大局,擅自行动!”
说着他气愤的指着朱棣道:“你可知道因为你们的莽撞之举,给大军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原本捕鱼儿海大捷之后,大军就可以凯旋了,结果却不得不又在海剌尔,整整等了你们半个月!”
“等我们干啥,直接回去不就行了?”朱棣小声嘟囔道。
“你给我跪下!”朱桢见他态度还不端正,气的一拍大案。
朱棣赶紧乖乖跪下,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敢回去?还不是因为你燕王殿下!”朱桢越说越来气道:“借蓝玉个胆子,他也不敢丢下你燕王殿下,就班师回朝!”
“那,那他们还在捕鱼儿海等着呢?”朱棣小声问道。
“我已经让他们班师了。”朱桢冷声道:“我告诉他们,是因为本王的疏忽才出了这么大篓子,跟他们没有关系,一切责任由我承担。他们才敢班师回朝。”
“本来是国朝盛事,百年未有之大捷,让你这一折腾可好,从傅友德到蓝玉,全都上书请罪,没一个敢表功的。”朱桢叹气道:“父皇知道后,也是怒不可遏,恨不得把你皮都扒了!他连下六道圣旨,命我火速把你找回来,槛送进京,他要亲手收拾你!”
“哎……”朱棣垂头丧气的应一声,却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就猜到自己会坐囚车回京了。
这次他确实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把军纪国法都犯了个遍。父皇把军纪看得比天都大,怎么可能饶得了他?
“父皇准备怎么处置我?”朱棣试探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