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把最后一个包子吃下去道:“主要是受不了你嘚瑟的模样,要是我,我也不请你。”
虞修容叹口气道:“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是来一大堆。”
云初朝崔氏道:“虞氏快被你弄死了吧?”
崔氏摇摇头道:“人家家大业大的,绸缎生意做不成了,就开始做麻布生意,一时半会死不了,又有武家兄弟帮他们,妾身也不好下死手。”
云初道:“武家兄弟为何会帮虞氏?”
崔氏道:“听说是许敬宗牵的线,一个虞氏女子进了武元爽家的门。”
正在吃饭的虞修容道:“偏房家的三妹。”
云初又道:“武元爽现在是少府监的少监,管理着皇家的很多产业,如果他愿意帮虞氏的话,你想要搬倒虞氏,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
崔氏叹口气道:“搬倒虞氏还是不难,问题在于皇后,妾身知晓皇后与她的两位兄长不合,可是呢,终究是一家人,咱们要是做出了什么让皇后不高兴的事情,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云初笑道:“难缠的在于少府监,不在武元爽,如果你们觉得可以继续搬倒虞氏,那就继续好了。”
虞修容坚决的摇头道:“不报复了,这一次已经害了家中最弱的三妹妹,再继续下去,虞氏还是会丢出一些昔日跟我还有些情谊的人。
如果受伤的是他们,这种报仇毫无意义。”
云初瞅着虞修容道:“真的能忍?”
虞修容点点头道:“能忍,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妾身还年轻呢,有的是时间慢慢的等机会。”
云初笑道:“棉纺织工坊的出现,已经开始冲击长安的桑麻业,虽然目前的局面还不怎么明显,等棉花在长安得到大规模种植之后,人们将会习惯性穿棉布,而不是麻布。”
云初把话说完,就笑眯眯的看着崔氏。
崔氏点点头道:“其余的地方说不准,但是,在长安附近种植桑麻,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云初又道:“我说的不是让你引诱虞氏种植麻,而是要你去引诱他们家收购麻。”
崔氏皱眉道:“我们家如果太高麻的价格,最后收了老大一堆麻,岂不是也没了去处?
咱们是要报复虞氏,但是,这个报复的前题必须对咱们家有好处才可以。
否则,这样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报复可不是一个大家族该干的事情。”
云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清茶漱漱口,就对崔氏道:“刘仁轨那里需要大量的麻。”
虞修容道:“他不是去造船了吗?”
云初点点头道:“造船需要大量的生漆与麻。”
崔氏道:“价钱呢?”
云初站起身道:“去国子监问刘滔,他应该知道。”
虞修容道:“刘滔不是不愿意接触商贾事吗?棉纺织作坊那么好的机会他都放弃,怎么又跟麻扯上关系了?”
云初长叹一声道:“因为他是长子,他的弟弟刘睿已经成了百骑司的从八品掌固,而刘滔却一事无成的在国子监混日子,今年国子监的大考,他并没有被选拔出来。
长子不如弟弟,这会影响刘氏传家,就算刘仁轨是一个清廉如水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为他的长子多考虑一下了。”
虞修容哦了一声,表示明白,这又是刘仁轨托付夫君帮刘滔一次,只是没有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明白而已。
突破口云初指点的很明白,至于别的事情,有崔氏这个内宅大管事跟虞修容两个人操作,云初并不在意她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成与不成,就当是练手。
就如同虞修容说说的,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云初出门的时候,看到肥九在跟肥十,肥八一起喝茶,似乎在说吐谷浑的事情。
看到他那副把身体靠在暖炕头,慵懒的模样,云初就恨得牙根都痒痒。
现在,他非常的确定,肥九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被人随便发买的奴隶,是怎么在吐谷浑孤身一人面对张柬之,徐敬业这两个人的时候不落下风的?
从现在的局面来看,肥九才是吐谷浑最大的受益者。
云初给他安排的事情,他已经超额完成了,带回来了三千多头牛不说,还带回来了三百多个有钱的吐谷浑人。
牛的价值就摆在明面上,这种长毛牛,因为受不住长安夏日的炎热之外,基本上没有别的毛病。
听说,吐蕃人已经开始用这种长牦牛学大唐使用黄牛的法子耕地了。
可惜,货到地头死,这些牦牛既然来到了长安,就只有被宰杀吃肉这个唯一的用场了。
在显庆元年的正月十五,吃牛肉成了,晋昌坊这一年盛会活动的主题。
三千头牛,让长安人好好地过了一把吃牛肉的瘾头,至今,还有很多人不断地造访两处大食堂,期望能买到他们品尝过的各种牛肉食品。
牦牛肉的利益很大,至少,梁建方跟苏定方两人吃过红烧牦牛肉,又参观了晋昌坊售卖牛肉的盛况,很快就把吐蕃,吐谷浑这些地方的特产——牦牛,放到了军队一旦上了吐蕃,吐谷浑,必须收集的战利品名单的第一位。
三千头牦牛,上万贯的收益,这对军方的很多大佬来说非常的有吸引力。
至于三百三十七名有钱的吐谷浑人,既然已经来到了长安,那么,就要做好生生世世在大唐当平民的准备。
至于他们带来的各种财富,很快就会变成,长安的房子跟一些根本就赚不了几个钱的生意。
如何盘剥这些可怜的异族人,万年县的六曹两部的官吏们是专业的。
他们绝对不会干出什么巧取豪夺的事情,一定会在维护好泱泱大唐的气度的情况下,让这些人带来的财富,永永远远的沉淀在长安城内。
云家买了不少的仆人,仅仅是一个崔氏就千值万值,现在,再加上肥九,基本上,云初个人算是赚翻了。
现在,唯一让云初懊恼的就是,肥九这个家伙实在是太懒了,不如崔氏那么敬业。
云初觉得自己驭人的能力还是可以的,但是呢,遇到肥九这个表面上开起来很开朗,实则恨不得马上去死的人,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宁愿跟云家买的很失败的两个奴仆肥八,肥十一起喝茶说闲话,也不肯接受什么重任。
于是,面对这样的人,云初的心只能跟虞修容一样,觉得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激发肥九的劳动欲望,以及奋斗欲望。
显庆元年是一个和好的年份,至少云初是这样认为,在过去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唐真的非常的平安,没有一个地方出现什么灾难,也没有一个地方出现战事。
大家好像都在猫冬。
“这是咱大唐少有的一个平安的年月。”
云初回到万年县衙的时候,温柔从文牍堆里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啜饮一口之后,笑眯眯的对云初道。
“什么时候平安一个月也叫平安了?”
温柔笑道:“永徽六年,上报到长安的有记录的灾祸就有一百七十七处,有叛乱的地方共计二十一处,在西域,在草原,在辽东,在松州,在播州,在岭南,在爱州大唐军队出动千人以上规模的战斗,不下一百六十次。
就这,我还没有算上地方州府瞒报的民变,瘟疫,如果把这些全部都算上,你觉得永徽六年这一年,还是人能过得日子吗?
可以说,那些史官们之所以吹嘘永徽年间是盛世,完全是因为大唐在用强悍的武力维持了这么一个看起来繁荣的盛世。”
第七章 扎根基础才是大事
万年县目前是大唐最富裕的一个县。
这一点从夏赋,秋税中就能看的出来。
仅仅是晋昌坊跟曲江坊这两个坊市,就贡献了全县应收赋税的六成以上。
其中以晋昌坊最多,缴纳赋税为六千九百八十五贯,东市次之,为四千七百五十二贯,再次者为曲江坊的四千六百五十五贯,再算上其余坊市,里坊,万年县收到的铜钱税赋就足足有两万三千六百余贯。
大唐的税赋来源是租佣调,所谓租便是地租,一亩地租平均为两升,庸便是绢布,至于调这个东西在万年县是不存在的,因为万年县不允许百姓用每日三尺绢布来顶替徭役。
万年县的土地实在是太少,所以租庸调的数量不多,尽管不多,还是超越了很多大唐州。
根据永徽六年十一月秋税缴纳完毕之后,户部以粟米为基础价格换算出,永徽六年,大唐朝廷的总收入为四百八十一万贯。
朝堂上,百官们自然是弹冠相庆,因为这个收益已经是大唐立国以来最高。
云初虽然被皇帝称之为二百五,但是,在吏部清吏司衙门的考评中,再次被评为上上之选。
满朝官员们都认为,云初在没有把百姓最后一件遮羞的底裤盘剥走的状况下,能获得如此收益,吏部给一个上上之选,实在是不足以彰显他的能力。
没错,官员们,至少是户部的官员们,他们只看每年进入国库的银钱,粮食,绢帛,麻布的数量多少,至于百姓们是不是能活他们并不在意。
很少有官员因为催税赋弄出事情来受到户部的斥责,哪怕是激起民变,户部的官员们也只会认为是刁民之过,只需派遣大军平定就是了。
牧民,牧民,一个替朝廷放牧百姓的官员,放牧一年,如果没有收益,这就是该员最大的失败。
云初的政绩非常的显著,所以,在显庆一年初春的时候,云初正式踏进了五品官的行列,虽然只是从五品下的官职,却不再是朝臣口中的小官,真正进入了中级官员的行列,也终于有资格踏进大殿中与皇帝一起商议国事。
大唐的税赋非常的有灵活性,县一级的官员需要将收到的税负的八成上缴给州,州再把收到的税赋的七成上缴给国库。
有这种计算方式,万年县的县库里装的粮食,绢帛,麻布的数量就非常可观了。
因为,云初是按照户部最喜欢的——将收到的实物税赋转化成货币缴纳给户部的。
这也是户部为何极力要求吏部,对云初的品级进行升迁的原因所在。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把实物转化成货币缴纳税赋的过程中,万年县至少有三成以上的赚头,这还不算地方官府历来需要进行的,损耗,漂没,运输,库藏等等损失。
云初这个人从来都不允许国家占自己的便宜,现在,他是万年县的主官,所以,他也不允许国家占万年县的便宜。
所以,万年县的官吏们,如今出门都把腰杆挺得笔直,不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万年县今年出现了库房紧张的局面,不得不选择一个高地修建出一处仓库群出来,用来装粮食,绢帛,以及麻布。
也因为如此,万年县今年年底的赏赐除过万年县的官吏,乃至杂役们自己清楚之外,外边无人得知。
因为,万年县的吴主簿,在负责分发赏赐的时候,把话说的很清楚。
发给你的钱粮,拿回家可以跟老婆躲在被窝里的偷偷欢喜,却不许往外透露一个字。
如果因为县衙赏赐这种事情外泄,导致县尊被御史弹劾,那就没说的,不但要把今年发的赏赐收回去,就连以前的也要追索。
如今的万年县县衙里酒囊饭袋或许有,但是,蠢货是一个都没有的。
就算是有人打心底里不喜欢云初这个县尊,在拿到那些赏赐之后,哪怕为自己考虑,也绝对不会说出去。
因为一旦被人发现是他说出去的,那么,他将在长安再无立锥之地。
在万年县干好你自己应该干的事情是最重要的,哪怕你一年不在县尊面前出现,只要你管理的那一块没有发生任何问题,那么,见不见县尊的,不算什么事情。
万年县一多半的人居住在长安城,有两成的家庭有人在为官府做事,还有两成的家庭在做生意,有将近四成的人住在城外,全部依靠农事谋生的人,只有三成。
所以,在万年县最贫穷的人一般都是失去主要劳动力的工匠之家。
在大唐,男子才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一般情况下这种贫困是无药可解的。
所以,云初就开始有意识地将这种人家的女子培养成主要动力,以及家中的主要经济来源。
棉纺织工坊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应运而生的。为了保护这些女人,李治又把棉纺织工坊交给了一群宦官来打理。
至少宦官们不会像李义府一样,将一些可怜的女子关心到自家的后宅里去当小妾。
粮食多了之后,就难以避免的会出现陈粮问题,而这些陈粮,只会供给给万年县中那些穷困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