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娜哈重重地点着头,连头发上的金蝴蝶都甩掉了,云初头大如斗。
如果娜哈从小就用功读书,未必就作不出类似江南东道,那个七岁男童做出来的那首《咏鹅》的作品。
问题是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读书,而且是严重的不爱读书,读书四五年了,连《千字文》都背不下来,更不要说《句韵》这种进一步的学问了。
没有学过这些东西,就没有办法作诗,所以,娜哈想要作诗,这完全是一个大难题。
用手帕把娜哈刚才哭出来的眼泪,鼻涕,汗水擦干净,左右看看自己妹子圆圆的脸蛋,越看越是喜欢,在脑门上亲了一口道:“小事一桩,哥哥帮你!”
说完,就将娜哈抱在怀里,手握着她的小手,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娜哈的千古绝唱——《静夜思》。
写完之后,一字一句地教会娜哈诵读,等这孩子彻底会念了,就拍拍她的屁股,表示她可以去找虞修容,公孙,崔婆婆三个人去显摆了。
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娜哈,云初觉得这个孩子可爱极了,此时此刻,他甚至认为骆宾王写的那首《咏鹅》,估计也是他的父兄代笔的。
开什么玩笑,七岁孩子就作诗?云初这么高的学问,现在都不会作诗呢。
送走了娜哈,云初看看还不算圆的月亮,就重新把万年县的文牍打开,苦思富民之策。
论到女人,想要苏轼诗词里面的那种女人,在大唐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需要从小培养罢了。
放眼全世界。
欧洲的女人现在基本上看不成,尤其是性感的高卢女人,正搂着猪在哆哆嗦嗦地度过寒冬,她们的男人们此时正在与东罗马帝国血战,好保卫他们的猪与女人不被罗马人抢走。
伊斯兰的世界正在形成,四大哈里发正在相互谋杀,抢夺最靠近神的位置。
听说那里的女人的腰很柔软,可以跟蛇一样扭动……
这个似乎很不错。
倭国女人喜欢把牙齿涂黑,这个就算了。
真正说起来,还是新罗妇最靠近唐人的审美观……
就在云初努力地思考利国利民的策略的时候,在他的身后站着好几个女人。
等云初从痛苦的回忆中归来,准备喝一口茶的时候,发现虞修容蹲在地上,把下巴搁在桌案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云初放下茶杯道:“为国为民而已,不用过于崇拜我,这是一个大唐官员的日常而已,等你嫁过来,就会慢慢习惯的。”
不等虞修容说话,公孙就拿着刚才云初手捉手协助娜哈写下的那首诗,拍在桌子上道:“这是你写的?”
云初拿过来看了一眼皱眉道:“我的字没有这么差。”
“我知道上面的字不是你写的,我是问这首诗是不是你念给娜哈听的?”
怀抱着一大壶葡萄汁的娜哈,张开自己被葡萄汁染得红红的小嘴道:“是我写的!”
公孙道:“我不相信。”
娜哈急了,放下手里的酒壶,就跳起来坐到云初腿上,捉着哥哥的手急促地道:“快来啊,我们再写一首给她们看看。”
公孙鄙夷地道:“还说不是你写的,做哥哥的给妹子当文贼,也算是大唐一景。”
云初瞅着公孙那对堪比高卢女人的胸脯不满地道:“怎么就当文贼了?你把这首诗拿出去问问,看看那位高才写出来的,被我们兄妹给偷走了。”
虞修容笑眯眯地道:“这当然是我妹子写的诗。”
崔氏眼珠子骨碌碌转几下,也张嘴笑道:“没错,这就是娜哈小娘子写的,不信,让别人来问老身。”
公孙苦笑道:“你这样硬是给娜哈脸上贴金,就不怕被别人戳穿吗?”
云初大笑道:“你没事干,就去寺庙刮佛像脸上的金粉吗?”
崔氏马上跟着道:“是啊是啊,我家小娘子可是玄奘大师座下的执灯女童,那个不长眼的会诘问,水陆大会上的童女,作出这样的一首诗有什么好奇怪的。”
公孙看着虞修容道:“你这是铁了心,跟你这个无赖的郎君,坐一条船了,是吗?”
虞修容掩着嘴巴大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抬着走。”
云初见公孙还在为李白鸣不平,就笑道:“好了,好了,这首诗其实是我在外面听来的。”
公孙这才松弛下来,用手掩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道:“我就说嘛,娜哈怎么能写出来,寓意如此深刻的思乡诗嘛。”
云初看着这个美艳的女人,真的不明白,就靠她的脑子,她是怎么背负着一具如此绝美的身体,活到现在的。
娜哈喝了很多葡萄汁,毫不出人预料地喝醉了,被崔氏背着回了卧房,公孙这时候也很有眼色地跟着走了。
只剩下一个胡乱忙碌的虞修容一会剪剪蜡烛,一会忙着擦拭桌子,一会又忙着给云初添茶水。
“你要是也想要一首诗,我教你写。”
虞修容摇摇头道:“妾身不想要什么好诗好句子,妾身只需要知道自己的郎君,是不世出的大才就心满意足了。”
诗文这种事对云初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必须品,在他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好的诗文虽然也被人追捧,只是,这东西再也不能跟人的生活息息相关。
虞修容不一样,她的家族本就是以诗书传家的,虽然家道中落,虞修容依旧希望自己的夫君,应该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子。
以前,她觉得云初的出现,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自己的,现在,她觉得这是上苍对她格外的恩宠。
眼前的良人,在写出那首《静夜思》之后,终于将她心头最后的一点点的遗憾给补全了。
看着虞修容春情勃发的模样,云初真的很希望可以干点啥,可惜,粗壮的崔氏站在门口,一阵紧似一阵地咳嗽,让他只能望洋兴叹。
李治似乎很喜欢走在晋昌坊青石板铺成的巷道里,而且手贱的毛病一点都没有改,一阵功夫,他手上就多出来一根垂柳,一朵原本开得正艳的月季,以及一个晋昌坊工匠刻意雕刻的一个石头钓鱼翁,这个钓鱼翁原本好好在一处小型水景的巨石上钓鱼呢,这就被李治一把抓走了。
自从李弘第一次来晋昌坊,照看这孩子的任务就落在了云初的身上,以前是抱着,现在则是拖着。
说来也怪,这孩子一路上把自己的手抓得紧紧的,就算是手心全是汗水,也绝不放开。
李治又开始拔竹子了,只是这一次的竹子根茎扎得很深,他没有鲁智深的那两下子,很难撼动这些胳膊粗的巨竹。
然后,云初就看到,武昭仪看了一眼身后雄壮如熊的巨汉,这个家伙立刻就凑过来,双手抓着竹子,只听卡啦一声响,那棵胳膊粗的竹子,竟然真得被他被拔下来了。
随即,云初就听李治怒道:“你这蛮牛,朕只是想看看这些竹子是不是新栽种的,你把好好的竹子拔下来干什么?”
武昭仪在一旁娇笑道:“拔下来看得更加真切,你说是不是啊,云卿?”
云初听得愣了一下,起初还以为是武昭仪叫错了自己的名字,马上,他就醒悟过来,这个云卿指的就是自己。
“回禀昭仪,以前,晋昌坊里闷热不堪,微臣就想多栽种一些竹子,也好多一些阴凉,结果,三年过去了,昔日可以为坊民遮阴的竹子,已经变成祸害了。
从今年起,已经在着手更换树种了。”
李治问道:“竹子为何成了祸患?”
云初叹口气道:“微臣没办法测度竹子的根会往哪里长,这两年,随着竹子疯长,它们的根系上长出来的竹笋,已经摧毁了不少的墙壁。
就连坊民家中的客厅,卧房里也有竹笋顶开砖石出来了。”
李治瞅着云初,没有理睬他的回答,而是径直问道:“英国公为何要举荐你来当万年县县尉?”
第三十七章 古怪的一家子
“回禀陛下,是微臣求来的。”
李治看着云初道:“你求来的?既然能求动英公,为何不求一个更大的官职呢?”
“因为微臣刚刚从太学苦学三年,又有幸参与大比,侥幸得中,再加上微臣昔日有微功于国,自认为做一个七品县尉,还是可以胜任的。”
“你可知,你刚刚写完卷子,你的卷子上就被李义府与褚遂良圈阅了一个大大的九字?
你觉得你配得上这个九字吗?”李治说到这里还向前踏进了一步,几乎是盯着云初的眼睛看。
云初恭顺地退后一步道:“若李义府不是微臣的恩师,微臣的卷子应该排进前三的。”
“哦?你真得有如此雄才吗?”
云初低头看着李弘乌溜溜的眼睛道:“晋昌坊能让陛下多次来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就算微臣在四方馆答复的那张卷子不好。
陛下以为您眼前这座名叫晋昌坊的卷子,回答得如何呢?”
李治看着云初半天才道:“大胆!朕来问你,悬吊于东市荷花池上的两具腐尸,是你所为吗?”
云初施礼道:“正是。”
李治怒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为何要做下这等天怒人怨之事?”
云初再次后退一步施礼道:“屯监冯忠,吞没蛤蟆陵改造盐碱地的专项款项共计两百贯,胥吏赵三郎,以冒领,涂名等手段,贪墨万年县十七名府兵的辅助购马款项一百三十三贯。
臣在清查万年县钱库,粮库,以及六曹账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问题。
勒令两人在两日之内补齐被他们贪渎的款项,结果,给这两人将功赎罪的机会了,他们却在当夜悬梁自尽。
臣以为,人死了,贪墨的钱粮必须归公,也为了震慑后来者,悬尸惩处,微臣自认为没有任何的不妥。”
李治听了云初的话,回头瞅瞅一个拿着笔的,随时记录的官员,那个秘书丞微微点点头,表示云初说的话都是有据可查的。
“即便是如此,你大可以用其他方式,怎么在长安用了这等粗暴的手段?”
云初再次施礼道:“因为微臣是在西域长大的,还没有学会更多可以震慑人心的好法子,而且,微臣以为,没有比悬尸更好的法子了。”
李治想了一下道:“哦,既然是公事,自然要公办,朕赦你无罪。”
虽然云初不知道自己哪里有罪,还是施礼感谢道:“谢陛下隆恩。”
李治回头看看大腹便便的武媚,就对云初道:“总要有好生之德的,既然他们两人辜负了朝廷,辜负了朕,朕却不能不怀仁慈之心。
这样吧,缺失的三百三十贯钱,就让朕来替他们还,你回去之后就把腐尸解下来,好生安葬吧。”
云初不觉得李治这样做是一个好主意,如果满足了李治的愿望,岂不是说,自己这段时间的恶人就白当了吗?自己好不容易才让万年县的人,觉得遵纪守法是对的,李治这样做,岂不是又回到了解放前?
云初拱手道:“陛下仁慈,微臣感激莫名,只是,这两人的家眷已经到案,微臣已经收回来了一部分赃款,另一部分钱粮,只需要将罪囚家眷发卖,就能补足。”
李治的眉头立刻紧皱起来,他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遭遇一个七品小官的顶撞。
就在这个时候,武媚在一边道:“陛下想为妾身腹中的孩儿祈福,妾身感激不尽,如果为了这孩儿,让陛下忘记了大唐法度的森严,反而不美,臣妾以为,陛下以一笔赏赐,买下犯官家眷,而后放生,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治没有理会武媚的话,继续看着云初道:“在你眼中法度没有商榷的余地吗?”
云初摇摇头道:“如果连法度都需要商榷,微臣以后就不知道,该遵循什么样的规矩来继续做这个官了。”
“好!你给朕记住今天的话,朕不希望有一日,你因为违反法度,继而希望朕对你网开一面。
既然你遵循法度,那就继续,犯官家眷,该发卖,发卖,该斩杀,就斩杀,朕不会妄动法度,也希望你能长持此心,谨慎为官,谨慎为人。”
云初再次拱手道:“陛下教诲,臣铭记在心。”说完话,还用袖子擦拭一下眼角,在姜末的催动下,云初泪如雨下。
李治对于云初的反应非常地满意,就特意将他从晋昌坊小水景观上偷来的钓鱼翁,赏赐给了云初。
而年纪幼小的李弘,则垫着脚举着手帕要替云初擦拭,不断流淌下来的眼泪。
李治瞅着蹲下身子接受李弘拭泪的云初,叹息一声道:“莫忘今日之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