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沿途没有阻挡,没有两个月也走不完这么长的水路。
周景留在南蔡,与范宗奇、姜燮、徐胜等人这么短时间,也只能将诸乡司捕渔船所辖的四百多艘舟船集结起来备用——这些舟船也没有办法添加战械,进行改造,只能当普通的运输船使用;目前仅有铸锋堂所属的十二艘中大型商船进行相应的改造。
“昨日接到节帅派出的信报,我们初步草拟的条陈,大军直接从汉川西北渡过汉水,前往华陵县,又或者更进一步,我们陪同节帅直接进驻江陵!”周景说道。
虽说枢密院所签发的征调令,并没有授予徐怀节制荆北兵马的权力,但徐怀率部进入汉水以西进剿匪军,汉水以西的城池,谁敢阻止南蔡兵马进驻,徐怀来了脾气,派人把守将捆绑起来吊打一顿,也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
而徐怀率兵马进华陵或荆州治江陵城,即便城中另有守军,以一城不立二将的原则,守军也必须接受徐怀的节制。
除非守军将荆湖北路制置使孔昌裕拉过来站台,才有资格与徐怀分庭抗礼。
“我们先去华陵。要不要去江陵,等到华陵后看形势再说!”徐怀说道。
华陵城控制着经华陵河转长林河进白露湖的关键节点——即便朱芝在华陵任知县,但一方面朱芝手里没兵没马,一方面朱芝最终只是听从其父朱沆的,徐怀要防备着淮王醒悟过来,直接下旨给荆北监司着高峻堂率兵去华陵堵他们的后路。
到时候他们未必就能将到嘴的肥肉完完整整的都咽进肚子里去。
周景接下来谈及具体的部署方案,除了徐怀亲自兵马渡过汉水,走陆路直插华陵而去外,还将由徐怀以楚山行营的名义行文荆湖北路制置司及兵马都部署司,要求在由南蔡水军全面接管华陵河及长林河航道的同时,还将在南蔡以西以及华陵河口,对汉水进行封锁设卡;徐怀还将以楚山行营的名义行文襄阳府、南阳府,将从舞阳等地调动一部兵马,确保始于舞阳、经南阳、襄阳及郢州进入华陵的后勤通道,始终位于楚山兵马的控制之下,确保从汝蔡各地集结的粮秣、物资,源源不断的调往华陵,支撑南蔡兵马对洞荆联军的进剿作战。
为了避免淮王醒悟过来出手阻止,南蔡兵马需要这两天就渡过汉水往华陵县境内开拔而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军将
午后众人进入南蔡城,初建的南蔡城没有想象中的冷落、空寂,甚至还相当的繁荣、热闹。
这除了铸锋堂将南蔡当成最为核心的商货中转基地进行打造,将楚山所产的茶铁瓷器以及所需的棉麻草药都主要经南蔡中转,吸引大量商贾云集过来外,南蔡在建城的同时,还大规模发展铁器制作、织造等业。
铁器作坊,乃是方便楚山运出的铁料,在南蔡加工制成各种铁器成品贩售各地,甚至将一部分兵甲制备,分流到南蔡来——这比在楚山制成铁器运往荆湖各地,一是运输更为便利、成本更为低廉,同时也发挥流民匠户的作用。
目前楚山在汝、蔡两州也面临田少人多的问题,所开垦的田地主要种植各种粮食,棉麻种植规模极有限,每年需要从外部输入大量的棉麻解决军民穿衣御寒的问题。
其中仅楚山军每年所需的被服就高达二三十万套。
之前朝中拨给楚山的钱粮,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直接拿布匹进行折算,朝廷从各地征收的布匹,在运到楚山后,再由淮源、楚山等地的被服工场缝制出各式成品。
南蔡人多地少,即便三大垸全部建成也只能开垦出三十万亩粮田,远不足以承载逾二十万人丁;后续除了要想办法进行分流,大规模发展对劳动力需求极高的手工业,也是徐怀一再强调的容纳人口、增涨赋税的有效途径。
因此,从荆湖等地收购棉麻,集中到南蔡纺成纱线、织成布匹,甚至直接缝制被服成品,再运往楚山,也是此时南蔡县司及诸乡司正重点推进的工作。
下面诸乡司的织造院发展推进较晚,目前才刚刚起步,毕竟纺车织机的制作也需要时间,但南蔡城里重点建设、发展的织造院,此时已经招募了上千织工运作起来。
此外,制烛、造纸、刻印等业也相继发展出一些雏形来,城南船场也着手大规模招募工匠,加上云集过来的商贾、四周迁入的民户、官吏家属,此时的南蔡城里已经形成近万人口的居住规模。
这对新置的侨县而言,已经可以说相当繁荣了。
当世很多县级城池,居住规模甚至都不足千人。
上万南蔡兵马也已完成集结,此时都集中入驻城里的各处营舍,但这个节骨眼上严禁随意离开营舍走动,要不然城里还要热闹几分。
徐怀进城后,也没有前往靖胜侯府落脚歇息,而是直接前往县尉司大院。
传统禁军兵卒来源复杂、参差不齐,通常都是用厚赏及赋于军将武吏对下属将卒的生杀予舍之权、实施严酷的阶级法进行管制。
这在保证禁军具有一定战斗力的同时,却也造成禁军内部的凝聚力不足以及作战韧性不如人意,遭遇强敌也极易发生不可遏制的溃逃与投敌。
建继帝于襄阳登基之后,整编所得的左右宣武军、骁胜军等御营禁军乃至神武军、淮王府军以及顾继迁、高峻阳所统领的兵马,除了从太原军民检选健锐补充进去,同时也收纳大量被赤扈人打散的逃兵溃卒。
虽说残酷血腥的战争,令诸军战斗力得到长足的长进,但治军并没能彻底摆脱传统阶级法的限制。
楚山立军之初,徐怀就着意破除旧有将卒之间的人身管制关系,严禁私刑,注重提高普通兵卒及底层武吏的社会地位,注重对将卒家属的配田配房等安置措施,同时还更注重对基层军将武吏的培养与教育;前期成立励锋院,后期在州学之下设立专门的武士斋舍,定期选拔各级军将武吏进行修习。
南蔡兵马以及基层军将武吏,所行之法也是承续楚山军由之以来的传统,但他们主要来自盘龙寨大捷之后所俘的流民、饥民,对此次进剿洞荆贼军心里还是有很大的疑虑与困惑。
在得知徐怀正式获得枢密院的征调进剿令状之后,周景、范宗奇等人也即刻对南蔡兵马进行宣导,但效果并不太明显。
在正式开拔前,徐怀也无法顾及连日来马不停蹄的劳累,他赶往县尉司,要亲自对召集到县尉司大院的三百多名队率、都将等基层军将武吏进行最后的动员。
从南蔡流民招募、选拔的队率、都将等基层军将,前期主要是在南蔡州学分舍进行修习,暂时还没有机会来得及编入选锋军进行进一步的历练。
他们大多数人,徐怀也不熟悉,但现在就要用这批军将武吏,也是形势所迫。
徐怀等一干人进入县尉司大院,先宣布正式成立南蔡剿匪统制司,南蔡县尉司及诸乡司以及相应人马,都统统纳入统制司的管制。
徐怀自领统制,王举、郭君判、周景、张雄山、韩圭、姜燮、徐胜等人兼领参军事,分掌令函、军情、辎重、监察、传驿诸职事。
南蔡兵马统编入楚山左军序列,范宗奇以副统制兼领左军第六厢都指挥使、乌敕戈、韩奇虎出任左军第八、第九厢都虞侯;王峻接任南蔡县尉,统领南蔡县尉司所辖的水军、县守军及诸乡司所属的乡兵人马,并兼领工辎营。
除了新编左军第七、第八、第九厢人马外,南蔡县尉司所辖的水军及县兵也扩编到三千人众。
在对三厢所属的指挥使、都将、队率等各级军将武吏进行正式授衔之后,徐怀也亲自对所有军将武吏进行动员讲话:
“……汴梁失陷前,虽说外有边患,内有恶吏劣绅盘剥,朝中也有奸佞当道,残害忠良,但绝大部分民众大体都还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日子。赤扈铁蹄南侵,将平静彻底打破,不计其数的老弱妇孺惨遭屠戮,不计其数的父老乡亲被迫背井离乡,流落江淮、荆湖,食不裹腹、衣不蔽体,道旁饿殍冻毙风雪者不知凡几——”
“……造成这一切的最大罪魁祸首是谁?是官兵还是胡虏?倘若我们不抵抗,甚至忘掉数百万族人惨死、上千万人家园被侵占的血仇,不想着收复中原,不想着从胡虏手里重新夺回我们被侵占的家园,也不去管此时仍然留在河淮、河东、河北、关陕等地、在赤扈人铁蹄下苦苦挣扎的父老乡亲,但赤扈人占据中原之后就会满足了吗?赤扈铁蹄就不会继续南下,坐看我们守住这半壁江山、苟喘延息吗?大家心里很清楚,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很多人心里又想,我们北上去跟胡虏作战,大多数将卒是心甘情愿的,但为什么要出兵去进剿洞荆贼军?他们中很多人跟大家一样,都是苦无生计,都是在饿死之前被迫落草为寇,拼一线最后的生机……”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人已经有些弱小了,面对一个彪型大汉,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堪堪抵挡住,这时候却有一人在后面拽他的袍襟,拖他的后腿,他还有抵挡住强敌的希望吗?现在虏帝遇刺身亡,新的虏帝还没有即位,我们好不容易有一点喘息之机,我们更迫切的是不是要先解决拖我们后腿的这个后患,接下来才能极尽全力去抵挡强敌?”
“……说洞荆贼军也好,说洞荆联军也罢,我比在座诸位更清楚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迫于生计,我比在座诸位更清楚他们中绝大多数只是为了在饿死、冻死之前挣扎一条活路,就像溺水者沉到塘底前拼命的去抓任何能抓住的东西。但是我们身边出现沉塘者,我们要怎么做?是放任他们将我们一起拖往塘底,是将他们踢到一旁不理不睬,还是一棍子先将他们打晕,然后想办法将他们拖上岸?你们要相信,此次进剿洞荆联军,绝不是为了多造杀戮去换取什么战功。我徐怀不稀罕这些战功——盘龙寨一役,我徐怀有滥杀过半点无辜?”
“……我们此次进剿洞荆联军,但最终的目的,我们是为了解救更多沉沦乱局之中无法自拔的老弱妇孺。因此,我们反反复复强调我们的军纪,第一,我们严禁滥杀、虐待战俘,第二对老弱妇孺,我们不仅严禁劫掠、伤害,还要尽一切可能的提供救护,第三,对那些奸杀掳掠犯下大恶的匪首以及冥顽不化的追随者,我们也一定要狠狠的予以打击,不能心慈手软。我们此次进剿,作战越是顺利、越是快速,对真正的无辜者伤害才会降到最低……”
“……这次时间很紧迫,仓促间我只能将队率、都将以上的军将武吏集中起来,告诉你们这次进剿作战的目的、宗旨。你们回去后,不仅现在就要将这些想法告诉手底下的将卒,在开拔、进军的途中,以及在洞荆联军作战过程中,都要记得时时刻刻跟手底下的将卒宣讲。你们自己也要时时刻刻去琢磨这里面的道理。”
不管士臣群体、以高峻阳、郑氏为代表的西军将帅,以及淮王府诸将对徐怀如何看不顺眼,但自桐柏山匪乱以来,徐怀屡屡斩获胜捷,在楚山全军早已经建立起近乎传奇的形象。
南蔡兵马虽然操练为时尚短,前后仅九个月,选拔出来的基层军将武吏,主要也是在南蔡州学分舍进行修习,但盘龙寨一役以及民间流传的种种传闻,兼之州学分舍及县尉司、诸乡司(巡检司)将吏皆楚山嫡系,都潜移默化的巩固了在他们心目的地位,甚至会更加的传奇化。
徐怀将基层将吏召集起来,亲自进行动员,效果当然非周景、范宗奇等能及。
夜里县尉司大院也是架起十数堆篝火,分批将三十多头羔羊剥皮架到篝火上烤熟上,徐怀与诸将吏痛快淋漓的祭了一回五脏庙,为开拔作战进行最后的准备……
第二百三十二章 制置司
“……”
荆湖北路制置司衙堂之内灯烛高烧,制置使孔昌裕将兵马都部署高峻堂以及提点刑狱公事等荆北主要将吏都召集过来,商议即将全面展开的,对洞荆贼军展开的进剿作战。
十数人济济一堂,看着枢密院及徐怀遣信使送来的两封信函都面面相觑,大多数人都沉默不作声,都神色微妙的看向孔昌裕,似乎一切都听孔昌裕拿主意。
陛下新丧,制置司才刚刚下令江夏城及制司所属州县都照规制服丧,制置司衙堂里也设了祭台,孔昌裕、高峻堂等一干高级将吏带头换上孝衣服丧。
谁都没有想到事隔两天,枢密院下令征讨洞荆贼军的诏函以及徐怀以楚山行营、南蔡征讨统制司名义所撰写的公函,就前后脚送抵孔昌裕的案头,而徐怀今日才赶到南蔡,甚至连南蔡征讨统制司的印信都没有篆刻出来。
徐怀也没有跟荆湖北路制置司商议的意思,而是直接行文告知荆湖北路制置司,他在抵达南蔡之后随时会下令封锁汉水等河道。
荆湖北路制置司这边什么时候进行兵马的动员、集结,徐怀不会干涉,行文之中也没有催促之意,但言明南蔡征讨统制司封锁、开拔诸令下达之后,就会对郢、复、鄂、荆等州县涉及到的汉水、华陵、长林等河道进行军事管制,一律禁止民船擅入。
除此之外,徐怀在文中要求鄂州水军在没有明确甚至迫切的作战需求之前,不得擅入汉水,约定两司临时所辖水域以汉水河口为界;要求进剿作战所涉及到的州县给予征讨兵马无条件的配合,包括城寨进驻,粮秣征收等。
南蔡征讨统制司也不会就具体的事情,浪费时间先征求荆湖北路制置司的同意,而是会根据作战的需要,直接对所涉及的州县直接颁传军令。
枢密院所颁布的征讨诏,并没有给予徐怀节制荆北兵马的权力,重点是协同作战,理论上需要徐怀出面与荆湖北路、荆湖南路制置司协商出具体的作战方案,再分头实施。
徐怀传给荆湖北路制置使的行文,实际跟要求临时节制荆西诸州县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都没有派一个稍微有分量点的人物赶到江夏跟荆湖北路制置司解释一下。
孔昌裕乃是制置使,地位不在徐怀之下,更何况荆湖北路乃是他的地盘,荆江以北对洞荆联军开展进剿作战,除非朝廷令旨明确说清楚,要不然也应该以制置司为主。
而高峻堂因为契丹残部的关系,对楚山满腹意见,到任两个月就接连下令限制南蔡捕捞船队在荆江及汉水之中的活动范围,将王番出任兵马都部署期间举荐、任命的军吏差不多都轮换了一遍。
换作他时,孔昌裕、高峻堂他们收到徐怀的这封行文,定然会勃然大怒,除了下令诸州县无需理会楚山的军令——没有朝廷明确的令旨,楚山无权越过制置司管制到荆湖诸州县头上,他们多半还会上书朝中弹劾徐怀胡乱侵凌荆湖北路制置司的权职。
然而陛下新丧,徐怀持诏进京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诱捕郑家父子,与众臣拥立淮王,孔昌裕、高峻堂他们此时也已经了解到相关情况。
这叫他们如何揣测楚山与淮王府的关系,这叫他们如何看待徐怀在建继帝大殓刚过、朝丧未满,就拿到枢密院的征调令返回南蔡这事?
“陛下驾崩,郑氏心怀叵测,欲图妄行废立,虽说郑怀忠、郑聪父子已为淮王殿下与诸公扣押下来,但淮东军将没有那么容易妥善解决。这么看来,洞荆贼军实在是需要快快解决,以免滋生大乱,”
孔昌裕见诸将吏都不作声,他这次却是难得体谅的说道,
“靖胜侯孝服不除而出兵剿匪,其志实乃悲壮哉,我等也当奋随其志——诸公以为呢?”
“使君所言甚是,”有人接过孔昌裕的话头说道,“陛下病危之时赐密诏给徐侯,定然是切切不念洞荆贼军未灭,圣心难安——说起来也是我们剿匪不利,令陛下弥离之际犹不能牵挂荆湖,惭愧啊。”
淮王嗣皇帝的名位已定,就等朝丧期满后举行即位大礼。
见孔昌裕等人都如此油滑,高峻堂也不可能在这个节眼唱什么反调,说道:“一切皆依使君所见。”
“靖胜侯悲于陛下驾崩,迫切出兵以慰陛下遗志,行文难免挂万漏一,为免有错漏,我等还要渡江走一趟与靖胜侯见上一面,作战之事需好生商议……”孔昌裕说道。
洞荆贼军去年突袭鄂州,在荆江以北掀起那么大的波澜,当时孔昌裕还只是转运使,但哪怕徐怀亲率兵马痛击盘踞千汊浦的贼军,侨置南蔡,他都没有想着说与徐怀见上一面。
此时孔昌裕非但丝毫不介意徐怀行文的强横与无礼,反而提出要主动渡江前往南蔡,与徐怀见面,众人也都清楚孔昌裕心里在想什么。
淮王登基即位,势必还得倚重士臣治理地方、执掌朝政,但问题是那么多士臣,却非人人都能得到倚重。
孔昌裕之所以从转运使提拔为独挡一面的制置使,并非他声望、威势臻至这一步,实是楚山在鄂北侨置南蔡,周鹤等人在朝中担心楚山对荆湖北路会有进一步的渗透以及王番当时任兵马都部署仓促间无法调离,才强烈主张设立制置司独揽荆湖北路的军政大权。
一朝天子一朝臣,淮王登基,孔昌裕显然不会觉得他真能坐稳制置使的位子。
而建邺这些日子发生的诸多事,也叫人很难想象徐怀与淮王还是陌路人……
……
……
次日午后孔昌裕率领荆湖北路制置司十数将吏渡江北上。
南蔡招讨统制司此时已经正式派出水军舟船封锁南蔡城西码头直到华陵河口的汉水河道,驱逐商货、捕渔民船,同时将百余艘舟船集结到南蔡城以南十数里处,动用上千匠师、役工着手搭建浮桥,连接汉水东西两岸。
在架设浮桥选址的下游方向,在距离汉水入长江河口不远处,十数艘巨舶两两抛锚停泊在水面上,依次将数十根长逾数丈的木桩深深打入河床之中。
木桩打入河床,露出水面不足丈余,同时还连接一只只系挂长索、重逾两三千斤重的巨锚抛入河底,防止木桩被水流冲倒;后续还用铁索将这些木桩连接起来,最终形成对汉水河道的铁链封锁,杜绝舟船闯入汉水上游河道。
之所以能如此做,除了当世汉水两岸没有固定堤坝的约束,多次在江汉平原上改道流淌,河床浅淤,入秋之后水位又进一步降低、水浅流缓外,楚山在筑造堰堤等水利工造、铸造大型铁器等方面积累了大量的经验。
孔昌裕等人在汉川县令尹尧志的陪同下,登上南蔡城西新修的大堤,看到楚山竟然真的一点都不顾及荆北制置司的意见,就直接截断汉水河道,脸皮子也禁不住微微抽搐。
“进剿匪军刻不容缓,徐侯昨日抵达南蔡,宣读淮王及枢密院令诏之后,连夜确定进剿诸策,今日一早就在百余侍卫的簇拥下,先行渡汉水前往华陵了,却不知使君会到南蔡来……”韩圭拱手与孔昌裕等人说道。
招讨主力兵马未动,范宗奇、乌敕戈、韩奇虎等统兵将领暂时都还留在南蔡,乌敕海、王峻等将率领选锋军骁骑今日才陆续抵达南蔡,还需要在南蔡休整两天,但徐怀不会等一切准备齐当再动身前往华陵。
当然,徐怀与王举、郭君判等人在侍卫兵马簇拥下动身时,孔昌裕已经派信使赶到南蔡通禀见面磋谈进剿作战之事,但徐怀当没有接到信使传递的消息,就直接渡汉水西进了。
徐怀完全清楚孔昌裕等人此时为何会放低姿态,也能料到等淮王及朝中诸多大臣缓过神来后,孔昌裕这些人又会变换怎样的嘴脸,怎愿意浪费时间与他们虚与委蛇?
之所以是韩圭出面应对孔昌裕等人,却非徐怀不需要韩圭在身边出谋划策,实在韩圭一介儒生,连日来乘马很是吃不消,因此他暂时留在南蔡歇上两天。
徐怀要赶在淮王等人彻底醒悟、收回成命之前,尽快在汉水以西将招讨兵马展开,但上万兵马展开并从北面对洞荆联军维持住进剿之势,却非简单之事,需要调用大量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