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沂抿了抿嘴，诚恳望向柳蜜：“我和她有过共患难的时候，之后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那时候我找不到什么好的主演作品，她情况差不多，两个挺失意的人在一块，但偏偏不聊工作上的事，只想是普通人一样聊天——这样建立起来的信任感本来应该很浅薄，我们又是在这么势利的一个圈子里……再然后碰到了不错的作品，我们不约而同一起合作，没有计较任何利弊。”
　　“那时候我就想，她是值得认识下去的人。”
　　柳蜜挺吃惊：“作品？什么作品？”她顿了两秒，在脑海里快速搜索，恍然大悟，“比《爱有来生》还早！你们那么早就开始了？”
　　方沂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问题，只能笑笑。
　　“我以为至少是《情书》的时候，没想到那么早，那会儿也没接触多久吧，这……”柳蜜终于想起来这是在做节目，生硬的岔开道，“我帮观众问到了一个大爆料啊~原来方导那么早就开始了，我之前也不知道呢。”
　　她又问：“谁主动？”
　　这事儿想起来，一开始肯定是刘天仙更主动，但为了符合公序良俗，却不能这么答。
　　方沂试着解释：“不存在谁更主动或者是……”
　　柳蜜等着他把那一长串话讲完，托着腮呆呆的点头，一时不说话，她已经得到答案：方沂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刘天仙更为主动。
　　作为早期认识的人，柳蜜对方沂有些了解，他一开始是十足的不解风情——但这又怎么样呢？
　　方沂正在耐心的帮人解释，即将要结婚了，现在再去计较如何开始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方沂这个举动表明，他下意识维护刘天仙，开了窍。
　　柳蜜说：“我还想最后问一个问题，”她先低头后抬起头，“你合作过的女演员也不少，有觉得还不错的吗？除了你的这一位。”
　　方沂：“我合作过的人都还不错。”
　　柳蜜盯着方沂，缓缓摇头：“又是客套话！那就是都不行。”她念叨，“我知道了，的确是独一无二，非你不可——”用力把头挪到镜头前不再看方沂，“我帮观众们验证了这个事情，这应该也是你的粉丝想要知道的。”
　　气氛有些冷场，好在是录播。不过十来秒，窦文韬见没有人搭话，意识到柳蜜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当即看了看台本，引入最后的话题：
　　“看来八卦环节结束了，刚才那一幕应该能帮我们节目稍微冲一冲收视率，嗯……”窦文韬的目光在方沂和柳蜜之间徘徊，似乎在思考两人此前的故事，“我们刚才提到了方导的电影，我也想趁着金像奖，聊聊他最被人熟知的职业，导演。”
　　“徐子东，你最喜欢方导，私下里也提他，有什么想分享给观众的？”
　　徐子东是港地知名文化人，多个大学教授。上一次因为说方沂符合“中国人”形象引起话题：一手拿剑，一手拿书，既能诉诸于刀剑，也能吟诗作曲。


第572章 告别】
　　徐子东推眼镜：“之前聊了对方导的外在看法，这次不如谈谈未来预期……他上一次来带着《情书》，讲的是大陆最北方的大城市哈市；这次带着《十二生肖》，讲的是什么？”
　　自问自答道：“巴黎，迪拜，南美洲……已经走遍了地球，我想想下一次会是什么？难道是月球？”
　　郭凡终于能够插话了，“说不定是冲出太阳系呢！”
　　窦文韬笑说：“这样会不会冲过头了？”
　　郭凡仿佛被挠到了痒点，相当兴奋：“你们都想的是方导做导演的功绩，其实我还想说，他是这个时代再好不过的演员，面容极具塑造性，他本身就是会讲故事的，哪怕只是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
　　“如果第一个遨游太空的不是加加林，而是方沂，人们不仅会记住名字，还会记住那一张藏在透明氧气罩后的脸！”
　　全场大笑。
　　方沂适时提醒，现在聊的已经离主题太远，“也可能是朝战的冰原，我下一部片子是战争片。”
　　“对，朝战！”
　　窦文韬如梦初醒，“这也是能增加收视率的话题！”
　　众人在尽可能不剧透的情况下，聊到拍摄时期的一些“趣事”。
　　节目逐渐走到尾声。
　　“——徐子东，”窦文韬呼唤三人组里面方沂的头号粉丝，“现在讲讲你对方导的寄望，他拿着剑拿着书，但这次来港地，他是挥剑还是读诗呢？”
　　徐子东说：“他哪样我都觉得不错，但结合方导的年纪，我希望方导能再狂一点，有才华的人就应该狂，让人注意到你，因为你是值得的，而其他人不值得。”
　　窦文韬立刻反问方沂，“方导会吗？”
　　方沂做了一个目中无人的表情，然而三人组却不满意，“这可不是我们想要的，这不是真正的你，来我们节目就是要敞开心扉，不要怕说出格的话！我们快超过档期时间了，有什么套方导话的方法吗？”
　　徐子东问：“假如方导你拿到金像大奖，你觉得你从此有什么变化吗？”
　　方沂说：“我还是我。”
　　“那可是三金大导演，华语第一人！怎么表现的像是不在乎，这不可能！我问错了问题。方导，还是那个问题，假如你空手而归，你又有什么变化，你觉得你和那些两金的导演是一个级别吗？”
　　方沂道：“我也还是我。”
　　“你年纪轻轻，怎么会不生气？姜纹还骂娘呢！这可就太暮气沉沉了啊！不该啊不该……”徐子东摇头念叨道。
　　方沂看他郁闷，只好点明：“你来到这餐厅，付了钱，却不给你上菜，你怎么想？”
　　徐子东几乎立刻懂了，满脸通红大叫道：“我再也不会来了——天下的餐厅那么多，我有钱有朋友，哪里不能去呢？”
　　“这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君子不同流合污，还是良禽择木而栖……这是……”
　　窦文韬待徐子东兴奋劲过去，拍了拍掌，进入节目结束语，“看来徐子东对方导的评价更高了，其实我也是，我感到这次真聊出了些东西，看到方导更个人化感情的一面……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导演，而是一个年轻的创作者。”
　　他面对镜头斟酌了一番话，“现在说的不代表我们节目组，也不代表我的看法，只是我现在因情所动说的胡话……我06年住鹏城，每天要入关上班，录制节目，当时大部分时候都在港地，到了晚上，我又一个人回去，但是渐渐的，我回去的时候越来越多，越来越繁，现在是四月十二号，今年已经过去一个季度还多……”
　　“我发现待在大陆的时候，已经超过在港地的时候。方导常住京城，本应该在那录制节目，这本来该是京城的餐厅，而不是港式餐厅。其实呢，我们上一期录制的节目是一个原本在港地发展的女演员，彭担。她是湘省人，来港地发展比我早，比我长，我问她现在住哪？”
　　“她说她已经回家了，我是冀省人，我数着日子，知道我也快回家了。然后继续在那里录制我的节目，而且还是邀请各地的文化精英，他们是加拿大人、美国人、内地不同省份的人，当然也包括港地来的朋友，不在港地，在京城——我想说的就是这些，预祝方导在金像奖不负众望。”
　　“这可能对他本人没意义，他这么年轻，他说还是他；对组委会本身的意义，也许更甚于对个人的意义。”
　　“好，我们下一期节目再见。”
　　节目结束，因为主创们时间安排紧张，这次没有再私下组一局。
　　互相道别后，终于也轮到方沂和柳蜜道别，两人后面的行程有区别。
　　方沂和柳蜜等待助理把不同的车开来，现在是四月上旬，港地的夜空极其漂亮，光彩炫目。方沂的车先到，他朝柳蜜挥手告别。
　　柳蜜忽然说：“上节目前你让我不要乱说话，我还在想，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同事。”
　　没头没尾的发问，方沂给整不会了，拉开车门的手停在半空，这样扭头走掉肯定要被人恨一辈子。
　　他回头看着柳蜜，柳蜜也定定望着道：“你真的很厉害，也有这个圈子少见的正气，我遇见过的人当中，像你这样的不多……以前我想要做这样的人，但是我没有你那么厉害，只好改掉了。”
　　方沂不知道说啥，当然他现在也不需要说什么。
　　只需要听着就行。
　　“所以在某些时候，我可能会觉得你像是一个想象中那个完美的‘我’，把我得不到做不到的都投射在你身上，寄托在你身上，我不是羡慕她，我是羡慕你本身。”
　　柳蜜尽可能控制住表情，让自己不要显得过于难堪，很艰难的开口，“我也是才发觉的，我觉得吧，原来我很崇拜你！”
　　“你不知道吧？你肯定是不知道的，谁能看得出来呢？”
　　“所以虽然你和我差别很大，我却老觉得你明白我，你越是把你自己做得好，越是让我不太好忘记。我会想假如我换一种方式，我会想学学你，当然我知道学不会。”
　　柳蜜抿着嘴，一边后退一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也攒够了力气，“可能这是你作为导演的天分吧。你挺多想法对我胃口，可惜你只是对我随心一听，随口一说——用不着露出那种抱歉的表情，我可不需要你抱歉，这太假了，和你也没关系。”
　　“祝福你。”
　　她点点头，还想再把祝福说一遍，不过好像觉得太刻意了，就对方沂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个笑，扭头上车。
　　——前面提过，她车还没到呢。
　　好在远远的有她车过来的灯光，呼唤她，这算是柳蜜奋斗几年的排场，让她不至于毫无体面，就像是头一次和方沂见面一样。


第573章 加冕（一）】
　　刘天仙于4月17号抵达港地，这是颁奖夜的前一天。
　　据说她和方沂见面前，私底下和柳蜜相谈甚欢，甚至还能一起逛街，新闻传到方沂耳朵里，方沂也这么以为。
　　“你们重新成为朋友了？”方沂问。
　　“如果以前还有一点可能成为朋友，现在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了。”刘天仙答。
　　“什么意思？”
　　“我对感情纯粹，绝对不原谅想做坏事的人，而她纯不纯粹我不清楚，因为我说我们并不是朋友，但她一定不原谅打败过她的人……”刘天仙顿了顿，俏皮的耸了耸肩，看向方沂，“那你说要怎么办嘛——当然成不了朋友了。”
　　她说：“我和柳蜜见面，只是公事公办……作为导演的终生合伙人，总不能在颁奖前闹出不好的新闻。”
　　“打败她？”方沂嘴里念叨了刘天仙的话……
　　——《十二生肖》极可能在港地金像奖大获全胜是这座城市近期的市民话题，柳蜜博到的版面虽然不如两大男主演方沂、大哥成来得多，但也不算少。
　　很多市民都再次认识了这个大陆女：在港地曾有过一段不算成功的演艺生涯，第二次来时，已经通过《十二生肖》提名最佳女主演。
　　虽然可能性不大就是了。
　　毕竟演的是个花瓶，金像奖也不喜欢这类女角色，今年有《春娇与志明》、有通过《大魔术师》，《听风者》两提最佳女主的迅哥儿，柳蜜居然能挤进去拿个名额，已经算是金像奖越发式微的映证。
　　新闻里说：“柳蜜拥有可塑性极强的外貌和良好的观众好感度，星运也不错，屡屡参与大爆作品，这个大陆女星的星途远大，我们看好她未来的发展……”
　　刘天仙却偏偏不在乎：“我打败了她。”
　　方沂故作疑问：“怎么就打败了？人家正好着呢。”
　　刘天仙骑到他身上，摸方沂下巴的胡茬：“你说呢？”
　　就像是1981年上映的美国片《夺宝奇兵》，琼斯博士和耍着刀剑的敌人对决时，无奈一笑，掏出左轮一枪结束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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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号颁奖夜，《十二生肖》剧组得到了最大欢呼声，连线到外场的主持人曾志炜略带深意道：“大哥来了，大哥来了~”
　　接着外场主持人迎过去，不知为何，第一个递到话筒的却是方沂。
　　“方导的电影拿到十三项提名，现在很多朋友认为，你们有可能拿到金像奖有史以来最多的单届获奖数，您怎么回应这种期待，对你是压力吗？”
　　方沂：“我想知道现在拿到最多获奖数的电影是什么？”
　　“是陈可欣导演的《甜蜜蜜》，那是第十六届金像奖的最佳电影，他们还拿到了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最佳剧本……总计九项大奖。”
　　方沂又问：“那是哪一年？”
　　主持人记得比他清楚，“1997年四月13号，是十几年前的这个月。”
　　方沂笑道：“我真希望参加的是1997年的金像奖，那是个美好的年代。”
　　什么意思？
　　我想参加符合我水平的匹配对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