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流岩城再怎么偏僻闭塞,也终归是一座数千人的小城,人来人往根本挡不住消息外传……此时军管,都多少有些亡羊补牢的意味了。
何况黎奉仙夜间临时点的这两营星军,也未必全数可信。这一众精兵固然号称心腹,但世上哪有上千人的心腹?而且黎奉仙此人一向声名狼藉,又和大将军结有仇怨,这样的人独领一支强军镇守边郡,朝廷怎么可能全然放心?肯定会在其军中安排耳目。
而这些朝廷耳目,刚刚也一定看到了王洛和夏侯鹰在官路上阻拦大军,所以理所当然黎奉仙不能放他们回郡城。
那眼下唯一的出路,自然只有全军直奔流岩城,而后实施严格军管……直到太后等人察觉异常,主动过来咬钩。
道理是很简单的道理,在关乎新恒存亡的战略大计面前,更是大过天的硬道理。但是身为流岩城的城主,夏侯鹰实在不愿见到自己的故乡被黎奉仙麾下星军蹂躏。
所以嗟叹之后他便向黎奉仙拱手恳求道。
“黎将军,还望……将军能高抬贵手,多多约束一下手下士卒……”
黎奉仙冷笑一声:“你是听不懂军管二字吗?你当我麾下星军是什么匪兵不成?若真的纵容士卒劫掠城池,搞得全城大乱,民众四下逃亡,还怎么严格限制情报不外传?直接屠城,屠得寸草不生吗?”
这话虽反驳的不客气夏侯鹰却松了口气,再次拱手道谢:“谢将军宽仁。”
黎奉仙又是一声冷笑:“宽仁?你是听不懂军管二字吗?我会严格约束士卒,不妄动城中百姓,以维系秩序。但对你这无能书生,却绝不可能客气。照我平素的行事风格,大军阵前,单是为了扫清眼前的障碍,图个眼顺,也要将你这事事婆妈的城主先丢入牢中……死活再论。”
夏侯鹰被这赤裸裸的威胁之词,吓得浑身一个战栗继而下意识求助向王洛。
王洛则说:“别得寸进尺了,黎奉仙。夏侯鹰还算不上你的竞争对手,便是要打压,也不必这么迫不及待。何况你要维持城中秩序,就少不得他这个颇有威望的城主,不然你打算用区区一千士卒,去封一座近万人的城市不成?”
黎奉仙微微低头,不与王洛争辩,但心中显然另有算盘。
王洛嗤笑了一声:“许你一个皇帝,就膨胀到想要反噬主人了?你若是想着,待大军进城后趁我不备,随便找個机会料理了夏侯鹰,以免除日后隐患……那我明确告诉你,夏侯鹰若死,你一定要给他陪葬。”
黎奉仙闻言,一双眼中猛地绽放狠戾的精光:“上使就不怕耽误了大事?”
王洛问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别忘了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在自救,而不是我有求于你。新恒的事情败了仙盟无外乎是损失了一块可能到手的飞地,外加大律法承受部分反噬,这连皮肉伤都算不上。而你们却要被天庭摆上前线,十死无生。”
黎奉仙默然不语。
王洛又说:“没事,你尽管大胆试探,看我会不会是在虚张声势。呵,当初张进澄向仙盟递交降书的时候,也曾想过道德绑架,但他终归没敢赌我的狠辣,不知黎奉仙,你敢不敢赌?”
这一次,黎奉仙终于彻底低头:“明白了,我会恪守好自己的本分,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过,上使大人若是真想搞权衡术,在我身旁培养扶持起一个能与我相抗衡的人物,也不该选这样一个没用的书生。”
王洛笑道:“我不需要扶持一个能和你抗衡的人物,两强相争只会坏事。恰恰是夏侯鹰这样的太平书生,拿来牵制你是最好不过。他若是真的没用,你也不至于这么急不可待地想要除掉他了。这可是你黎奉仙本人认证的有用之才,我没道理弃之不用啊。”
黎奉仙嘿嘿笑了几声,用狠厉的眼神瞪了夏侯鹰一眼,之后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认真向麾下星军,做出各种详细的部署——之后要对流岩城实施军管,那么很多事就必须要布置在前头。一时间,这千人的队伍在一道道调令之下,逐渐向官路两旁分散,宛如渔夫撒开渔网,即将把前方的边陲小城收入网中。
黎奉仙其人能在开罪了大将军的情况下,依然于边郡独领一支强军,本事是毋庸置疑的。王洛在一旁听着他有条不紊地指挥入微,将每一道命令深入到一线伍级的星军单元,仿佛以一双妙手在拨弄繁星,不由暗暗点头。
这星军之名,怕是说的正是这种由为将者指挥入微的独特风格。至于这星军战力……一般来说,一支军队的战力强弱,通过其行军时的军容就可见一斑。而黎奉仙麾下星军,哪怕放到仙盟百国之间,只要不遭遇五大强国的一线部队,也可称得上一支强军了。
黎奉仙调兵遣将时,全神贯注,对周围的一切都开始不闻不问……而作为走狗的拓跋田成,早熟悉了此情此景,明显松了口气。而后,他便露出谄媚笑容,看向王洛和夏侯鹰,拱手道:“在下桑郡郡守……”
夏侯鹰认真回礼:“下官夏侯鹰,见过郡守大人。”拓跋田成哪里敢应此礼,连忙一阵摆手:“如今这时候,新恒朝的官位早不作数,千万别多礼了。”
然而这番亲切的姿态,却并没换来夏侯鹰的好感,对方只是不咸不淡得应了几句,便将目光转向王洛,拱手道:“上使大人……”
眼见自讨没趣,拓跋田成也不羞恼,而是非常知趣地又缩回到黎奉仙身旁,向那两人依旧摆出讨好的媚笑。
另一边,王洛则说道:“有话直说就是,若要保密,我可以传你一道仙盟密语术。”
夏侯鹰摇摇头:“并非什么见不得光的话题,我也没打算趁黎将军心无旁骛,说什么私密话。只是,大人,选黎奉仙这样声名狼藉、德性败坏之人为新恒皇帝,怕是难以服众,这是否有些……对日后仙盟定荒大业不利?”
王洛顿时笑道:“哈哈,你倒是敢于直言不讳……没错,黎奉仙这人的品性是烂透了的,他本人甚至都不屑于掩藏自己的性情短板。但是,这有什么所谓呢?皇帝这个位置,从来不对品行有什么刚需,我不知你们新恒立国六百年来,是不是每一任皇帝都算得上好人,但至少在仙盟那边,一国之主是个烂透了的人渣之类的事情,屡见不鲜了。”
夏侯鹰沉默了一会儿,坦言道:“若只观史书,除非是国朝将亡之类的极端情形,否则每一代皇帝,哪怕真的恶行累累,史书中也会为其遮掩,最多将其记为庸碌之君。但这是建立在天下太平,朝政自有群臣代为打理的惯性基础上,皇帝的暴行,自有下面人为其涂脂抹粉,不至于引发万民之怒。可若是在政权突兀更迭的敏感时候,新君的形象便至关重要,一个贪婪成性,又狠辣无情的君王,实在难以服众。”
王洛点头道:“说得没错,所以待定荒大局落定,黎奉仙登基称帝后,如何约束他、遮掩他,就是你这样的重臣要考虑的事了。”
夏侯鹰愣了一下:“上使大人,这……”
“怎么,你不会觉得,黎奉仙当了皇帝,你还能回流岩城当城主吧?至少你也要作一任宰相。”
“在下才疏学浅,万万难当此任!”
“那就从现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有朝一日能配得上宰相之职。距离咱们进入东都开启牵星台,拨乱反正,还有一段时间,你现在努力还来得及。何况,黎奉仙这人哪怕有万般错处,至少他识时务……待仙盟在明州立下定荒基石,将新恒全境纳入八方定荒。那他这皇帝头上也就会多上无数双眼睛。届时,只怕都不需要你这宰相监督,他自会装得比任何明君都更加贤明。就好像现在他明明已经结束了调兵遣将,元神归为,却仍佯装出神,以偷听你我对话一般。”
被当众戳穿后,黎奉仙丝毫不感到尴尬,反而坦然笑道:“上使大人果然慧眼如炬,完全将我看透了。没错,待我真的成了明州的皇帝,那我过去几十年的累累恶名,都将是前朝太后和大将军的无耻栽赃。而我本人,其实是出身寒门微末,却自强不息,终于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加持下,得掌神器的明州传奇!”
说着,黎奉仙看向夏侯鹰,在后者强撑倔强的目光中,又笑道:“夏侯宰相,到时候如何为我出书立传,以服万民,还需要你们文人多多费心。”
夏侯鹰简直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不过,没等他酝酿好措辞反唇相讥,便听星舟内响起前方斥候的回报。
“将军,流岩城,已经到了。”
——
对于流岩城种的朴实百姓来说,这一晚必然是个不眠之夜。
上千人的星军将士,乘着夜色抵达流岩城下。主帅黎奉仙的星舟便停靠在城门前,在城上一众摇曳火烛的映照下,星舟宛如体型硕大的夜行猛兽,轮廓狰狞。
而八成以上的星军将士,都已被黎奉仙一路微操,分布到了流岩城的四面八方。这数百名星军精锐,很快就布成了一道简单实用的围城阵。而后在将军的命令下,激发大阵,以自身真元和军中武备法包,凝出一道半透明的鸟笼,将整座城池都包入笼中……
黎奉仙抵达流岩城后的第一步,赫然是将流岩城当成了敌城来对待。
而如此极端的作为,自然会惊动城中百姓,这流岩城再怎么偏远,也终归是被新恒朝收录在册的正规行政单位,城中自有抵御外敌入侵的种种机关武备。此时被星军的鸟笼包裹,那些有着百岁寿数的机关纷纷应激而动,在夜幕中发出各种凄厉的警报。期间还有些零散不成体系的雷火之术作为反击,只是面对星军精锐,区区雷火也就形同烟火罢了。
混乱中,全城数千人被尽数惊动,而后便在惊慌中将混乱迅速扩散开来。一时间哭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各种恐慌的流言就仿佛暴风骤雨一般席卷全城,而后将民众的情绪进一步推向极端。
几乎是转眼之间,城中就已经有些地方开始失火,火光下,太平百年的流岩城已沦为一派覆灭之相。
好在夏侯鹰及时现身,这位修为已达半步元婴之境的太平城主,独自御气升空,来到流岩城正上方,之后便点燃真元,化作夜空中的太阳,顷刻间就照遍全城,吸引了城中所有人的注意。令城中乱象为之一滞。
“各位乡亲,不必惊慌,我是城主夏侯鹰……此时并没有什么外敌侵犯,只是郡城星军要在城外暂时驻扎一段时间……”
话没说完,本已复归宁静的流岩城,顿时爆发出远比先前更加凄厉绝望的哭声。
第490章 持之以恒
一地鸡毛。
清晨时分的流岩城,便是这四个字的完美写照。
经历了一整夜毫无意义的慌乱,流岩城的人,总算在最后找回了理性。在意识到城外的星军只是凝起鸟笼围困城池,而并没有入城后,人们才终于强压下心头恐惧,各回各家,在精疲力竭之下发出酣睡声。
夏侯鹰自是整夜忙碌,时而安抚惊惧的百姓,时而组织人手抢险救灾,一直忙到天明,才总算将手中的紧要之事处置完毕……堂堂半步元婴,忙碌了这大半夜的时间,竟似苍老了一大截,再和王洛见面时,已形容憔悴。
对此,黎奉仙只是讥讽道:“倒是群和你这城主正相匹配的小丑,这种滑稽闹剧,确是少见。”
夏侯鹰早没力气和黎奉仙斗嘴,只是叹息一声,说道:“之后,只要将军能约束手下人,不随意进城……”
黎奉仙无情打断道:“我早已派遣手下精锐潜入城中了……怎么,你不会以为苍石楼的火情,是靠你们一群无知蝼蚁在那里小丑似的接龙取水,救下来的吧?没有我那几位伍长暗中行云布雨,那栋破石楼早就被烧垮了!”
说到此处,黎奉仙也有些按捺不住,嘲讽道:“你这几十年的太平城主实在是滑稽可笑!那苍石楼中多布有凝晶石,此物最是易燃,一旦感应周遭有强烈情绪波动,就会释放强光高热,没有对应阵法镇压,凝晶石很容易便会点燃石火。而要灭石火,则要木相青雨……你们却居然只图一个近字,就从寻常的水井中取水灭火,简直是火上浇油!”
夏侯鹰只听的惭愧无地,更没有任何狡辩之词,只能俯首认输。
黎奉仙所说的道理,他其实当然也知道,当初苍石楼建成的时候他应邀出席楼中首宴,当时就已看出了安全隐患……但太平城主的太平性情,让他也不愿为此多废唇舌,只想着:除非这太平百年的流岩城一夜间陷入慌乱,否则即便有安全隐患,也不至于真的生出祸端。却不料一夜慌乱之事,居然能成真!
那么,如今此事就算被黎奉仙贴脸嘲讽,夏侯鹰也只能乖乖认下来……作为流岩城的父母官,他的确是失职了。他甚至没法证明自己能很好的掌控城中全局。
这样情况下,他凭什么阻拦星军入城?没有精锐星军的辅助他这个城主,其实也真没有信心能将全城的近万人都管治得服服帖帖!
若只是临时管控个一日半日倒也罢了,万一这军管持续十天半個月,甚至两月三月乃至更久……他这从来不在民间彰显威仪的城主,可真没信心能说动人们乖乖在家宅着。
军管军管,军字在管前,简直是恰到好处地点明了此时他和黎奉仙的关系。
好在,黎奉仙其实也没兴趣痛打夏侯鹰这落水狗,方才的嘲讽其实也只是顺势而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对王洛汇报。
“上使大人……”黎奉仙郑重道,“经过昨夜的‘牛刀小试’已确凿挖出朝廷耳目三人,城中刻意外逃报信之人十五人……此外,累计拦截飞剑传书十七例。请问,是否需要对这批人……严加审讯?”
王洛说道:“没那个必要,那几个朝廷耳目,应该早就在你的重点监控之中。而城中人外逃报信,也是人之常情,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何况,就算真的审讯又能审讯出什么?你想从他们口中知道什么?反而毫无目的的审讯乃至刑罚,才会增加打草惊蛇的风险。所以,对这批人统一安排,统一监管就是了。何况,咱们是来钓鱼的,若真的将所有事都做得天衣无缝,连个破绽都不卖,还凭什么去吸引鱼儿上钩?”
黎奉仙闻言笑道:“上使英明,那我就照此行事了。”
王洛则说:“你是个聪明人,多余的话我就不与你交代了。各个事情的尺度把握,你自去思考……只要你能正常做事,那我对你的承诺就正常有效。”
打发走黎奉仙后,王洛才对着他的背影,缓缓点点头。
这个恶行恶德的将军,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在王洛面前尽情展现了自己的本事,尤其身边还有个在自家主场都调运民力调使地狼狈不堪的对照组,黎奉仙的治军掌兵之能简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夜幕中,他向城中派遣了近百位精锐……而星军精锐,可绝不同于一般意义上那些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的铁军。就如同被王洛化荒的那位紫光校尉一般,黎奉仙手下的兵,只配得上“如狼似虎”四个字!
但是这批虎狼之士,面对全城乱象,却严格做到了令行禁止,非但对城中人秋毫无犯,甚至能尽心尽力地参与救灾。
而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一夜之间就道德升华,而纯粹是在主帅黎奉仙的军令下,不得不收敛一切贪念私念的结果罢了。
当然,这只是一夜之间,若是星军在流岩城驻扎久了,哪怕黎奉仙也很难完全控制住手下人的贪念,但即便如此,这一夜的对照也足够漂亮了。
所以,在这场新恒朝的未来皇帝和宰相的初次对决中,黎奉仙简直是气势恢宏的大获全胜。
对此,夏侯鹰自是惭愧无地。在黎奉仙离开以星舟幻化的临时主营后,便恨不得当场对王洛行跪拜之礼,以表达抒发心中的愧疚。
王洛的姿态却是非常淡然:“不必这么愧疚自责,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你能事事都比黎奉仙做得更好……或者说,你做事做不过他才是天经地义。那人虽然品行恶劣,本事却难得一见。相较而言,你各方面都只是中人之资,又凭什么与他正面较量?就好比说,你难道会和卫国公的嫡子比拼升官速度吗?仔细考虑清楚自己的长处,扬长避短,也就足够了。”
夏侯鹰恍悟,点头,而后更是感恩不已地看向王洛,只不知该行何等大礼,才对得起仙盟使者的器重。
王洛则叹息道:“还是省点虚礼,做点实事吧,如今正该趁着城中乱象平息,民众惊魂初定的时候,立下军管的规矩,将之后一段时间可能遇到的问题都罗列出来,让人有个预先的心理准备。此外,城中物资如何供应,往常与外界的商贸往来要如何维持……这些都要定好章程。咱们事急从权,连夜包围了流岩城,什么准备都没做,现在就该是你加班补课的时候了。”
夏侯鹰闻言更是面色肃然地点了头:“是,我一定将此事做好。”
“你若是做不好,那就由黎奉仙去做,如何维持这流岩城的军管,他怕是从提议的那一刻就已经在盘算了。昨夜向城中调兵遣将,颇有章法……”
王洛话没说完,夏侯鹰已是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拱手告辞:“在下这就去设计章程,之后便与黎奉仙对接……”
再打发走了这位太平城主,星舟营帐中便只留下王洛一人。
王洛也不客气,径直坐上了黎奉仙的帅位,而后就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了一座火山口上,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主帅座椅,却是一座星罗密布的兵家大阵的阵眼。在流岩城左近的上千精锐,以及更远处,位于郡城外的数万士卒,都被包容在这张网中。而坐镇主帅位之人,凭此阵可以轻易将自己的神识下探到军中每一人。这无疑是相当了不起的阵法,许多设计思路之精妙,甚至凌驾于仙盟理论之上……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仙人指路。
可惜此时条件有限,王洛也非专精阵道的大师,没法作进一步的解析……甚至单单是端坐在此,都要承受不小的压力。
这星军主帅的位置,根本不是给元婴阶的修行人预备的,没有化神期的娴熟分神之能,贸然运用这星军大阵,将神识分化下探到千万士卒之中,那不啻于将自家的元神摆在案板上细细切做臊子……
当然,王洛此时虽只是元婴的境界,但无论是真元的厚度,还是元神的韧性都远超境界常规,因此即便是以生手的身份去激发此阵,也大可承受得住其重压,甚至能迅速上手掌控此阵,技惊四座。
换做常规的故事路数,怎么也该换来一阵围观群众的惊呼。
但是,此时此地,也实在没必要特意去做近乎炫耀的行径了。
以元婴之躯驾驭化神之阵,的确很了不起……但同样的事,黎奉仙只怕是持之以恒地做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
他也不过才元婴的修为,且碍于天资,终身都未必能突破到化神。这份修为,放到仙盟已足可称得上顶尖高手。然而在没有化神天花板,且常有仙人指路的新恒朝,就显得有些微妙。
元婴当然很厉害,数量也绝谈不上众多。但新恒朝终归有两亿人口,且效法仙盟行仙道普及之路长达六百年。足够庞大的修行人口基数自然会孕育出足够多的怪物……化神,合体乃至大乘,从王朝的角度来看都不缺。一个元婴级的黎奉仙,是上是下,也都取决于朝廷之主的一念之间。
而当初大将军杨九重将黎奉仙一脚踢出繁城,甚至专门点了他为星军主帅,显然也不只是“看重其才华”,更是一种刻意的刁难乃至羞辱。将元婴之人摆在化神的位置上,朝廷中人想看的自然是笑话。但黎奉仙却硬是坚持了几十年,真就以元婴之能,越发娴熟地驾驭起星军大阵来。
所以,这样的人,倒也的确是有理由,更有资格凯旋东都,在牵星台上睥睨杨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