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更多的证据,她决定将之打晕带回客栈慢慢盘问。
宫怜儿泪水涟涟:“盈姐姐,怜儿只是路过附近而已,我们不过才数月没见,你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为什么对我这么凶,你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宫盈看向卫襄:“要不……”
却不料,话才刚开了个头,旁边便突然一道风掠过,一月白色长袍的身影落下。该人落地无声,身姿轻盈若飘飘落叶,几乎是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将受了伤的宫怜儿搂在怀中,带着她快速后退了,在数步外的地方停下。
这不是别人,正是尹息。
与此同时,天魔宗的弟子们也哗啦啦小跑着赶上,乌压压的,站在尹息的身后。
光是听说的语气和衣着打扮,还当真看不出他是魔教少主,比起魔教,这时候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个淡然的贵公子。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低头检查宫怜儿,看到她胸前的伤口后,面色一沉:“不知你们……”
视线望过来的时候,声音猛地消失。
宫盈在心中啧叹了声。
听说尹息和原身过去还有层未婚夫妻的关系,可眼前这一幕,果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见到她,对面男子似乎十分震惊。
他眼睫猛地抬起,呼吸停滞片刻,启唇,却一个字都没有吐出。
片刻后,才如大梦初醒般松开搂在宫怜儿肩侧的手,上前半步,眉头紧拧:“阿盈?”
宫盈起初猜想,晏堡主那边知晓不少关于她的事情。天魔宗又同晏家堡关系匪浅,按理说,尹息应该也早就从晏堡主那边得知了,她这会儿不仅还好端端活着,而且还易容成各种模样到处乱跑。
可尹息这会儿的反应,似乎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见到活着的她,他似乎是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傻住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像极了一桩泥塑。
上次见,还是她易容成天澜魇师的时候,宫盈记忆稍微也些模糊,却也记得自己最后做的一件事是,当着众门派以及尹息等人的面,告诉大家,“宫盈”已经死了。
而尹息的反应,似乎正好同那时接轨。晏堡主像是并没有将她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
他们之间果然是塑料情谊。
往细处一想,便觉得会有些不对劲。晏堡主被她撬了密室的门,还被她掳走了宫烈,按理说,在派尹息出来埋伏卫襄的时候,是应该提醒他小心“宫盈”的,为什么他没有?
是不屑,是担忧他反水,还是另有原因?
电光火石之间,宫盈的脑袋里便窜出了数个疑问。
但很快,便有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你不要怪盈姐姐,她不是故意弄伤我的。”
宫怜儿闪着泪花,身子弱柳扶风般晃了晃,说话的时候声音又细又轻,夹杂着浅浅的哭腔,又坚强又可怜。
宫盈瞥她一眼,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谁弄伤你了,你有证据吗?”
对方双眸稍稍睁大,脸上冒出讶异与惶恐:“明明,明明是你方才自己说的,是你用弓箭射了我……”
她上前捏紧尹息的衣摆,弱不禁风地颤了颤身子,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姐姐失踪之后,怜儿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你,你合该气我怨我,我不怪你。”
拐弯箭果然没啥用处,她插着根箭还能叨叨这么多话,实属牛逼。
宫盈眨了眨眼睛:“小可爱,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被射中的时候自己在哪还记得吗?在墙的那一边喂,我在哪?我在墙的这一边好不好。”
“这——”说着,她比划了一下墙的高度,“——么高的墙,我怎么射到你的,你以为这箭自己能拐弯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飞到墙头用箭射你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承认的话,到这时候便突然打死也不肯认了。
关键是,宫怜儿被问住了,一句也答不上来,身子僵在原地。
她傻了半天,张口:“可是,你刚刚还说,是你射伤了我。”
“我的话是金科玉律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相信我?那我说你还欠我三十万两黄金没还,择日不如撞日,你要不要干脆现在还给我?”
打架不擅长,吵架她还是会一点的。
宫怜儿似乎被说得有些崩溃,她面色煞白,本就失血的脸色更显难看。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放弃同宫盈正面冲突这件事,将脸埋到了尹息的肩头,小声哭出了声:“阿姐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她怎么会这样,我都说我不怪她了,呜呜……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就好,她何必呢……”
纯洁受伤的小白花永远都是这么招人怜惜。
就连尹息的脸色都有了一瞬间的动容,他下意识偏头,看向娇弱哭泣的少女。
哭泣的时候,她是那么的楚楚可怜,就像是在狂风吹打下的柔嫩花瓣,像是下一刻就会变得支离破碎。
若说之前还对宫怜儿的身份存在那么一些犹疑的话,那么在她茶里茶气哭泣的时候,宫盈觉得自己算是基本上已经能确定她不是什么好人了。
她笑了笑:“你搞错了。”
啜泣中的宫怜儿抬起朦胧的泪眼,望向宫盈:“?”
“你说我不是故意弄伤你的?我需要告诉你,你错了。”宫盈笑眯眯,“我是故意的哦。”
前一刻还说自己没伤人,后一刻又反悔说这么做的就是自己。
在场众人都在短短的时间内感受到了她比翻书还快的翻脸速度。
“还有,你凭什么说我变了?”她向前迈了一步,视线从宫怜儿的身上移到尹息的身上,“我为什么会变,你们难道还能不知道原因吗?”
她本不想同这俩人纠缠这么多。
天魔宗弟子众多,久留不是上策。趁早离开,等他们落单了再单杀才是最佳选择,可看到宫怜儿不停哭泣,宫盈便觉得莫名心情烦躁。
心底里似乎多了些东西。
那东西像火,又像冰。灼得她胸口滚烫,还刺得她浑身彻骨凉。
宫盈摸不清这股情绪的来源,只能简单粗暴地归根到原主身上。一定是这两个人触动了这具身体的伤心事,让她不高兴了,所以她才会在这一刻觉察出来自内心深处的,仿佛无穷无尽的难过。
他们还能笑能哭。
以为“宫盈”仍旧活着,自己便能逃良心谴责。
可没有人知道,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早就已经死了。没人知道她怎么死的。更没人知道,那时候的她害不害怕,委不委屈,有没有哭。
没人祭奠她,没有人想念她。
一同归根到原主身上的,还有突然滚落的泪水。
眼前的世界,眼前的尹息,眼前的宫怜儿都变得模糊,像是隔了一层被暴雨打湿的玻璃窗户。
与此同时,几个模糊不清的画面从脑内闪过。
轮廓稚嫩,表情却有些老成的少年,那是幼年版的尹息。说话细声细气,乖巧中透着些怯懦的少女,那是幼年版的宫怜儿。
还有声音稚气的女孩。那是她自己。
画面太过破碎,还未等宫盈看清,那些东西便匆匆消失,再也摸不清。
宫盈狠狠擦了把脸,用带着哭腔的,压抑到极点的声音开口:“怪我?你们这种贱到骨子根的人,凭什么怪我?”
泪水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没有之一。
她本就生得好看,哭的时候更是有了种惊心动魄的美,鬓角黑发沾了些泪水,贴着瘦削的侧脸,红红的眼眶里是晶莹剔透的泪珠,眼角脸上尽是泪水。
尽管隔着距离,尽管她口中蹦出来的是不太和善的字眼,可在场的人也还是感受到了从她身上传达出来的浓重的悲伤。
在这样的对比下,纯洁小白花宫怜儿立刻被衬成了一朵塑料花,还是经年卖不出,堆在角落生灰的那种。
尹息有些失魂落魄。
他想向前,却不敢碰她。
隔了好半晌后,才轻轻吐出一句话:“我把她交给你,任由你发落。”
“所以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尹息:是的,我就是绝世人渣。
宫怜儿:是的,我就是最惨工具人。感谢在2020-09-21 06:54:52~2020-09-27 04:0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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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听听这是什么人渣发言。
宫盈连眉头都挑了起来, 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人渣的力量。
更可怕的是,尹息在说话的时候,表情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嗯, 他是认真的。
他甚至还用那种被伤了心的眼神,望着宫盈, 愧疚同伤心携手并肩在眼里翻来滚去。
宫盈不大想搭理他,视线掠过他, 看向宫怜儿,啧叹一声:“喏, 你听听看他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怎么就喜欢了这么个人渣玩意, 喜欢他也太眼瞎了吧, 你还不如喜欢我呢。”
被cue到的俩人双双面色大变。
尹息是这个反应——眼神微痛,像是在说, 你怎么能这么说?
宫怜儿是这个反应——颤抖着声音, 慌慌张张摇头, 双手抓住宫盈的衣袖:“怜儿没有喜欢尹哥哥,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怜儿怎么会和你抢尹哥哥呢,阿姐你不要怀疑怜儿。”
宫盈垂下视线, 默默将自己的衣袖从对方的手里抽回来。
果真,同他俩说话是一件非常浪费时间的事情, 话里该抓的重点不抓, 不该抓的倒是紧紧攥手里。
“好吧,那就算是我误会了吧,我有些困了,想回去睡觉, 可以放我走了吗?”
她的哭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脸上的泪便干了,表情也恢复如常,她想,除了眼睛可能还红着,别人甚至看不出她刚才哭过。
不过,对于宫盈来说,会哭完全是因为身体本能,她对眼前这俩人半点感情都没有,自然也不可能因为他们而难过委屈。
同她比较起来,反倒是尹息和卫襄俩人的反应更大一些。
尹息自然不必说,时时刻刻都像是在演苦情剧,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言难以蔽之的神奇智障气息。
至于卫襄,他的神色略微有些别扭。
能看出,他对眼前俩人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峰,却不知是碍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出声,此刻也在尽职尽责地肩负着背景板的使命。不过,少年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她身上,看上去紧张兮兮的,视线片刻也没有移开。
先前堵在胸前的那些抑郁感一下子烟消云散,宫盈瞬间便觉得心情豁然开朗。
她不欲再同眼前人纠缠下去,当然,眼下的情况也由不得她纠缠。毕竟尹息这人过分非常,出门还带着那么多小弟,她俩人双拳难敌四手,真要打起来根本就毫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