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基本的人形都维持不了，半边身子已爆出了白骨。黑绿色的暗堕之气弥漫，嘴边露出了獠牙，浑身都是鲜血。
　　他们猩红的眸子紧盯着三日月，像是在注视着可口的食物，虎视眈眈。
　　“哦呀，有点棘手呢。”
　　三日月从容不迫地抽出了本体，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黑夜降临，太刀在夜色中几乎是“瞎”的，而短刀夜战的能力爆表，一对三，放在以前他就是找死，可现在——
　　与其受视线干扰，不如听声辨位。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眼睛刚合起，暗堕后藤就飞速跃起，刀刃袭向他的脖颈，准备一刀剁掉食物的首级！
　　三日月脚步一错，任由那柄短刀擦着脖颈而过。本体由右手转到左手，六十度上调，对准了暗堕后藤的咽喉。
　　那一刀，收势不及；这一刀，避无可避。
　　在惯性的驱使下，暗堕后藤笔直地扎入了刀尖，被捅了个透心凉。
　　刀锋微转，暗堕刀灰飞烟灭。
　　“吼！”
　　剩下的两振暗堕刀愤怒地冲向三日月，却见后者闭着眼，听着短刀破空而来的声音，刀锋微微一转。
　　“铿铿铿！”尖锐的金属交错声乍起，太刀卡住短刀，大力一转，顺势砸向另一振来袭的短刀。
　　当那两方猛地撞在一处，三日月的刀尖一抖，斜刺而出，像是串串似的，一击将两振暗堕刀捅死！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三招。二刺一击之下，夜战短刀竟不敌太刀。
　　三日月收拢了本体，睁开了眼睛。感受到周遭窥伺的眼光全数褪去，他的心头只剩下沉沉的叹息。
　　为什么想不开要跟太刀比夜战呢？
　　连姬君挥舞柳条的半成速度都比不上，还想杀他，简直做梦。
　　三日月继续前行，只是尚未走出十几步，他忽然一顿，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斜后方的一片阴影中。
　　他看不清，却不意味着他感知不到。
　　“哈哈哈，老头子今天很受欢迎呐。”三日月的手搭在了刀柄上，“请问阁下是出来见我，还是我亲自去见你？”
　　林影幢幢，沙沙作响。
　　在三日月暗暗戒备中，忽然亮起了一束昏黄的火光。
　　半截蜡烛、星火煌煌，一振披头散发的暗堕刀赤足站在那里。
　　残破的黑红出阵服，纤细苍白的手腕，伤痕遍布的躯体。清瘦的瓜子脸上留着一道蜈蚣似的刀疤，左眼似是被挖了，空洞洞得可怕。
　　对方没有说话，只用仅剩的一只眼注视着他。
　　“是三日月啊。”沙哑的嗓音，粗嘎至极。
　　三日月一愣：“是你，怎么会……”
　　他想过任何刃，却独独想不到稀有至极的五花刀也会沦落到暗堕的地步！
　　小乌丸，被誉为“日本刀剑之父”的太刀，自古以来便是重宝中的重宝。
　　他虽作童子打扮，可其年岁之久远，寓意之重大，饶是他这振平安刀，都不会将小乌丸当成纯粹的少年。
　　没想到，也完全想不到。
　　小乌丸居然会……
　　在一星微光之中，暗堕小乌丸的身后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有源源不断的敌短刀飞出来，环绕着小乌丸上下飞舞。
　　暗堕小乌丸：“我本来属意那三个孩子，没想到被你杀了。”
　　三日月：……
　　“所以，跟为父走吧。”暗堕小乌丸冲三日月伸出手，“你天生属于暗堕阵营，为父会给予你力量，也会给予你永生。”
　　三日月：……
　　敌短刀群魔乱舞，小乌丸犹如恶鬼，在火光之中，他伸出了手；在言语之中，短刀开始欢呼——好吧，他明白了，这就是低配版的邪教粟田口==
　　“教主”是小乌丸，很明显业务能力不怎么样，台词也不够生动吸引人；“教众”是敌短刀，很明显没经过专业训练，只知道瞎起哄放杀气。
　　这样的邪教是没有前途的==
　　这个连“教主”都混到衣不蔽体、满脸凄惨的组织，居然还想招收他这种高素质刃才，一个月怕是连底薪都发不出吧？
　　他天生属于暗堕阵营？
　　这话似乎没说错，姬君的最低配置，不就是大魔王嘛==
　　赐予他力量？给予他长生？
　　这话也没错，能在姬君的花式殴打下存活，他到哪儿都能久久==
　　低配版邪教组织虽然混得不咋样，可他们的“教主”是一振稀有的小乌丸啊！就算暗堕了，也是本丸中没有的五花刀啊！
　　三日月握住了小乌丸的“友谊之手”，笑道：“暂时不能跟你走呢。”
　　“我盯上了一个审神者，她是我的猎物。”三日月继续道，“我知道她经常出没的战场，不将她捕食，我走得不快活呐。”
　　“想让我随你走可以。”
　　“只是，在走之前，我要满足我的口腹之欲。”
　　三日月反握住暗堕小乌丸的手：“要随我，狩猎她吗？”
　　干掉不称职的邪教头子，他就是新的邪教头子。与其给别刃打工，不如自己当老板。
　　

第87章 第八十七把刀
　　“伪君子”三日月与“真小人”小乌丸相谈甚欢。
　　他们窝在阴森森的树林里，坐在硬邦邦的石头上, 吹着冷飕飕的寒风、伴着慌兮兮的敌短, 就“如何狩猎审神者”、“如何毁灭旧世界”展开了激烈讨论, 并得出“不要怂就是干，不要慌就是怼”的基本策略。
　　三日月表示, 大广间刃大会议开了那么多次，无论是瞎哔哔还是瞎起哄，他难不成会怕一振暗堕刀？
　　小乌丸表示, 暗堕成溯行军头子那么多年, 什么难搞的刺头没见过, 只要他肯扩招对方迟早会入伍！
　　事先一番交谈，肯定了对方的“三观”；事后一番追忆, 确定了对方的“仇怨”。
　　同是战场暗堕刀, 相逢何必曾相识？
　　当被问及“你为何暗堕”时, 三日月演技全开, 嘲讽一笑，说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还不就是那样么？”
　　“那样”又能是哪样, 还能是怎样？
　　八成充斥着渣审虐刀、碎刀和无数碎三观的内幕, 以及各种肮脏的交易。惯性思维的定势与脑洞大开的想象一叠加, 效果绝不止“1+1=2”这么简单。
　　也不知暗堕小乌丸想到了什么, 一身黑气慢慢沸腾了起来, 最终神情凶恶、咬牙切齿地说道：“血债血偿！”
　　三日月附和着点点头：……
　　他没说什么，也没机会解释什么。
　　每一次，只需要三言两语的开头, 就会有人和刃用奇幻的想象力和丰富的同情心为他编制了一个完美的故事，并从灵魂深处认可了他。
　　他还能说什么呢？
　　算了，保持微笑就好了==
　　难怪热血慷慨且富有同情心的时政情报部，能屹立三十年而不被溯行军打倒，原来他们互怼了三十年，脑子、思维和心性都同化到了一个水准，难分高下啊……
　　三日月的心情万分复杂，他都能想象到两方阵营交战时的场景——
　　我方阵营中，审神者抱着重伤的刀子精，咆哮道：“不！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睁开眼看看我！看我最后一眼！”
　　敌方阵营中，暗堕刀望着覆灭的溯行军，嘶吼道：“杀！给我杀！我要让你们感受到失去的痛苦！拿命来偿还吧！”
　　三日月：……
　　不知为何，总觉得要真面对这种情景——这种错误的世界还是毁灭吧==
　　既然选了溯行军的阵营，那么，当反派就该有反派的样子。
　　而眼前这振暗堕小乌丸身为邪教头子，招揽小弟居然要亲自出马，真不如退位让贤，好好回本丸种田。
　　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塞进姬君新辟的暗堕本丸。
　　于是次日，基本被“面试官”内定的三日月再度向小乌丸发出组队邀请，小乌丸没有拒绝。
　　他虽暗堕，内心却依然保留着“刀剑之父”的底线和尊严。同为暗堕刀，当三日月向他寻求帮助，他必会出手。
　　更何况，狩猎审神者，本就是暗堕刀的“日课”之一。
　　三日月：“那位审神者是女性，姿容出众、身材高挑，出行时喜欢扎马尾，经常出没在战场边境。因为她身边有刀剑男子保护，我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我与她打过太多交道，以至于她身边的刀剑男子都记住了我的气息，我只要一出现，他们就会盯死我，并拼尽全力追击。”
　　三日月郑重拜托道：“到时候我去引开他们，那位审神者就拜托你了。”
　　暗堕小乌丸点点头，这说辞合情合理，没有异议。
　　三日月复又道：“不要带你的溯行军。”
　　小乌丸冷冷地盯着他，微微起疑。
　　“溯行军一出现，刀剑只会回防、不会远离，而且还会引来更多的审神者和刀剑，折损刃手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小乌丸打消了疑虑，左思右想没找出什么错漏，终是决定与三日月走一趟。
　　溯行军被留在了树林里，三日月与暗堕小乌丸前往边境。
　　正如三日月所说的，他因常与狩猎目标打交道，连摸过去的野路都很冷僻。既不会撞上溯行军，也不会遇上追杀队，可见其准备充分。
　　本是落后三日月半步的小乌丸，在时间的推移中消除了戒心。渐渐地与三日月持平，走在了他的身边。
　　直过了许久，三日月摸准了位置同小乌丸一起埋伏起来，日头逐步偏移，距离秦寻真出来散步的时间越来越近。
　　十几分钟后，远方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随着距离的缩短，黑点的全貌慢慢露了出来——明艳的女子被护在最中央，身边是六振练度极高的刀剑。
　　三日月轻声道：“这一片区域她负责巡逻，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与其被揪出来，不如主动出击。”
　　说着，三日月身子微微前倾，作出要进攻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