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太是早就和这里的尼姑打过招呼说是今天来还愿,然而今天在这里做法事的人家也比较多,寺庙这块清净地早被俗世污垢沾染了,这里的的老尼姑跟杨太太认识,出来之后双掌合十一脸谄媚地跟杨太太说。
“夫人,大殿里面的是王府内眷,正占着地方呢,您和这位奶奶还要再等一会儿。”
杨太太转头和云芳对视了一眼,云芳就微笑着说:“不知道是哪一座王府?叫我说你们办事儿也太粗糙了些。我们早早的就跟你们说必是要烧第一炉香的,也没说非要今天来,是你们说今日的日子好,所以咱们才定了今天。你们倒好,有了王府排在前面儿,却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王府的香油钱你们收,我们的香油钱你们看不上?”
老尼姑满脸堆笑,最害怕的就是这些年轻较真心高气傲的女眷。这种家里养的娇惯的女眷最是刁钻难应付不好说话,立即吐苦水:“罪过,罪过。是我们的罪过,也不是不提前说,夫人经常和武夫人来我们这里,都是我们的贵客,哪有故意怠慢过。就因为今日的日子好,北静王府女眷是突然来了,我们也没法子,他们家的人又那么的强,直接进了大殿,我们总不能把人给请出去。”
杨太太就说:“她小孩子年轻嘴快,师太别跟她一般见识。是王妃来了吗?既然是王妃来了,我们自当避其锋芒,有其他地方没有?让我们去坐一会儿。”
老尼姑笑着说:“有的有的,快跟我来,已经准备好了,我引你们去喝茶。”
云芳就说:“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别在屋子里面闷得透不过气来又燥热。”
老尼姑就说:“有有有,早就准备好了,就在山顶的亭子里,那里周围都是树,风一吹特别凉快。”
杨太太就故意说:“算了,我不爱爬山。老胳膊老腿的,还没到山上就一身汗,下了山两三天缓不过来,不去了,不去了。”
云芳就抱着杨太太的胳膊撒娇:“看您说的,他们这里哪有高山,就是个小土坡,略高一点儿就好意思说成山,您用不着费太大力气,我扶着您,咱们几步就上去了。”
老尼姑在旁边笑笑,确实是个小土坡。
杨太太就一副被缠的没法子的样子,几个人带着婆子丫鬟们一块儿上了山。就有小丫鬟端来沏好的茶水,大家一块儿坐着聊天吹风。
云芳一副骄纵刁蛮的样子,把这里的点心掰碎了放在一片树叶上要喂鸟雀。
杨太太看她带个丫鬟忙里忙外,就说:“你小心着点儿,这里的鸟雀野得很,别被啄了。”
说完之后跟老尼姑说:“我这姑娘被我养的娇了些。如今虽然当娘了,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老尼姑就在旁边有心奉承,两个人因为养姑娘的事儿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刚才的北静王妃身上。
老尼姑压低声音就说:“王妃只养了一位郡主,如今着急了一些,想要求子。”
杨太太听了之后,伸手算了一下:“那位小郡主年纪不大,王妃没必要那么着急,再晚两年也是使得的。”
老尼姑脸上的表情就精彩了起来,摇着头笑着说:“哎哟哟,您这话说的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要是已经生了个哥儿,那也确实是不着急。但是人家王府家大业大,王妃哪有不着急的,更何况我听说王爷又是个风流性子。”
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对着杨太太挑了一下眉。
杨太太拉长声音“哦”了一下,王府八卦已经传递完毕,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太太这个时候把胳膊放到桌面上,侧着身子和老尼姑说:“那位王爷我是见过的,最俊俏了,气度又好,为人说话又谦和。这样好的人,自然是讨女孩子仰慕。”
“更何况身份高贵,简直是四角俱全。”老尼姑又对着杨太太挑了挑眉,“听说这位王爷也喜欢美女,尤其喜欢那些知书达理的女孩儿。若是腹有诗书,在他那儿是最受宠爱的。”
云芳这个时候正带着仙草忙着喂鸟,因为这个地方地势比较高,所以站在这里确实能看到前面山门那一处坡地。
如今太阳升起来了,外边来烧香的普通百姓已经熙熙攘攘的往这边来。山门两边都是一些小摊贩儿卖力地招揽着生意,那些随着丈夫一起来摆摊的女人们手中拿着香,对着来烧香的女人们兜售。
仙草就跟云芳说:“你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这时候有个小尼姑跑了过来,跟亭子里面的老尼姑说:“师父,师父,大殿里已经空了出来。师伯说请贵客去还愿呢。”
杨太太这个时候谈兴正浓,就对着小尼姑摆了摆手:“去去去,跟那老秃驴说我和你师父在这里聊得正开心,让后面的人去吧,我们再等等,就是下午也使得。”
老尼姑就对着小徒弟摆了摆手,心里想着把杨太太哄开心了,等会儿让她多捐点儿香油银子。于是就卖力的跟杨太太说着各家的内宅传闻。
云芳听见背后的说话声,就知道北静王妃那里要走了。
于是这个时候就接着掰自己手里面的点心,掰了之后放到树叶上,让仙草拿到阳光下喂鸟。
云芳一边掰一边注意观察山门。
山门处就有人挑着担子,担子里面放了两坛子香油,走到了坡上,不小心让前面的坛子碰到了坡上的地面碎了。扁担的一头骤然失去了重量,后面的坛子又磕在了地上。两坛子香油顿时散了,咕噜噜地洒了一地。
挑着担子的人唉声叹气,只得捡起了坛子的碎片,垂头丧气地走了。
油渗入地面,来往的人就算是不小心滑一跤也不过晃一下,还有那些做生意的小商贩提醒着行人,地上太滑,要走两边别走中间。
不到半刻钟,山门打开,王府的马车已经出现,王府的婆子和健壮的仆妇们吆喝着两边的人赶快避让,又呵斥着这些行人和商贩儿们赶快躲避,不许他们看见了王府内眷,就是王府的使唤丫头也比外人尊贵些,不可让这些人看了去,接着就有人出来扯起了布障挡在两边。
布障扯起来后,马车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这是一个缓坡,地上又特别的滑。第一辆马车在惯性之下直接冲了下去。紧接着第一辆马车的一个轮子打滑又横着挡在了路上。
一群跟车的马夫们赶快去检查,这个时候就从布障外边扔进来了一挂鞭炮。王府的马训练有素没有躁动,但是车里面的女眷们却怕的尖叫。
马车里面儿有主子也有丫鬟,这个时候那些丫鬟立即冲出来呵斥着牵马的马夫,着急之下有些马开始横冲直撞。这里不只是有王府的马车,也有那些属官家的马车。这些属官家的马又没有像王府的马匹那样训练有素,紧接着整个山门前的缓坡上,马车撞散了很多,人仰马翻,不少人被从车里甩出来,两边被布障挡着的百姓本来还要看热闹,就有人喊:“快走吧,走的晚了被官府拿住了要治罪。”
两边百姓包括路上的行人一哄而散,连个出面救助的都没有。
第283章 退一步
从高处看,更能清晰地看到山门前那一片狼藉。
云芳就转头和那个聊得正高兴的老尼姑说:“师太,你看看那边儿是不是出事儿了。”
老尼姑满脸笑容地听到这话,嘴里说着:“阿弥陀佛,施主怎么了?”就跟杨太太告罪了一声,站起来来到了云芳身边。她以为云芳又闹幺蛾子呢,满脸微笑顺着云芳的手往前面看了一眼,顿时吓得三魂六魄都跑没了。
“这这这……”
云芳就说:“我瞧着这排场应该是王府的马车。除了他家,没人在山门那里扯布障。”
老尼姑这个时候急得跺脚,来不及跟杨太太说话就提着衣袍飞快的下山去了。
杨太太站起来来到了云芳身边,手搭凉棚向下看了看。
云芳一脸震惊的样子:“哎呀,也不知道这到底怎么样了,看样子撞得挺厉害的。求菩萨保佑,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杨太太转头看了一眼云芳,就觉得挺惆怅的,养大的丫头片子已经学会装模作样了,或许早早的就已经不是个好惹的人了,然而总觉得她还小。
杨太太也没说什么,就跟云芳讲:“现在下山去吧,估计等一会儿官府就来人了。”
要想装模作样,就从头到尾一个模样,既然粉墨登场了,这戏是要唱下去的。
这种事儿实施的时候非常简单,想要在官府和王府的彻查之下瞒天过海可就不容易了。
当云芳扶着杨太太下山的时候,整个香叶寺已经被团团围住。
已经有人开始对寺庙里的这些人分类了。
这时候就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来到了云芳和杨太太面前问道:“不知道太太奶奶来这里干什么的?”
云芳就说:“我和我娘来这里还愿的。”
这婆子就问:“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
“跟寺庙里提前打招呼了吗?还是突然决定要来的?”
“我们早半个月都已经跟这里的师太约定好了。”
这个婆子又问了一些问题,问明了杨太太和云芳的身份之后叩头赔礼道歉,说是职责所在,得罪了。
杨太太就好言好语地安抚了一下这个婆子,随后就和其他一些女眷等着官府将大家疏散。
至于还愿的事儿,过几天再进行。
这寺里的尼姑都已经被拘拿了,就是云芳他们不介意山门前的事儿,这个时候也没有尼姑能主持还愿这个事了。
大家都被集中在一处房间里,天气又热,连口水都没有,周围全是抱怨声。那些看守这间屋子的婆子都知道这里坐着的都是一些官员家眷,就不敢太为难她们,急急忙忙的找到现场的官员,问问这些女眷们什么时候送走。
刑部和顺天府的官员都来到了现场,这里自然也少不了北静王府的人,北静王府的人是赶来最快的。
当这些官员和北静王府的属官一起勘察现场的时候,北静王才姗姗来迟。
贾琏也跟着一起在现场勘查,这里有更专业的刑部人员,所以他们顺天府的官员更像是打下手的。
当北静王来了之后,贾琏跟府尹谢大人说:“您先在这里安坐,下官家里和那边儿的王府有点儿交情,王府碰上这样的事儿,下官过去说两句话。”
谢大人点了点头,贾琏拱了拱手,便过去王府那边和北静王打招呼。
北静王的脸色很难看,这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冲着北静王府来的。他看到贾琏过来于是便以兄弟相称,虽然脸上难看,但是态度很温和,贾琏顺嘴安慰了他几声,声称自己职责在身不便久陪,便想告退。
北静王拉着贾琏的胳膊不让走,平时荣国府的人滑不溜手,他更想和荣国府的人多来往一番,自家正好有了这样的祸事,北静王就以此向贾琏诉说自己多么难受惶恐。
“……也幸好是王妃身边坐了几个人帮她挡住了。虽然未曾受伤,但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本就是后院女眷,实在是与外面的事儿没什么瓜葛,若是有人对小王心怀不满,尽管冲着小王来,又何必祸及家眷呢?”
说着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贾琏就觉得特别腻味。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让人觉得太柔弱了些。
但是贾琏也要硬着头皮劝她:“王爷,现在不是难受的时候,不知道王府里面太妃心情如何,是不是也因此烦恼?您是一家之主,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着急,不然家中的内眷岂不是更加惶恐。”
“你这话说的对……”
北静王还想拉着贾琏多说几句,顺天府的一个差役就跑过来喊贾琏:“贾大人,刑部的几位大人要咱们在旁边搭把手。”
贾琏眼神往旁边的谢大人那里瞄了一眼,就见谢大人瞧着这边,就知道以谢大人的脾气是不想和这些人扯上关系。这是打发人来叫自己回去,立即把自己的胳膊从北静王的手里扯了出来,急急忙忙地告辞:“王爷,您先坐着,差事急切,容下官先去帮忙。”
说完像是一只后面有猫追的老鼠一样拔腿就跑。
跑到了刑部的那些官员旁边,贾琏很热情的问:“各位大人,有没有我们顺天府能做的事儿?在下义不容辞。”
刑部的官员来了五六个,其中一个中年官员就说:“我们带来的人手不够,让你们的人手把周围一些百姓们拢到一起,问他们前前后后都发生了什么?都看到了什么?”
贾琏这个人有几分急智,谢大人又是一个能臣,顺天府的人自然是早早的做了功课。
贾琏就和这些官员说:“我们刚才已经问过了,他们说事情非常凑巧,有一个经常往这里送香油的货郎挑了两坛子香油,上坡的时候在地面上碰碎了油坛子。那些油留在石板上没有清理,所以马车下来的时候就滑了一下,后车撞前车才成了这个样子。”
其中一个年轻的官员问:“那你们有没有问到有人故意往这里面扔鞭炮?”
贾琏摇了摇头:“这倒没听说。”
这个年轻的刑部官员有点看不上顺天府的人,就说:“若是没有那一串鞭炮倒也能说这是一桩意外。可偏偏有人扔了一串鞭炮,那就是蓄意谋划。”
贾琏立即点头称是:“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们没有问清楚,这就让人去打听。”
贾琏转身想走,为首一个上了年纪的却说:“且慢,现如今查问这些人的口供不是要紧的事儿,你打发个人把老谢请来。”
没过一会儿顺天府的府尹谢大人便走了过来。
刑部为首的老官员就说:“老谢,你破案也是高手。你跟我说如今最要紧的是什么?”
谢大人呵呵一笑,对着这些刑部的大小官员拱了拱手。
“最要紧的自然是要把幕后之人找出来。这幕后之人,十有**就在这群百姓里面。”
刑部年纪最小的那个官员却有些不服气,问道:“谢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做了事自然要来看看现场,要是不亲眼看看,心里面就觉得不舒服。特别是有些人做坏事的时候,很想看看效果如何,事情闹的越大,越是得意,越是想让人知道,越是想要显摆,所以就在这不远处,刚才被拘起来的那些百姓里面就有一个幕后之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谢大人觉得幕后之人已经逃脱了。“咱们也可能来晚了一步,若是事情刚刚发生能立即控制住最近的几条街道,幕后之人说不定逃不脱,咱们来的时候他可能只看了一眼就已经离开了。”
刑部的老官员点了点头:“那个挑着坛子洒了油的货郎才是关键人物,只要这人能找到,事儿就好办了。这人找不到,那幕后的人就是脱钩了的鱼儿,已经游入大海了无痕迹。”
他们站在一起就没再说什么,听明白的听不明白的都觉得这事儿很大,没过一会儿刑部的一个官员急匆匆走来,从袖子里面抽出了一张纸,对年纪大的这个官员说:“大人,已经查出来了,死了两个人。
是北静王府属官的家眷,两个死者是主仆关系,当时双双被甩出马车,那位奶奶是甩出来的时候撞到了头,成了重伤,刚才重伤不治已经没了。丫鬟是被马匹踩踏,大夫说五内皆碎,也是重伤不治。其他人的伤势或重或轻,或擦伤,或撞破额头出血,大夫说都能救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