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吐血的声音。
“材料跑了,我正在抓。”
“你怎么连个鲛人都看不好?罢了,你在哪?”
“你不用来,我会抓到他。”
才束咬牙切齿:“你们那么多人还能给他跑掉,果真是废物!”
女人意外地没有反驳他。
才束生出警觉,给同行的几人依次传音,皆没联系到。
末了,他传音问禾长老:“其他人都死了?”
“是他们不中用,看不住材料还被控制自刎。”
禾长老冷漠说完又吐了口血。
“来茶烟岭,我怕出意外。”
才束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含糊其辞:“茶烟岭就在潮毕宗的东面,以禾长老的能力抓到材料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在宗门正门等你。”
“懦夫。”
传音断开后,才束阴晴不定地在原地等待,路过的宗门修士诧异地瞥他两眼,又害怕引起注意低头飞快溜走。
一直等到深夜,面色阴沉的禾长老和脚步踉跄的鲛人出现在才束眼中。
“禾长老辛苦了。”
才束目光如炬地望向鲛人:“你就是鲛后之子?”
第49章 才束
回答他的却是禾长老。
“不,他不是。”
才束诧异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女人,见对方眼神呆滞瞬间明白过来。
鲛人再次挣脱束缚往外跑,跌跌撞撞但竭尽全力。
殊不知他以为的逃跑在才束眼中就是没有希望的挣扎。
直到禾长老的双眸恢复清明,他才意有所指地笑道:“材料跑了,看来你得再抓一次了。”
“什么!”禾长老的手背暴起青筋,露出狠毒且阴鸷的表情,“材料是傀儡的话你有几成把握?”
才束笑眯眯地回:“七成。”
禾长老立刻转身,然而没飞多远就被老人超越。
“做成傀儡太可惜了,禾长老看在我的面上还是留下他的思想吧。”
欲追鲛人报复的禾长老冷声拒绝:“他冒犯了我,怎可轻饶?”
才长老在前头带路,慢条斯理地告诉她:“禾长老错了,保住神志折磨躯壳不是更解恨?”
女人当即不吭声了。
他说得没错,差点就错失乐趣。
两人很快找到了鲛人的踪迹,双双来到隔壁山的深潭边。
修士看物不完全借助眼睛,用感知力探查猎物会更迅捷。
才束一眼就找到鲛人的大致方位,只是他站在原地没动,等着他人下水逮人。
禾长老觑他,发出带嗤笑意味的短促鼻音。
老人面不改色,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女人跳入水中半天都没现身,才束望着在水里游刃有余遛人的鲛人,终是失了耐心。
“禾琴还是不中用啊。”
虽打定主意亲自上场,老人还是谨慎地捏了个傀儡人,附着意识操控它进潭捕鲛人。
刚进水时他还没发觉不对劲的地方,等顺着感知力寻到两个面目全非的尸体在面前晃来晃去,他脸色骤变抽走意识想回本体。
放在傀儡人身体里的说是意识,本质上是部分魂魄。以防本体在外面被偷袭,才束抽出的灵魂仅有一魂一魄。
此刻的他万分庆幸自己保持了冷静和警戒,就算这一魂一魄回不到本体,他也能用剩下的魂魄在外面想办法。
故而当水里的魂魄没法冲出水面,才束也只是烦躁了会儿,迅速切回外面的本体。
结果再次睁眼,身处炼狱火海。
才束震惊之余很快判断出处境,他落入法阵了!
是从何时起踏进这个法阵范围的?禾琴她也在法阵里吗?
不对,把他带到潭水边的女人真的是禾琴?
正思考着,有火星溅到了才束的脸。
“啊——”
本以为修为和法宝摆在那儿不会有太多感觉,结果痛得倒地抽搐。
这么痛说明法阵只将他的魂魄困在这里,没法借助修为和法宝抵御火海。
也就是说等待他的只有魂魄被撕裂消亡。
隆隆隆。
才束惊恐抬头望向蠢蠢欲动的火山口。
一旦火山爆发,他根本逃不掉。
必死无疑。
他被迫切回水里。
短短几十息的时间,他的魂魄已经被那两具尸体拖进了潭水深处。
他挣扎,咒骂,难以置信,绝望。
等被强制塞入傀儡的身体,两具尸体咧开血盆大口,对准他的脸撕咬咀嚼。
才束一边坠落一边被啃食,几次逃脱失败后又回到外面。
迎接他的是更绝望的漫天火海。
漆黑的天空被照得发红发亮,玫瑰色渐变到赤红深棕,碎石划过天际犹如流星,绚烂明亮。
才束疯狂地来回切换,哪边都在消亡倒计时。
临死前的那一秒他癫狂大笑,魂魄毁灭后笑声还回荡在水火中,直至彻底消逝。
第50章 因果
跪坐在溪水中央磐石上的老人仰头没有焦距地望着一个方向,他的身体逐渐发黑凹陷,血肉变成黑色雾气飘向空中,没多久只剩下骨头和皮。
见到老人张大的嘴往外涌黑血,没有眼珠的脸上残留两行血泪的痕迹,许瑶小声呢喃:“还好。”
感受到老人死前情绪的季霖立马收敛痛快的神色,诧异地问她:“真人您说了什么?”
还好没用会获得他记忆的法阵。
许瑶的脑中时不时会闪过禾琴的记忆,这种疯魔黑暗的想法很影响道心,她有点犹豫是否要把禾琴的过去摒除。
“没什么。”
季霖跳入水中再三确认老人的死亡,游回岸上后将鱼尾变成双腿。
雪白的皮肤倒映在水面,鲛人露着修长的腿,银发紧紧贴在身上。
他眨着潋滟的眼,恭敬期待地询问:“真人,鲛人族现在算是安全了吗?”
“不好说。”许瑶如实回答,“无法肯定潮毕宗里对实验感兴趣的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况且现在没了不代表以后都没有。”
“那把潮毕宗的人都杀了呢?”季霖看向宗门的方向,“那里没有良善的气息全是恶人,死不足惜。”
许瑶伸直手臂,灵力汇聚指尖飞向尸体。
才束的尸骨落入水中融为一体,再看不见任何存在的痕迹。
“修仙者忌讳因果纠缠,我不帮你也不会阻止你。”
她唤出无忧剑握在手心。
“怎么做随你。”
季霖像先前一般跳上许瑶的本命剑,站在后面虚虚拉住对方的袖子。
“真人明知我没有那个能力,所以是想留下那些恶人祸害三界了。”
前方御剑的少女无所谓地笑笑。
“你直说我非大义者也不是不可,实话告诉你,救你和季甘也是出于交易,杀人亦是为了向你爹要更多的好处。”
“在辨认良善邪恶上我从未判断失误过,人性复杂但总归有倾向——”
“很奇怪,真人的善恶达到诡异的平衡,我竟看不透。”
许瑶闻言一阵恍惚。
她不执着善恶,自知之明倒是有的,所作所为姑且是恶人那一卦。
那么为何在鲛后之子眼里是平衡的?
思索起死在她手上的人,许瑶大概有了思路。
或许是因为她杀的恰好都是鲛后之子口中所谓的“恶人”?
“如果能带来巨大利益的目标是拯救过无数人的功德者,真人会杀了他吗?”
许瑶毫不犹豫地回道:“不会,利益再大也抵不过杀死功德者所造成的因果。”